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草录第0章2
秦淮春的目光移到了纪十三脸上。
除父皇和几位叔伯以外，还从未有人这样堂而皇之的叫他“阿淮”。
“我们走！”纪十三拉着秦淮春就往出宫外跑，也不管太阳光了——今天天气稍阴，这点阳光，顶多把他晒成小鬼。
秦淮春伸手把伞遮去了他头顶，被拽走了。
剩下一群人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远去，满头黑线。
陛下挺放心三皇子殿下哈，这还是第一次，三皇子殿下在无人看护的情况下出门。
市井热闹，秦淮春牵着纪十三从路边走过，行人有侧目，但未言语，直至进入一茶馆，茶馆的掌柜亲自出来招待，询问这位尊贵的殿下有什么需要。
他大概是习惯了如此态度，神色如常：“拿些早茶。”
“哎，好嘞。”掌柜赔着笑答应。
“多备糕点。”秦淮春扫了纪十三一眼：“小孩子喜欢的都备些。”
掌柜的也不敢多看一眼纪十三，虽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也想着是这位关心的，不敢出了差错。
各类小点心上了桌子，纪十三还从未见过这些漂亮好看还芬香的小吃食，他从小就吃着固定的药膳，其他一律不准他碰一口，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吃。
“每样只准两口。”秦淮春不咸不淡的说，端起茶碗，轻抿。
苦涩甘香的味道弥漫，他脸色也好了些。
这些小食他都了解，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导致纪十三生病，纪族长人糙，又过分溺爱，想着只要什么都不给就不会出错，其实小心仔细些，也不会出错。
纪十三不敢忤逆秦淮春，一听每样只能吃两口，咬下糕点时简直恨不得自己有个深渊巨口。
一刻钟后，纪十三看着满桌子的小点心，又看看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吃不下了呜呜……
早知道一开始就吃小口一点了！
秦淮春一盏茶已经抿完，好笑的看着想吃又塞不下的小鬼：“喂，早说了每样只需两口，你急着塞嘴里作甚。”
纪十三瘪嘴。
“记住这些小食了没。”
纪十三当然记住了，好吃的他记得牢牢的。
“回去了告诉纪族长，这桌上的所有小食不伤本气，你既然喜欢，定量吃些，不会出差错。”
“嗯嗯！”纪十三双眼放光，看秦淮春的目光仿佛在看什么救世大英雄。
“还饿吗？”秦淮春明知故问道。
纪十三摇头：“我们去哪儿玩儿呀？”
秦淮春话未说出，有瓷碗盘砸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那边桌上几个人，看样子像是醉酒汉，砸了茶碗，口中尽是粗鄙之语，骂骂咧咧：“不过黄毛小子！装腔作势什么？”
秦淮春盯着那个人，片刻后对纪十三说：“走吧。”
“那个人怎么啦？”纪十三问。
“不知。”秦淮春拉纪十三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脚还没踏出茶馆，肩膀就被抓住了，身后传来一股酒气。
那人阴森森的靠近秦淮春：“药罐子罢了，装什么啊？好处哪里轮得到你？嗯？真是给你脸了……”
秦淮春闭了闭眼：泼皮。
被拒绝了就如此诋毁。
储君轮不轮得到他也不妨碍他是皇子，他莫不是以为只要不受宠就可以随意对待。
更何况他并没有不受宠。
纪十三根本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吓的缩在秦淮春身后。
罢了，还是出手，也叫这种人吃点苦头，杀鸡儆猴。
秦淮春还没有发力，背后那个醉醺醺的人一声痛哼，伴随着“叮铃哐啷”的声音摔出去了。
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不远处，收了手，看着秦淮春。
——那少年漠然回首，见眸中如白水银落的了二瓣刚开的春桃花，是双狐狸眸子，本应含情脉脉，却冷的仿佛是块毫无情感和温度的冰块，大约是眸色太淡，人也淡薄。
这让他想起来一位故人。
“多谢。”少年只说了两个字，收回了目光，牵着身后的小孩儿离开了茶馆。
男人立刻跟了上去。
出了茶馆，男人侧头看了一眼，很快便找到了隐在人群中的少年。
少年大约是发现了他的跟踪，越走越快，干脆一把抱起来了身边的小孩儿，拐了个弯便不见了影踪。
男人站在小巷子里踌躇了片刻，笑了一声，离开了。
房顶子上，纪十三问秦淮春：“咱们为什么要飞到上面？”
“看见那个人了么。”
