第13章 荒草录第1章3
“乔负这人……还是不要相处过多。”屠惊月总结道。
秦淮春似乎没听进去屠惊月的警告，含糊的应了一声：“听他们都唤你三长老，你的道法如何了？”
对方笑盈盈的看着他，屠惊月黑沉的眸中映出秦淮春的脸，他答非所问道：“若是情不知所起，该怎么办。”
“那怎么办，你斩断吧。”秦淮春摊手：“这是你的事情，看得出来你天资聪慧，老路辟新径，你若想尝试就随你去吧，不过依你的性格，斩断应该不难。”
“那要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又该如何。”
“喂，天之骄子，别为情所困啊。”
屠惊月垂眸，思量了片刻：“如果是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秦淮春难得觉得有意思，坐直了身子，捏了捏屠惊月脸颊的软肉——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接着才问：“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用情至深？”
“嗯。”
“哎呀呀，那怎么办？”秦淮春欠嗖嗖的矫揉造作起来，他是坐在椅子上的，这会儿扭腰，撑着脑袋：“为了你前途光明，只好杀我证道喽~”
“我不会这么做。”屠惊月回答的很快，握住秦淮春的手指。
“所以管住你的心，不该念想的别念想。”秦淮春转回身，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屠惊月低声的，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重复秦淮春的话：“不该念想的……吗……”
不准动情，不准念想？
连宗主都同意了，让他情不知所起的那人却拒绝了。
门外有脚步声。
“叩叩。”
屠惊月回过神来：“进。”
秦淮春听到有人，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刚坐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懒散的瘫了回去。
这些小动作被屠惊月一一看在眼里。
“见过三长老。”风雀门的二师兄领着几个师弟进来行礼：“见过尽残公子。”
秦淮春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尽残公子”为什么在云机宗这么多人知道，他只知道云机宗乃是妖族数一数二的宗门，若是储君可以得到云机宗的拥护，那么在朝中的地位会上一层楼。
秦淮春没有理这些弟子。
“何事。”屠惊月开口问。
“三长老，我等想着尽残公子舟车劳顿，准备了洗尘宴招待公子，宗主允许，还请三长老一起赴宴。”
屠惊月侧头问秦淮春：“你想去吗？”
秦淮春本想拒绝，莫名其妙想到乔负，下意识回了一句：“乔负也去？”
屠惊月：……
众弟子：？！
不是三长老就搁这儿站着，尽残公子您当三长老是小蛋糕啊居然开口就问大师兄？
“去。”屠惊月平淡的说。
秦淮春也没意识到大家脸色不对劲，点了点头：“那去看看。”
除了乔负，二师兄在风雀门待的最久，他眼尾跳了跳，趁着三长老不注意，凑到秦淮春身边：“尽残公子，您觉得大师兄这个人怎么样？”
“嗯——还算不错。”
“具体哪里不错啊？”
“刨根问底做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二师兄满头大汗的结束话题。
一行人下了山头，秦淮春忽然对二师兄说：“乔负这人心思缜密，擅长观察，猜人心思很准，很有意思，本王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
二师兄的脸色顿时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他别过头去，见三长老眉间有了不悦，心说乔负你自求多福吧你。
……
云雾睁开眼睛，出了门，门外的弟子纷纷行礼：“宗主。”
“不必多礼。”云雾挥了挥手，离开了。
弟子们遥遥的看着那鹤发童颜的人离开，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又低头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秦词随处逛了逛，绕到了这边，恰巧和云雾碰上了。
很好看的人：白发黑眸，容貌俊美，一身白衣不染风尘，想不注意都很难。
对方侧眸跟他对视在一起。
秦词收回目光，转身便要走。
“好玩儿吗？”对方叫住了他。
秦词只好停住脚步，回头看去，见对方一脸真诚，便说：“风景宜人，好地方。”
“不好玩儿吗？”
“——好玩？”秦词似乎很不解对方为何要追问“好不好玩”这个问题：“你当本王是幼童吗。”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不是吗？”
