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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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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这么说,令狐槿一直记着余崇的话,时刻提防着邓良才。到了贺县,也不松懈分毫。

    就看邓良才刚刚那样子,令狐槿便知道他绝对不会轻易罢手。

    只是他提防了大半夜,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也没见邓良才有什么动作,才放心小憩一会儿。

    尽管只睡了不到两个钟头,令狐槿还是起得很早。

    他一走出营帐不由傻眼一瞬。目光扫过外面,昨日夜晚原本矗立着成千上万的帐篷的地方,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昨天点燃的篝火已经被人熄灭,但依然还冒着断断续续的轻烟,原本庞大的军队,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空旷和寂静。

    静静站立几秒,令狐槿神色微变,朝一旁的老树走去。

    他的马果然也被邓良才顺走了。

    令狐槿昨日提防了那么久,也没见邓良才来找他麻烦。

    原来是暗暗谋划,趁着半夜带着军队走了,只留他一人在这儿,就连马也不给他留下。

    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后,令狐槿立即返回帐篷,一阵翻找。

    见到余崇给的地图还在,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这地图还在,不然,他还真不知如何走到河清。

    只不过那么大的军队,在夜间动作,自己为何一点感知都没有?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令狐槿脑子里将昨日晚上扎营后他所做的事思考一遍,心中疑问渐渐解开。

    昨日的那碗汤有问题!

    平日里,武功高深的人只要经过令狐槿都能感觉得到,就说自己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见天色还早,军队应该还走不远。

    军队走得慢,他有地图在手,只要动用轻功,不用多久便能追上。

    令狐槿一面低声吐槽,一面利落地收拾着自己的帐篷。

    还真是幼稚这种把戏他一年前就不玩了。

    收拾好细软,令狐槿走三步,看一眼地图,慢慢朝军队的方向摸去。

    昨夜下了点小雨,官道左右的绿植上全是小水珠,空气都带着些许潮湿。

    “好在有余崇的地图。”不然他得在这个地方不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去。

    一想到余崇,令狐槿心中的郁闷消散些许,加快脚下的速度。

    令狐槿忽然察觉到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在发现自己被众部队抛下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生气。

    若换做平常,他早该气炸了。

    而是查看情况,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自己好像真的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果然如他所料,军队还没走多远,令狐槿动用轻功追赶不到两刻钟,便看到了军队的尾巴。

    令狐槿也不急着跑去队伍前找他的马,而是自然地接在队伍的末尾,跟着队伍一起走。

    队伍最末尾的几个士兵正交头接耳,聊得起劲儿。

    其中一位年轻的士兵还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十分大方地小声招呼:“来来来。”

    说完目光扫一眼队伍前方,看到一切正常才又重新转过头,将兜里的瓜子分给一旁的两位士兵。

    他手还在兜里掏着瓜子,抓了一小把放到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里。

    只觉周围气场忽然变得阴森,那士兵停下抓着瓜子的手,目光僵硬地往上移,才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他抬起头,令狐槿这才看清他的面貌,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

    此时的小孩正愣愣地看着他,嘴边还残留着瓜子的皮屑,有些滑稽。

    褚正初虽然不认识这人,但却认得这身银色铠甲。

    昨日列队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一身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煞是威风。只是相隔太远,他看不清这身铠甲的主人长什么样。

    本以为穿它的人会是个高大粗壮的人,却不曾想是这番模样的。

    知道了令狐槿的身份,褚正初不敢看太久,只看几眼便急匆匆低下头。

    手中掏出的一把瓜子默默塞回兜里。

    令狐槿握紧掌中的瓜子,发觉他们忽然都严肃起来,不再交谈,不由疑惑:“怎么不说了?”

    褚正初吓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我们就刚刚聊了一小会儿,再也不会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

    令狐槿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怕自己会责怪他们在走路时交谈。

    不过这样正好。

    借着他们对自己的害怕,令狐槿重新看向那个小孩,矮矮瘦瘦,看着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多大了?”

    令狐槿恍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随父出战时,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父亲不理会他,他只好跟在军队后面亦步亦趋。

    神色紧张的小孩一听到这话,不由“啊”了一声,手还在胸脯上轻轻拍着,嘴里却还是迅速回答道:“虚岁十五。”

    “十五”令狐槿目光向前看去,一眼望去都是些青年人,基本没有这个年龄段的。

    大永的征兵年龄是在十七岁以上,只有南征那次,大永损失惨重,所以才会将征兵年龄降到十二岁。

    这个规定早在成功击退南向后,便重新改了回去。

    也不知道这个小孩是怎么混进来的。

    小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立即捂住嘴,又报了一个数字:“十七,我已经十七了。”

    “那你的年龄还真神奇,还会随着心情变换。”

    见他们紧张的样子,令狐槿本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周围的几人神色却变得越来越凝重。

    开玩笑貌似没有用。

    令狐槿一时没了兴趣,将手中的瓜子又塞回小孩手里,凶神恶煞地说道:

    “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不再追究这事儿。”

    “你说,你说。”褚正初眼里重新燃起希望,“我知道的肯定都泄露给你!”

    “今早,你们什么时候走的?”

    褚正初一听是这事,又紧张起来。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今早天色未亮时,便被人给推醒起床赶路。

    还被下令不许说话,动作还要轻。

    褚正初满头雾水,直到离开驻扎的地方,与他交熟的士兵才告诉他,说是邓将军临时起意,心忧河清,便想着早点赶路,唯独落下副将。

    话说得义正言辞,大家心中都明白,邓将军就是想留下副将,自己带着军队偷偷赶路,连马都叫人牵走了。

    这换作别人,谁不生气?

