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荒草录第0章7
夜市摊子是条十字街，长的很，人也多，还卖小玩具，人影死乞白赖的闹，得到了一大堆小玩具，藏宝贝似的放进了专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
夜半三更的，人影逛累了，跟在秦淮春身后往回宫走：“你就买了两块儿玉石？”
“此行的目的。”
“那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忍住不尝尝的？”
秦淮春反问：“那么多吃食，你怎么做到都想吃一遍的。”
“因为想让你尝一口啊。”
“不需要。”
“我吃就是你吃，都一样，你其实能感觉到味道，对吧？你不觉得那个软煎肉真的很好吃吗。”
秦淮春不说话了。
“不喜欢？”
秦淮春摇头。
“你这是厌食症！”
“厌食……什么。”秦淮春没有听懂。
“我不是说了吗，前一段时间跑去人界玩儿，遇到一个很瘦的小女孩儿，我问她是不是像你一样不爱吃饭，她说不是，她有抑郁症，我不明白，就问他什么是抑郁症，她说抑郁症就是不开心，很不开心。”
秦淮春遮了遮纬帽，低着头。
“她还说得了病会很累，很难受，做什么都很累，晚上睡不着，饿了也不想吃饭，什么都不喜欢，还会厌食——我觉得你是抑郁症。”
“不管什么病症，你能不能盼本王点儿好。”
“不能。”人影摊手。
“什么小姑娘。”秦淮春却问起来了刚刚的话题。
“就是人界的一个小姑娘，但是她死了。”
秦淮春停下脚步，有些疑惑：“死了？”
“死了，我亲眼看见她想从很高的窗子里跳出来。”
秦淮春摘下了纬帽，人影无法从他眼睛里猜出来什么。
“怎么了？”人影问。
“你没有接住她吗？”
“嗯——”人影挠了挠后脑勺：“我看到她站在窗子边，就问了她，她问我是不是神仙，我说不是，我是心魔，她又问我心魔是什么，我告诉她，像一个人的抑郁症，然后她就哭了，我劝她休息，她却说很累，我说你早点睡觉，她答应了，我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听到东西砸地上的声音，溅到了我裤腿上。”
秦淮春安静的听完了。
“人类好奇怪哦，神明一定会懂吧，但是你的话，好像搞不懂哦。”
“该回去了。”
“你是不是也有抑郁症？”
“据你所言，这病的具象化似乎并不是你这样跳脱的。”
“……你是不是在骂我。”
“嘘……”秦淮春轻斥了一声，人影刹那间便闭嘴了，如雾般消散。
不远处的巷道，秦词独自一人站在巷口，背对着秦淮春。
巷口里有几股陌生的气息，能感觉到来者不善。
人很多，藏匿着，凭秦词一个人毫无胜算。
所以他没敢轻举妄动。
僵持了没多久，他听到有谈话声，近了，有些熟悉，听起来是对话，但音色分明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再近些，他听出来那好像是秦淮春，尽管如此，他也没敢回头——谁知道他出来散心会遇到刺客。
身后时而欢快时而冷漠的谈话声忽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听到耳朵起茧子的挑逗语气：“阿词？出来散心吗？”
巷子里的气息随声而动。
肩膀被拍了拍，秦淮春站在他身边，笑道：“因为怕黑，所以不敢一个人进去么？”
秦词脸色难看极了，看向秦淮春的目光中颇有一种要把他碾碎的模样。
“要回去的话还有很多路，换一条，如何？”
秦词：“……”
用你说？我不知道此路不通换路试探？你以为我不走是因为不想走吗！
气息越来越近，秦词心说今日注定毙命于此了，他说不定还能打两个，就秦淮春这副药罐子样，保不齐能被打两顿。
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秦词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侧头却看到秦淮春抬手，一柄黑刀出鞘飞入巷中。
他笑意未减，看着他，平日淡的看不出眸色的瞳，在月光下散发着幽幽的红色光芒，开口还是一惯的装疯卖傻：“换条路回家，记得早点休息。”
秦词后背汗毛直竖，巷口内刮出劲风，人数众多，蒙着黑衣看不清脸。
“交给我。”秦淮春这么说，忽然又压低声音：“回去叫暗卫来，否则我们都得死。”
话刚落音，劲风劈头盖脸而来，秦词后撤了一步，按照秦淮春所说飞速脱身往宫内去。
“锵！”另一柄刀也出了鞘，挡开了迎面而来的剑刃。
“你能行吗？”人影的声音响起来：“别关着我！我帮你啊！”
“不需要。”
“喂！我又不会……”
“闭嘴。”秦淮春打断人影的话，他清楚的知道，一旦自己失去控制，被人知道了他的疯魔，怕是连痛快一死都难
他当然对付不了这些人，心存侥幸罢了——叫秦词回去搬救兵，也只是怕他倔的不走。
