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荒草录第0章9
“阿淮。”秦族长微微的笑:“今日看起来精神许多。”
秦淮春就知道他这个直直的父皇根本看不出什么口脂不口脂的,毕竟这么多年他都这么瞒着,父皇一次都没看出来过,每次都心情好的说他气色不错。
“所以多游玩,不准整日闷在宫中。”
“知道了,父皇。”秦淮春答应着。
秦词扫了这温情的父子二人一眼,又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无极宗此行意在游玩,那宗门老祖信得过,你若是喜欢什么秘法,学学也无妨,那处是片桃源,清静,也算散心。”
秦淮春点头:“嗯。”
“去吧,无极宗派车马来护送,你们明日就能到达,不急着赶路,路上看看风景也是好的。”秦族长拍拍秦淮春的脑袋,拉着他出了宫门。
秦淮春只感觉后背快被看穿,也没敢回头看秦词一眼。
出了宫门,秦淮春看到不远处果然有一马车,车边站了两个人,都是白衣。
那两人察觉到有人出来,立刻上前行礼:“陛下。”
秦淮春从这两个中看到眼熟的人。
“不必多礼。”秦族长挥手示意他们平身。
乔负抬头,目光不偏不倚放在了秦淮春身上,微笑:“见过大皇子殿下。”
秦淮春没理他,移开目光,侧头去看秦词。
秦族长则是在秦淮春和乔负之间扫视了一番,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若出差池,朕绝不饶无极宗。”
“陛下放心,师尊已经吩咐过,我等无极宗弟子会时刻派人保护两位殿下。”乔负向秦族长保证道。
秦族长颔首,亲自把秦淮春送上车马:“千万注意身体。”
“儿臣知道了。”秦淮春答应着,向一旁的秦词伸手,要拉他上来。
父皇在这里,秦词不好甩面子,于是被拉上了马车。
子晚子安二人则是跟无极宗的一个小师弟一起坐在外面,方便留意周遭情况。
秦淮春挑开帘子:“父皇不必担心,请回吧。”
“好好。”秦族长点头,眉开眼笑,看着车子离去,才转身回宫。
呼——把崽子们打发走了就是一身轻松!
马车内,秦词端坐在一侧,身边的秦淮春则是靠在内壁上,撑着脑袋,显得像个恶霸纨绔。
乔负并不怕他俩的身份,刚出皇城,就问及秦淮春近日情况:“殿下近来可好?”
秦淮春没理他。
秦词敏锐的察觉到了乔负的心思,瞥了他一眼。
“之后一起小酌一杯么?”
秦淮春上下扫了他一眼,终于正眼看他:“你没资格。”
乔负没恼,轻笑了一声:“重新介绍一下,鄙人姓乔,单字一个负,无极宗宗主座下关门大弟子。”
无极宗是妖族数一数二的宗门,那宗主就连皇朝宰相都得给几分薄面,座下关门大弟子自然也绝非等闲之辈。
听说是神族来的一个小仙,聪慧的很,宗门老祖看中他的资质,破例收为关门弟子,总之,他不仅有资格与皇子同座,甚至比那些个达官显贵还要高一等。
秦淮春沉默半晌:“你在给本王下马威?”
“大皇子殿下误会。”
“那你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满本王态度,在警告本王别有眼不识泰山么?”
半晌,乔负又轻笑了一声。
像是在纵容小孩子莫名其妙的脾气。
“……”秦淮春坐直身子:不知道把他打残,无极宗那老头会不会找仇找进宫里来。
秦词还是第一次看他那个欠嗖嗖的皇兄吃瘪,蹙眉盯着乔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身份尊贵,还怕人生地不熟的叫别人欺负吗?”
“——你活腻歪了?”
“殿下息怒。”乔负连忙顺毛:“鄙人不同您玩笑了。”
这熟悉的话语,秦淮春气的尾巴尖都疼了,冷哼一声,挪了挪身子离他远了一点。
外面,小师弟坐在两个侍卫中间,抖抖嗦嗦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子安忽然说:“我困了。”
子晚麻利的把小师弟赶开,自己坐到了中间驾车。
母胎单身二十几年的小师弟看着子安轻车熟路的靠在子晚肩膀上睡觉,甚至被衣服的褶皱硌到,还不满的理了理那身墨色的飞鱼服,才又靠了上去。
子晚冷着脸,没什么动作。
小师弟打了个寒颤:好害怕!想回宗门!呜呜!