    褚正初越想越觉可怕,老实巴交回答:“寅时五刻。有人传报说要提前出发我们便跟来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上路之后才知道大人你还在”

    “嚷嚷什么?好好赶路,别掉队!看看你们拉了队伍多少截了!”

    一道声音自前方由远及近传来。

    话一落,昨日那个叫宿谷的已经骑着马朝后方赶来。

    他再度要开口斥责,然而随着骑马的走近,他的视野转移,看清了那抹白色,到口的话又重新咽下。

    “太太尉大人。”宿谷脸色大变,吭吭哧哧道。

    令狐槿淡淡看一眼马背上的人。

    这个人完完全全就是邓良才手下的人。

    宿谷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只是借着邓良才的威势耀武扬威。

    邓良才信任宿谷,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容忍着他的指手画脚。

    宿谷惊慌失措地朝队伍前方望了一眼,又低头看令狐槿,一时不知该作何。

    犹豫良久,太尉不发话,宿谷也不敢说话。

    周围的士兵都默契地埋头佯装认真走路 ,头也不敢抬一下。

    “大人,我去给您把马牵来?”

    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宿谷绞尽脑汁,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好啊,那就多谢你了。”

    令狐槿语调夹杂着一丝叫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明明是十分平静的语气,却叫人不忍发怵。

    宿谷正要松口气,可太尉的声音又再度地响起:“对了,跑到前面去,替我谢谢邓将军。”

    “怕我睡眠不足,还贴心地把全队带走,都没舍得把我叫醒。”

    手上抖得厉害,宿谷也不敢再停留,哆嗦着掉头,朝队伍前方奔去。

    令狐槿挥开马匹掠过带起的阵风,冷哼一声。

    经过此事,一路上邓良才也不再有什么动作,只是一直在找令狐槿的不快。

    令狐槿一心只想着快快到河清,邓良才看出了他的思虑,居然故意拖慢军队进度,借此来激怒他。

    一日一般只停下休整四次,被邓良才调到了近十次,每隔一会便要停下休息。

    看着慢慢向前的军队,令狐槿气得肝疼,盯着骑马走在前方慢悠悠带队的邓良才,暗自咬牙。

    怎么会有人这么坏为了报私仇,居然拿支援前线此等重要的事当儿戏!

    在前线苦苦撑着,援兵和粮草却迟迟未到的煎熬,令狐槿深有体会。

    也许几年前南征时,就是有像邓良才这样的人太多,所以本该早就到达的援军在路上耗了那么久迟迟未到。

    他都没有这么坏。

    邓良才感知到令狐槿幽幽的目光,立刻回看过去,带着一丝挑衅意味。

    太后将此次带兵事宜托给他,能体会到压令狐槿一头的乐趣,邓良才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次机会。

    令狐槿别过眼,背对着邓良才留下一句:“你愿意耗着就耗着吧,如若河清沦陷,援兵却一直未到,陛下和太后怪罪下来,到时候谁负主要责任,你想必比我更清楚。

    “先走一步了。”

    抱着余崇给的地图,令狐槿扬起黑色长鞭,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将军,太尉大人说的没错”

    宿谷见状,小声提醒。

    “他说得没错,你就跟他走啊!”邓良才怒喝一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令狐槿都走了,这戏也不知道该给谁看。

    良久,邓良才稍稍将心中的那点怒火压下,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

    邓良才心中暗暗记了令狐槿一笔。

    如今队伍才出发不到两日,都还没有到河清,他还有很多时间,不急于一时。

    仇,得慢慢报才有意思。

    京城,丞相府。

    乱风入窗,将原本平静的纱帐掀起层层波澜。

    时隔四日,余崇收到了小太尉的来信。

    厚厚一卷缠在灰白信鸽的腿上,目测都快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了,信鸽拉着显然非常吃力。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余崇急忙起身将信鸽腿上的信封给卸下来。

    余崇掂量着手中信封的重量,又看了看累得直张嘴的鸽子。心道令狐槿还真是不在乎信鸽的死活。

    信鸽的命也是命。

    余崇心中微微浮起一丝异样,忙不迭将信给展开。

    令狐槿给他递这么多信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如是想着,余崇心中一乱,手指都不太利索起来,将信封里边的一沓黄色信纸一一展开。

    鼓鼓囊囊的信封里一共塞了整整二十张信纸,上边的字密密麻麻,写得紧凑就算了,还丑。

    余崇皱起眉头,认真翻找了半天,才找到哪张是首页。

    花了半个时辰时间,余崇总算将信看了一大半。

    紧张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还有精力给他写这么多信,估计没什么危险。

    整整二十页纸,均是诉说对邓良才行为的愤怒,剩下的便是支援河清路上所发生的事。

    不看内容,余崇便能从这密密麻麻的独特字体中感受到令狐槿的愤怒。

    令狐槿的信虽然难以入目,看起来颇为吃力,余崇依旧认真将令狐槿写下的每一个字认真阅完。

    翻出最后一页信纸,忽然手中动作停顿下来,

    他看到一众潦草紧凑的字迹中,末尾有一句还算清秀的字:你有没有想我?

    也不能说清秀,只是这句话放在整个潦草的页面中,还被令狐槿给单独隔开,放眼一看,很难不吸引人的目光。

    令狐槿能写出这种程度的字,显然是费了点心思的。

    余崇脸上总算浮起一丝笑意,拿起最后那一页信纸,对着纸上那行小字看了又看。

    “公子!公”

    赵正一进门,就看到余崇坐在桌上对着一张纸傻笑,看着症状貌似有些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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