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琉城
太上皇被太后带到琉城多日，至今还未救出，余崇心中有些忧虑。
琉城，位于京城东南面三十余里外的一座小城。
早在太后携太上皇退至琉城时，大永的官兵便将琉城给四面八方围起来。
碍于太上皇在他们手上，军队驻扎琉城之外，一直不敢有所动作。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太上皇给救出来。
琉城虽小，却守备森严，一旦冒进他们必然会拿太上皇的性命来威胁若不暗中行动，明着定然救不了太上皇。
左右想不出办法，余崇晃了晃脑袋，步入书房。
心有郁闷，可当看到堆满桌面的折子，余崇心中更加郁闷了。
他入宫去看小皇帝时，明明还没有的。
可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太上皇不在，小皇帝多半不会处理，而现在的顶梁柱男主又不在京城那大小事务不又全落他肩膀上了么？
想到先前挑灯夜审章疏的日子，余崇心中叫苦。
这些折子多就算了怎么还有一股辣椒油味？
余崇也没有多在意这些小细节，慢吞吞走过去坐到椅子上，随手勾过一本章疏看起来。
直到看到文阁龙章老先生的那封要求减免河清一带赋税的折子，上面沾着晕染开的油渍，余崇才知道这是这股挥之不去的味道来源。
除此之外，章疏还被朱色墨水染得一团糟，见状，余崇微微蹙起眉头。
这定然是小皇帝的杰作。
余崇恶劣心思渐起，想也没想，直接把这封折子单独放在一边。
明日进宫，把这封折子拿给文阁那老头瞧瞧。
相比于京城的渐渐稳定，琉城却渐渐混乱。
太后退至琉城已有五日。
她实在没想到，东舒居然看破了她的计划，在京城外设下埋伏。
先前在宫中，她便莫名觉得东舒碍眼。或许是在他那双平静如死潭的眼眸中看到肆意疯长的恨意，那双眼睛像能洞穿一切，将她多年所筹备的一切全都尽收眼底。
她一直心有警惕，可派人刺杀东舒多次，却依旧无果便慢慢淡化了这个念头。
想着一个东舒能有多大能耐。
她派人调查过，东舒确实只是一个无依无靠，存在感低下的皇子。不曾想他居然在私底下培养了如此多的兵力势力。
这些都还不算什么。可最恶心的，宫中明明尽是她的人，太上皇号令禁卫军的兵符也被她秘密藏着。
她不放心，每日睡前都去检查一眼兵符，才能安心合眼也不知道东舒是使了什么邪术，到手的兵符第二日却莫名其妙到了他的手上，叫她调不动京城的禁卫军来与之抗衡。
也亏她留有后手，早就在皇宫中秘密挖了条直通京郊大暗道，在琉城留有势力，不然还真的要被那东舒给端了！
太后手持剪刀，修剪着面前绿植繁盛的枝叶，语气出奇的平静：“若是在郊祭时，我再多派些人去除掉他，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荣州的反叛，虽然他们足足准备了数十年，兵力财力，武器战马都十分充足，但孤立无援，也挨不住大永这么源源不断的援助。
在他们的计划里，在反叛的一个月内攻下河清，如今一个多月过去，虽然领地不断在扩张，可河清依旧没能被攻下，反而为了拿下个河清，损失了他们那么多兵力！
此次破宫，她意识到自己太过自傲，太过轻敌。
皇宫被东舒控制，她也更深层次地看清了东舒的实力。
就是知道如此，太后才不顾差点被追上的风险也要将太上皇掳来琉成，想分散东舒对荣州的注意力，让荣州那边攻下河清。
没想到东舒居然丝毫不顾及太上皇，毫不犹豫带兵去支援河清。
眼看当下局势不妙。
文秋安慰道：“娘娘，也别太忧心，我们还有机会。”
“不管有没有机会，我只知道此次反叛，是我们复国唯一的机会。”
太后垂下眼，眼中寒光凝固。
半晌，她才低低说出一句：“就算复国不成，也要将大永给毁掉。”
文秋眼中带起一阵波澜，“娘娘指的是”
太后自怀中衣领取出一封密信，递给文秋：“叫人将此信火速传往西悟。”
“谨慎些，莫要惊动城外扎营的大永士兵。”
文秋心有不解，还是恭敬双手将信接过。
见文秋迟迟不肯退去，太后目光轻轻看向她：“有什么话便说吧。”
“属下有一事想不明白，娘娘为何如此肯定西悟会与我们合作？”
太后眯了眯眼，回话道，“我了解他们。”
在文秋即将退下后，太后又突然开口：“等等。”
太后一命令，文秋立刻掉头回来：
“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文秋等了一会儿，却等不到太后开口。
太后不开口，她便一直候着。
“文秋你跟着我，几年了？”
文秋不假思索：“自打娘娘来京城时，属下便一直跟着娘娘，现在已有二十三年。”
“二十三年，”太后神色爬上回忆之色：“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自数日前，在东舒破宫之时，我便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你说，皇宫中尽数是我们的人，可这兵符却怎么会不翼而飞，第二天出现在东舒手上呢？”
文秋脸色一沉，“属下不知。”
“你不知道？想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你最清楚。”太后没有看她，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的几分失望：
“我确实疑心重，怀疑过任何人，却唯独没有怀疑过你。想必东舒能知晓我的计划，也是你泄的秘吧？”
文秋面色大变，却只是跪着，没有说话。
可太后却继续说道：“若是此次任务交给你，不用几日，信便传到东舒那儿了吧？”
文秋依旧沉默。
太后手指轻动，将面前精心修好的绿植枝给齐根剪去，“现在屋内只有你我两人，事情败露，你现在完全可以动手杀了我。”
“不”
文秋淡淡吐出一个字。
太后拂袖起身，剪下的绿叶被她的袖子扫落地面。