车马不断向前,直至傍晚,停在一处城内的客栈外。
“二位稍作歇息,此城名为无极城,离无极宗不甚远,今日歇脚过后,明日便可抵达。”乔负下了马车,朝着探头的秦词伸手:“鄙人扶您下来。”
秦词扫了他一眼,自己跳下了马车,稳稳落地,再没有给他施舍什么多余的目光。
乔负也不在意,没收手,等着后面的秦淮春。
“拿开你的脏手。”秦淮春不客气的拒绝,侧头叫子安:“你来扶本王。”
乔负还是没恼,悠悠的退到了一边。
子安连忙跑过去,两只手护着自家主子,生怕他摔着碰着。
否则陛下又要心疼了。
几个人一进客栈,原本热闹的客栈立刻安静下来了。
那些人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定在了秦淮春身上,随后又立刻移开目光,窃窃私语。
乔负有些吃惊——离皇城这么远,这些人都认识秦淮春?
子晚听着这些窃窃私语,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这药罐子煞神怎么在这里?碰见他真是倒霉。”
“乔公子怎么和这药罐子混在一起了?莫不是被威胁了?”
“哼,我看他是不知天高地厚,这儿可不是皇城。”
“等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等姿色,卖到什么地方去,天高皇帝远的,玩儿死都找不到尸体。”
“哈哈哈……到时候喊破喉咙都无人施救……”
子晚的眉几乎拧在一起:这些下流的脏东西。
悄悄的看了大皇子殿下一眼:他神色如常,大约是听不见的吧——子晚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大皇子殿下还是个孩子,若是听见这些,应该也会难过吧?
还好大皇子殿下修为低,听不见这些闲言碎语。
乔负也注意到秦淮春似乎是听不见那些个闲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叫了两间头房,四间客房,才要了雅间,叫小二点菜。
小二战战兢兢的垂首站在几人桌边等待,乔负问秦词喜好,秦词给了他一个看痴子的眼神,没说话。
问一个皇子喜好是生怕刺客探听不到情报么,蠢货。
乔负自讨没趣,又问秦淮春:“您呢?”
秦淮春只说:“一盏茶便可。”
“不饿么?”
秦淮春当然饿,他早膳都没有吃,但他又实在没胃口,不是嫌弃客栈食物,他单纯只是想要用膳便生理和心理上的疲惫和反胃:“不饿。”他一字一顿。
子安劝说道:“殿下,您就吃一口,好不好?”
“不。”
“清粥,如何?”子安担心自家殿下:“您看这有白粥,您就喝一口,莫要饿坏了身子。”
秦淮春侧头:“本王说:不饿。”
“——好吧。”子安妥协了:殿下就是这样,没食欲的时候,宁愿拿茶水压,也不要吃一口东西。
“不合胃口便换一家。”乔负不知道其中隐情:“殿下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这套不喜欢就一口都不吃的无赖活儿吗?”
小二:!
子安:!
子晚:!
小师弟:!
这么会说话,不要命啦?
“……”秦淮春耳尖一烫:“本王,没有!”
“那殿下要吃哪道菜?”
“本王说不饿,你听不懂吗?”
“舟车劳顿,怎么会不饿,殿下还是小孩子,在长身体,不好好用膳会……”
“闭嘴。”
乔负的话被打断了一瞬,片刻后他愣是贱了吧嗖的把后半句说完了:“不好好用膳会长不高的。”
“……”
“红烧鱼怎么样?”
秦淮春索性不理他。
“按理说小狐狸爱吃鱼。”
小……小狐狸?!
秦淮春感到自己被冒犯到了,额角有什么东西跳个不停,这种情绪还是头一遭:好像是愤怒。
别说秦淮春,秦词也微微蹙眉看着乔负:这家伙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乔负见秦淮春快到爆发边缘,也适可而止了。
秦淮春显然是气的不轻,直到上菜,一句话都没有说。
子安把乔负点的一碗白粥小心翼翼的端到了秦淮春手边:“殿下,乔公子也是关心您。”
不是子安要给秦淮春加什么愧疚感,只是他知道,殿下向来不愿意拂他人好意,他要是这么说了,殿下多少会吃一口的。
一天没沾吃食,真的会坏身子。
果然,秦淮春放心茶碗,犹豫片刻,拿起来了陶瓷的勺子,待到子晚每样食物都试过毒之后,舀了半勺白粥送到口中。
乔负本想看看他喝着没味道清粥的嫌弃模样,谁知秦淮春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他就那样捏着瓷勺,垂着眸,动作缓慢的舀粥,就连咀嚼的动作都雅性的很,慢悠悠的,仿佛什么风景一般。
好看的人就连用膳都这么好看。
秦淮春拿起筷子,戳了一点鱼肉,小小的一点点,估计都没有筷头大,几乎只是尝了尝味道,又舀了半勺粥,最后把勺子放下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起身离开了。
“殿下……”子安担心的追了出去。
坐在乔负旁边极力降低存在感的小师弟此刻后背汗涔涔的:师尊在上,大皇子殿下可别出什么差池啊!他还没找媳妇,不想死啊呜呜呜!
乔负本也想追出去,又被子晚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制止:“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做的别做,小心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