“看见了。”纪十三悄悄的冒出脑袋偷看那人。
“不赶紧跑，等下那人牙子就把你卖了。”
纪十三被吓到了，“唰”的缩回脑袋，生怕下一秒被那家伙薅住脑袋拽下去卖走。
稍等了一会儿，秦淮春确认那人离开了，才带着纪十三落了地，拍了拍裤脚的灰尘。
“你是不是打不过他？”纪十三天真的问。
秦淮春悠悠的瞥了纪十三一眼：“他可比本王高一个头，开什么玩笑，本王怎么打。”
“哦哦。”
“走了。”
“阿淮。”
“——嗯。”
“那我以后好好练功，我负责保护你，怎么样？”
“好啊。”秦淮春应了一声，拉着他走出小巷子，顺手在路边买了一只糖人给他。
客栈。
听闻江湖那顶厉害的小郎中歇息在此，来找他的人王公贵族络绎不绝，大多数却只是简单的风寒，跑来此地估计只是想沾个名头。
小郎中逐渐恼火，又不好甩面子，这些人随便出来一个人就可以闹的此地不安生。
客栈吵闹之时，不知进来何人，忽的安静下来。
那些个贵公子小小姐纷纷让了路。
一身白衣的少年站在门口，直直的盯着小郎中，半晌，扫了一眼众人：“聒噪。”
原本就给他让开的路又宽了些，大家静如鹌鹑般低着头，只敢窃窃私语。
小郎中天生听觉强大，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他听的真真的。
“药罐子，哪里都有他。”
“储君必是二皇子，哪里轮得到一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
“不过仗着身份欺压罢了。”
“切，短命一条。”
“要他做了皇帝领妖族不如杀了我。”
“真是个冷血动物，毫无感情的木头。”
小郎中颤了一下，有些怵：“您……”
那少年却对他露出笑容，眸子里含了笑意，便不冷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他走近前来，先看了一眼桌上的各类药草方子，才将目光放在他脸上：“久仰先生大名。”
小郎中咽了口唾沫。
“姓秦，昨日安神方子是在下要的，很管用，不知可否请先生单独聊聊。”
“单独？”小郎中缩了缩脖子。
“安静些的地方。”少年似乎不希望小郎中拒绝，话刚落音，侧了步：“先生这边请。”
小郎中不敢不从，只好收拾自己的东西跟上去。
有不服之人要来拦着，少年轻瞥了一眼，那人又咬着牙缩了回去。
走至门口，忽的有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门口，她颤抖着，大约是怕少年的，但她没有逃跑，她不断的磕头，请小郎中救救她的孩子。
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都说那木头药罐子不会理。
小郎中请求般看向少年，却猝不及防的跟他对视上。
片刻后，秦淮春：“……看我作甚，我又不会医术。”
“啊？”
“你要救，便动作快些，不救，我自然不会叫人拦着你。”
小郎中没料到少年这般说话，反应了一下，“哗啦哗啦”的收拾自己东西，席地而坐，开始看那孩子的状态。
秦淮春看不懂这些，他只看到那小郎中一番望闻问切，不知又操作了些什么，总之，他很快便确定了病因，开出来了方子，只是那方子递给妇人时，妇人明显的双眼木讷。
小郎中反应过来什么，手指一蜷，低头下去。
秦淮春的目光也到了那方子上。
安静许久，秦淮春开口道：“没有其他事，就让开吧。”
“可是……”小郎中的话说了一半，被秦淮春侧头一眼骇的憋了回去。
闭嘴乖乖离开了。
妖族宫门口。
小郎中紧张的抓着自己的包，跟着前面的少年，小腿肚哆哆嗦嗦，大脑也空白一片。
秦淮春停下脚步，抬手。
一个暗卫蓦的出现在他身后：“殿下。”
秦淮春将一个小东西丢给了暗卫，似乎是个什么玉环子，总之，一看就价值不菲：“告诉她，那东西就在里面，足够她用，剩下的环子随她处置。”
“是。”暗卫应了，消失的很快。
小郎中大脑短路的问：“那是什么？”
秦淮春没回答他。
小郎中立刻后悔问出来的话，抿唇，恨不得现在就死掉才不会尴尬。
“先生贵姓。”秦淮春换了个话题。
几个人往宫里走去，小郎中怯生生的说：“免贵，姓初，初白。”
“师承何方。”
“没有师傅。”初白如实回答。
秦淮春感兴趣了，眼睛又不自主的眯起来，看起来似乎要算计初白，实际上确实，他是在想怎么算计这个单纯的小郎中：“先生是在厉害，在下佩服，只是近日不仅失眠，还不爱用膳，如何是好。”
“啊……”初白害怕的缩脖子：“要先诊断，我才可以知道。”
“要用到那些么。”秦淮春扬了扬下巴：“那一堆，小玩意儿。”
“嗯。”初白捂紧自己的小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