“既然如此，”太后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语气轻柔：“那你就去死吧。”
手中剪刀精准刺入文秋心口，文秋没有闪躲分毫，红色血液喷涌而出。
很快，文秋胸前淡青色的衣襟被染成红色，血液沿着剪刀，流到太后紧握着剪刀柄的手上，没入指缝。
鲜血流到地板，文秋缓缓倒下。
太后松开手，终是没有将剪刀拔出。
目光盯着文秋的尸体，太后没有发现自己沾着血的手，在轻轻颤抖。
尽管她发现了，也不会去在意。
“来人。”
很快，太后便又恢复如常。拿出干净的手帕将自己沾着血的手一点点擦拭干净。
她才开口，屋外便涌来几个士兵。
士兵看到地上躺着的尸体，不由惊愕。
太后蹲下身，手自文秋面上轻轻拂过，为她闭上眼。
随后手一转，从她怀中摸出那封信，起身：“将这个叛徒的尸体给拖出去。”
说完，又道：“把闻将军叫来。”
待士兵领命下去，太后又重新坐回椅子上，闭了闭眼。
想想还真是可笑，她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培养势力，收揽贤才之人。
到头来，真正能信得过的，却寥寥无几。
轻敌、放任间谍在自己身边这么久，若不是此次东舒带兵破宫，手里的兵符不翼而飞，她估计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还真是失败透了。
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屋外脚步声响起。
太后迅速压下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目光朝外看去。
“拜见太后。”
太后一抬手，将桌面上的信推给他：“想办法把这信传到西悟首领手中。”
“谨慎些，避开城外驻扎的军队。”
“是！”
闻将军退下，很快有下人来将地面上的血给清理干净，而她身边，又重新补上了一位侍女。
太后也没空理会，开始思考当前的事。
早在开始盘划计划时，她就有设想过会失败。
如今东舒去支援河清，荣州士兵处处受阻眼看复国无望，那就联合西悟。
不管怎么样，只要让大永覆灭，就不算彻底失败。
若是早知事情会如此，在荣州刚开始行动时，就该与西悟合作。
那时候荣州正强势，短短几日攻下大永好几座城池，若是在那个时候就联合西悟内外夹击，大永必败。
只是现在她退离京城，荣州也明显没有初始强盛，以西悟人的狼子野心，与他们合作，必然会吃些亏。
不过
她已经不在乎了。
这大半辈子，她也算为复国事业鞠躬尽瘁，就算失败，也不容许仇人继续逍遥！
现在的琉城，全靠她先前所留下的兵力撑着，而琉城之外，则是蓄势待发的大永军队。
她手中有太上皇充当人质，城外那些官兵暂时还不敢动手。
只要拖到西悟发兵入侵大永西部，分散大永对荣州的注意，便能给荣州一丝喘息的机会。
果然，她猜的不错。
西悟那群人一收到她那封信，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才短短六日，西悟传来的信就已经到达琉城内部，说明已经秘密派遣使臣前来谈判。
驻扎在琉城外的大永士兵依旧不敢动作，急得团团转。
这样苦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有人提议学着太后挖隧道。
太后估计早就算到了他们的计策，专门挑在琉城这个地方。
琉城城内平坦，可城外却多山，尽是石头，挖凿起来颇为困难。
如此又两日过去，驻扎在琉城外的士兵依旧毫无办法，河清那边的好消息却频频传来。
河清已经稳定下来，还收回河清附近被荣州叛军所侵占的六个小县城。
消息自河清一路传来京城，在大永境内迅速扩散，举国欢呼。
如今京城的茶馆、话本子、百姓茶余饭后所交谈的，都是黎王殿下的丰功伟绩。
余崇路过，穿梭在街中，听了一路。
比预想之中还快。
余崇一面高兴，一面感叹。
果然男主一出面，所有叫人头大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不是他们这些跑龙套的能比的。
越到后边，余崇越想不明白，男主女主是怎么会被反派给杀死的？
想到这儿，余崇神色恍惚，这些天一直忙着朝中事，他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家反派了。
如此一想，他加快脚下速度往丞相府赶。
在令狐槿去河清前，答应他的要赠他两样东西，余崇可一直记在心里。
虽然这些日忙了些，他却一直在准备着。
回府中取东西，履行承诺，顺便去看看令狐槿。
还未走出巷口，远远便听到了赵正的声音：“公子——”
眼看他就要刹不住车，余崇伸手拦住他，“怎么了，这么着急？”
“你快去劝劝太尉大人吧，他想不开了！”
余崇：!
赵正说完，半天吐不出下文。
余崇着急地抓住赵正的肩膀摇晃：“哪个想不开法，你倒是快说啊！”
赵正被他晃得头晕目眩，气息都没喘匀，解释道：“太尉大人说他等不了了，要自己去琉城将陛下救出来！”
若赵正说是别人，余崇还可能当赵正在开玩笑。可这是令狐槿，这听着就像是令狐槿会干出来的事！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想只身闯敌营。
余崇继续摇晃赵正：“他现在在哪儿？”
“应该还在太尉府。”
来不及询问赵正是怎么知道的，余崇脚底抹油往太尉府赶。
这一天天的，令狐槿怎么尽想些异想天开的事？
还真以为自己是武神下凡，能以一敌千、以一敌万？
余崇心中吐槽不断，脚下速度也越来越快。
琉城守备森严，以令狐槿现在的实力，就算能成功摸到琉城内部，估计还没来得及找太上皇就被人发现了，更别说找到太上皇，并将他安全带回来了。
他所在的位置与太尉府相隔老远，余崇飞檐走壁，没用一刻钟便落到了太尉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