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破宫
“跟你说一件炸裂的事。”
令狐槿观余崇貌似还有些生气,轻轻开口。
“不听。”
余崇枕着屋顶上压着茅草的木干,不打算听令狐槿胡扯。
“其实,荣州那个老头将领,是我母亲的父亲。”
这事令狐槿本不想与余崇说,可自己憋在心中,实在难受。
知道这事后,令狐槿并不觉有什么,更不会有什么对亲情的期盼,只是有些震惊。
令狐槿轻飘飘的话传到余崇耳朵里,却犹如决堤,震耳欲聋。
“什么!?敌方首领是你外公?”
信息含量有点大,余崇努力消化。
《长君》里确实有写到,令狐槿的母亲是先朝余孽,刺杀令狐祢也是为了削弱大永实力。
可小说中关于令狐槿母亲的描述也仅仅是这些,至于荣州这些事,书中根本没有提到。
令狐槿的母亲,荣州,太后
将这三者联系起来,余崇貌似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或许荣州叛变并不是看着京城混乱,突然暴起的,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国计划。
其实太后、令狐槿的母亲都是这场复国计划的棋子。所做的一切均是在为荣州反叛做准备。
这么一想,一切貌似都合理了。
先对两个陛下下手,对外声称他们得了怪病,再让人到处传播是先朝灵魂来报复的谣言,企图动摇民心。
所有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余崇心情沉重,严肃说:
“这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反叛这种罪状可是要诛九族的,若是叫人知道令狐槿与叛军首领有血缘关系,那令狐槿这条小命还保得住么?
就算陛下不想杀他,也难堵住悠悠众口。
“我自然知道,我又不蠢!”令狐槿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只告诉你个一人。”
交谈间,一声公鸡鸣叫代替了小溪传来的蛙鸣声,视线往下一看,主屋也亮起了烛灯。
“准备一下,该启程了。”
余崇站起身,跃下屋顶,无声落地,走入刚刚的偏房中。
微凉的空气被阻挡在房门外,偏房内的小灯也熄灭了,暗沉一片。
可这阻碍不了余崇。他毫不费力地走到床边,取出几锭银子藏于枕头下。
弯腰间顺手整理一下被他们坐乱的被褥,转身走出去。
确实如陈夫人所说,桃源这地方到镇上很远,和陈先生同行到彩衣镇时,已经是中午。
其实这点路程,对余崇和令狐槿来说只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到,只是他们不识路。
这地方过于偏僻,小路弯弯绕绕就算了,岔路还多。若不是有陈先生带路,他们估计能在这个地方绕上一辈子。
到达彩衣镇,别了陈先生,余崇在镇上四处观望起来。
彩衣镇去玉吽,若是靠腿走路还是很远,得找一个代步工具。
古代的代步工具,最常见的无非就是马。
只是这小小的镇子,估计没有卖马的地方,也不知有没有人愿意将马卖给他们。
走走停停,目光留意到一位牵着马走过的老人,余崇目光一亮,拍了拍令狐槿,
“你在这等我片刻,一会儿就回来。”
令狐槿听了,也没有多问,老实止住脚步,等候原地。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个个背着包袱,将包袱塞得满满当当。
估计很多都是像陈先生一样,从更小的地方跋山涉水来彩衣镇买东西的。
耳边叫卖声此起彼伏,几个人自眼前走过,再眨眼,余崇已经牵着两匹马回来了。
有了代步工具,只差填饱肚子便可以赶路了。
将马拴于桩上,两人走进一家人气很旺的小摊,找一处桌椅落座,唤来小二随便点了两碗面。
吃点东西顺便找人打听打听京城与河清的近况。
这彩衣镇离京城不远,消息应当不会慢到哪里去。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包袱的青年男子便坐到他们一旁。
余崇开始搭话:“先生是彩衣镇人?”
青年将肩上的包袱放在椅子边,摆手道:“不是,我是玉吽人,来彩衣镇探亲。”
“不巧的是,他们不在家,我便在镇上随便逛逛,等他们回来。”
有了开头,余崇直入正题:“先生是玉吽人,可知晓京城近日的情况?”
令狐槿垂眼盯着桌面上的木头纹路,竖起耳朵聆听。
“嗐!”青年哀叹一声,气愤道:“本以为是陛下病了,结果是太后为了自己掌权,设计好的!”
“现在京城的形势十分严峻,黎王殿下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连夜带兵包围了京城。”
青年压低声音:“只是太后势力过于顽固,一些畿城畿县里遍布她的人,就算黎王殿下民心所向,两方势力势均力敌……如今还是没能救出陛下。”
余崇有些吃惊,这才两日的功夫,男主已经不隐藏了,直接和太后明着干。
“那河清呢?河清有没有被叛军攻下?”
令狐槿疾声提问。
他还是比较关心河清的状况。
“河清”青年轻轻重复令狐槿的话,面上从愤怒变成悲愤交加:
“早在太尉失踪时,新的援军已经去了,至于现在我也不知道。”
“……不过倒是可惜了太尉大人,年纪轻轻就死了。”
令狐槿:?
他什么时候死了,令狐槿自己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太尉死了?”