他可以死，秦词不行，换句话说，臣子死无惧，君主亡不能，其实秦淮春也知道，就算搬救兵也没有用，他会在救兵来之前被大卸八块的……
巷子里刀光血影，秦词退了一段路之后也意识到不合理：宫中离此地不近，往返一趟，秦淮春恐怕凶多吉少。
可回去了很有可能就是双双赴死，只要他现在全力往回宫跑，就一定能活下来。
秦词咬了咬牙，迈开腿加快了脚步。
……
兵戈相撞，长刀脱手，秦淮春躲过迎面而来的剑刃，后退了一步。
身后是死路，面前是人数众多的刺客。
秦淮春叹了口气：应该好好用那刀训练的，他又不是什么天才，刚拿到的新刀着实有点不趁手。
“投降吧。”最前面的人沉声说，剑刃反着月光。
秦淮春一眼看到了剑上有字：韵。
就在靠近剑柄的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淮春的目光，那人微微转了转手腕，月光照不到那处，字便也消失了。
“灭口。”那人吩咐道。
无数剑刃向着秦淮春刺过来。
“喂喂！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啊！”人影大吼道。
秦淮春无奈，放松了意识。
冲在最前面的刺客看到少年眨了眨眼睛，瞳孔染了赤红。
“既然看见了，那么——”少年咧开嘴笑：“灭口。”
那刺客倒飞出去，感到全身的筋脉尽毁，骨骼撞碎发出清脆的声音，临死前，他想不明白入魔之人为何无人诛杀。
……
秦词的脚步越来越快，看着近在咫尺的目的地，他全身都因为紧张而发冷。
云遮住了月。
寂静，无声，黑暗，浓重的血腥味。
秦淮春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黑，看不清楚。
他站在巷口，鼓起勇气：“秦淮春。”
没有声音。
“秦淮春？”
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秦词头皮发麻，想象到某个贱兮兮的家伙被撕成了碎片。
生理反应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他迈开发软的腿，甩出佩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伴随着脚步声，云散开，月光投下来，秦词看到有一人背对着他，站在满地的尸体中间，右手还抓着不知道谁的一节小腿骨。
秦词瞳孔一缩，下意识以为是某人的残肢，终于忍不住，看起来马上要吐了，眼泪都憋了出来，但还是死死的盯着那人。
就着月光，秦词看到一对熟悉的耳朵从那人头顶“唰”的竖起来，接着，那人侧头看过来。
赤红的双眸。
秦词呼吸一停，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
对方丢开小腿骨，缓慢的转身，咬了咬牙，语气透着狠厉，不知道在对谁说话：“不准！”
什么不准？
秦词瞪大眼睛，他清楚的看到朝他走过来的人，那双赤红的眸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双淡到看不见颜色的眸子：“秦……”
秦淮春的脚步加快了：“躲开。”
是平日里不辨喜怒的语气。
躲？
秦词愣愣的顺着秦淮春的目光看向身后。
他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被拉拽开。
秦淮春扯着秦词的衣襟拉他后退，可他的力气都花光了，躲过了第一刀没躲过第二刀。
那人目标明确是刺向秦词的：“去死吧！”
秦词反应过来，慌忙抽出佩剑格挡，不过他的力气太小了，对方轻而易举的挑开了他的剑。
手臂被划伤了。
好痛！
秦淮春拾起刀，趁那人心思放在秦词身上，冲过去将刀刺进了他的心脏。
秦词心有余悸的喘着气，看着秦淮春收刀，令他想不到的是，秦淮春刚收起来刀，便笑了。
？
“不是叫你回家么？”
秦词强装镇定，整理自己的衣裳，冷声找借口：“本王落了东西罢了。”
“是吗？落了什么东西？”
秦词捡起沾了血的玉佩，没有再说话，越过秦淮春离开了。
那些尸体化作黑色雾气消失了，因为人影早就将他们的灵魂抽出，剩下的“器皿”自然消散了。
秦淮春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良久，风把人影那声嘲讽的笑吹散。
侍卫将秦淮春“坐在地上睡了一觉之后出去转街”的事告诉了秦族长，秦族长听过之后心情大好。
三个好消息，不是吗？
这么久以来，秦淮春安稳休息了一次，还学会了出门找乐子，就连时常闷在书房的秦词，今晚都出去散心了。
哎呀呀……秦族长觉得自己简直是带娃高手。
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辛苦自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