“……”
能理解到秦淮春面对乔负时候的无语了。
对方自来熟的走到秦词身边，俯身以长辈的姿态摸了摸秦词的脑袋：“出来玩就开心点。”
秦词后退半步躲开他的手：“别碰本王，你谁。”
谁啊就摸他脑袋？不要命就直说！
云雾：？
哎？为什么？这小狐狸崽子怎么这么凶了？小时候他还抱过他嘞，那时候白白胖胖小小一个，抱起来还冲他笑嘞！
现在是牙长齐了？
云雾很认真的看了一番小狐狸崽子的牙齿：嗯……确实长齐了，两排小尖牙，真好玩儿。
秦词发觉对方盯着他的唇看，顿时心里一阵恶寒，心说莫不是什么有怪癖的人吧？恐怖，此地不宜久留！
云雾正出神的想这小狐狸崽子真是长高了，再抬眼：小崽子早就跑没影儿了！
糟糕！是不是吓到他了？
依稀记得他就见过这小崽子两次，一次是满月宴，一次是他四岁的时候，仔细想想，崽子记不住他也是应该的。
不会把他当什么没分寸的变态吧！
云雾长出一口气：没关系，小孩子嘛，过会儿哄哄好了。
不知道另一个小狐狸崽子对他有没有印象。
接风宴很快就操办起来，待到晚上，宗门内几个派系的长老和大师兄都来了，风雀门来的人较多，好几个师兄弟都簇拥在秦淮春和秦词身边。
屠惊月就坐在上方，隔着大长老就是宗主。
宗主应该也会来，毕竟是故交子嗣，宗主这个人重情重义，又格外喜欢小孩子，爱凑热闹，估摸着会来。
果不其然，眼尖的弟子叫了一声：“宗主！”
“宗主！”所有人都起身迎接。
云雾进了门，第一眼就看见秦词那张小脸染上了惊讶。
不明显，但云雾还是注意到了。
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崽子倒是淡定，同其他人一起，起身躬身行礼。
云雾叫大家不必多礼，上前去笑盈盈的问秦词：“阿词，今天玩的开心吗？”
又是这个问题。
秦词眼皮子跳了跳，这次点了点头。
“不认识老夫了吗？”云雾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小时候老夫还抱过你。”
秦词：“……”
请当我已经死了，谢谢。
秦淮春在旁边看热闹，难得像是找到了乐子一样眉开眼笑。
云雾的话转到了秦淮春身上：“还有你，小时候被灵犬咬了一口，哭的整个宫里上下都不安宁，老夫一抱就不哭了。”
秦淮春：“……”
论乐子，还是云伯伯您会找啊……
“哈哈。”云雾恶趣味满足，敲了敲秦词的脑袋：“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必拘谨，陛下自然是叫你俩来放松游玩，老夫开几句玩笑话罢了。”
“谢谢云伯伯。”秦淮春看秦词不说话，只好接话头：“那我和阿词就叨扰您了。”
也是玩笑话，云雾听出来了，趁着这话问：“听说你和惊月熟识，老夫听他说过，你帮了他大忙，接下来几天若是有什么事寻不见老夫，去找惊月也可。”
“好。”
屠惊月听出来宗主的撮合之意，也向秦淮春微微点头。
“阿词多可爱，笑一个？”云雾临走还要犯贱，看那小狐狸崽子红了耳尖，才噙着笑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乔负自然也在场，并且就在秦淮春身边，他也不傻，听得出来云雾明里暗里在给屠惊月找机会，从刚刚开始一直都皱着眉。
秦淮春对桌子上的食物并不感兴趣，只是简单吃了一些水果，便饮茶，观察这里的每一个人。
不用片刻，哪些人该入局，他便心如明镜。
秦淮春侧头看向秦词。
他正吃着一块糕点，慢条斯理，尽管装的老成，秦淮春还是觉得他没有长大。
好吧好吧，其实他自己也是小屁孩呢。
秦淮春在心里叹了口气，眼底多了一丝宠溺：只要局定，不出意外的话，秦词会在几个月后被立为储君，而他所做的一切棋子终于开始落在棋盘上，之后只需要挪动棋子，确保秦词能够安全的替代父皇。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十年，百年，但秦淮春能掌控这个局面，只要给他再多一点时间，完善棋局，将路铺的更平。
不过牺牲一点点名声罢了，为了妖族百姓，为了秦词，要他用什么铺路都可以。
——谁让皇弟天下第一可爱！
秦淮春在心里一件件的数起来：听话懂事，聪明伶俐，听父皇说阿词三岁讲话就很流利了，当时好多人都夸他神童，父皇还说别提多有面儿了。
四岁念私塾，五岁悟道，六岁作诗，自古以来，一个皇子如此优秀，怎么想都是继位的不二之选。
所以秦淮春自小就知道自己跟储君没有关系，他也不觉得难过伤心，甚至觉得自己脸上像父皇一样：有面儿！
虽然我这个药罐子什么都不是，但我有神童弟弟啊，你有吗？你没有！
我弟五岁悟道，你弟五岁拿得动剑吗？我弟六岁作诗，你弟六岁读的通四书五经吗？
秦淮春从小到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值得炫耀的只有秦词。
很久很久以后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