不过这猜测倒也正常,若不是余崇救他,他现在估计早身首异处了。
“所有人都这么传的,你别不信。”青年继续危言耸听:
“我一个朋友就在河清,他亲眼看到太尉的头颅被挂在敛州城墙之上,远远望去血淋淋的,总之十分骇人。”
“”
从彩衣镇去玉吽的路上,谣言已经从“太尉被杀头颅挂在城墙之上”变成“叛军首领看上太尉,太尉抵死不从后自杀”云云。
总之每走过一个村一个店,所传的都不一样,且越传越离谱。
一路上令狐槿面色铁青,余崇则幸灾乐祸地劝他冷静。
不过他们一路上所打听到的东西也不全是假的,至少男主确实与太后明着干起来这事确实是真的。
走到京城外,远远便望见守月门外的守备较先前更为严格。
守月门如此,想必其他三门也一样。
审查严密,入城门的队伍已经排到距离城门千米远。
两人老实接上这长龙似的队伍,排队入城。
也不知现在京城里什么情况。
但见这么多人愿意入城,想必也还不至于太糟糕。
入城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正午便在这排着,成功进入到京城里,已经是下午。
虽然入城的人多,可街上的人流却很少,远没有平日的多。
大街小巷每隔十步便能看见几名士兵,手里拿着一张画像,逮着路人挨个问,好似在搜查什么朝廷要犯。
看这凌人的气势,也不知是太后的人,还是男主的。
只是
这些士兵怎么都在看着他们?
余崇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此时令狐槿还在一旁冷不丁提醒道:
“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
顶着数十道灼灼目光,余崇握紧手中的缰绳,一时不知道是要走,还是跑。
“公子——”
犹豫不决之际 ,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余崇听声识人,这大嗓门,除了赵正还能有谁?
赵正大步奔来,面上尽是惊喜,“公子,你在房中突然消失,我叫人将整个丞相府找了个遍依旧找不到,便求助了黎王殿下帮忙找你。”
听完,余崇抹一把冷汗,“所以大街上这些是找我的?”
赵正十分认真点头,又说:
“您快回去吧,这几日老夫人担心你,吃不好也睡不好,整个人都精神恹恹的。”
“我去告知黎王殿下,让他把派去找你的人给撤了。”
这几日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能平稳下来,赵正浩气长舒,可气舒到一半,目光瞥到余崇身后的人,瞳孔都惊得一颤。
“太太没死?”赵正舌头打结。
同样震惊的不止赵正,就连后边训练有素的士兵看到令狐槿,也忍不住露出惊愕神色。
心中挂念母亲,余崇只想快点回府,也不做多解释,简单说两句后,三人分道扬镳。
余崇回相府,令狐槿回太尉府,赵正去找男主。
回到府邸,随手将马递给门口的家丁,余崇直接朝余母所住的上然居赶。
还没有走到上然居,便看到迎面走来的余母。
“崇儿!”
急促的话语中溢满了浓浓的关心。
这是余崇第一次见到余母如此着急的样子,心中愧疚渐深,在余母抱住他时,也环过手抱住余母。
母子俩交谈没过多久,赵正尖锐的声音又远远响起。
余崇回过头,赵正已经跑到门口,急匆匆道:
“我刚刚去找黎王殿下时,才知他攻入了皇宫,现在皇宫已经尽数被黎王殿下控制了!”
“太后呢?陛下呢?”
余崇心中疑惑渐深,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太后这些年养精蓄锐,京城周围的一些县城里边有许多都是太后的人,黎王此次突然攻入宫中,没有任何人知晓,可太后早做好了万全准备,携太上皇通过地道撤离到了京城不远处的琉城。”
“琉城里全是太后的人,黎王殿下本想调动琉城里的士兵帮忙追捕,却发现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至于小皇帝应该还在宫中。”
太后带走了太上皇,估计情况紧急,没带走小皇帝……
余崇暗想,估计是太后觉得太上皇在男主心中的分量更重,所以在二挑一中,带走的是太上皇。
皇宫。
昔日不容有一丝灰尘的皇宫,如今石柱倒塌,刀光刺眼。整个皇宫尽是脚步声,掺杂着的,还有几百号人低到极致的呼吸声。
如今,宫中的每一个人,宫女太监,掌事嬷嬷,全都被涌入的士兵压制于剑尖之下。
东舒手中剑尖还淌着血,脚边是一具尚未凉透的无头尸,颈断的地方还在泉涌般溢着血,流至地面,渗入石缝中。
头颅已经滚至一旁的小太监脚边,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看到近在咫尺的的人头,吓得魂飞魄散,小声抽泣。
却也不敢抽泣得太大声,生怕下一个这个下场的,便是他自己。
在宫中处事多年的,必然认识这个人头落地的老太监。
赵晨发,太后身边的人,十六岁入宫,二十四岁便跟在太后身边,借着太后的赏识在宫里混得风生水起,是多少人都想巴结的存在。
当年,太后还是贵妃时,兰嫔正值盛宠,太上皇宠幸兰嫔渐渐冷落太后。
太后日日为如何解决掉兰嫔而苦恼,赵晨发为取太后欢心,给太后出了个“妙计”,设计将兰嫔给毒害,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太后开始信任赵晨发。
如今太后自己跑了,东舒一攻入皇宫,最先死的必然是他。
东舒冷眼扫着士兵刀刃下跪缩在一处瑟瑟发抖的众人,冷冷移开眼。
这皇宫里的人各怀鬼胎,也不知道瑟缩在他面前的这群人里,藏着多少人的眼线,真正实实在在的人估计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将手中尚在滴血的剑随手扔在无头尸上,东舒脚步一转,面向无忧宫的方向:“陛下怎么样了?”
“我们的人已经进去了,目前……陛下的情况还尚未可知。”
走到无忧宫外,东舒停住脚步,盯着眼前被破开的大门,眼中掠过一抹黯然。
现在,是拿下皇位最好的时候。
只是……
思虑间,又抬眸扫一眼的无忧宫威严的匾额。
“殿下,”入门的士兵着急奔出:“小陛下不在里面。”
东舒眉心一跳,“怎么会?”
难道太后将东尧也一同带走了?
不可能……
“我知道陛下在哪儿。”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东舒警惕地回过头,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看到来人,东舒缓缓收起渐起的杀机。
这人他先前便见过,东尧身边的那个翰林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