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支援河清
事态的发展远没有余崇想的那般简单。
原以为京城能保持这种相对稳定的状态,直至东舒抵达。然而,仅仅两天的工夫,东边的荣州突然发生了叛乱。
此时众人目光都聚在京城,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叛变措不及防。
拥有广大国土的大永,动用了荣州附近州县的大部分兵力,却仍然无法压制小小的荣州叛军,让他们在一天之内连夺周围两座城池!
紧急的战报雪花一般,纷纷扬扬地涌入京城,陛下病重无法出面处事,宫内宫外,群龙无首混乱一片。
情况紧急,只好让太后出面代理朝中诸事。
看似被迫,实则是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可知道内幕的人又寥寥无几。
况且就算知道是场阴谋,也无力阻拦。
如今朝中大臣有一半都是太后的人,余崇若是公然反对,必然会被太后给盯上。
到时候,事情会变得更加麻烦。
皇权在上,他撼动不了分毫。
余崇在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觉得自己丞相这个身份不够用。
比起余崇,其他大臣似乎更着急。苦苦候在宫外,纷纷喊话要见陛下,如今却连内宫都进不去。
外宫吵吵嚷嚷,内宫静若无人。
忘忧宫内。
太后放下玉勺,用手绢十分温柔地拭去小皇帝唇边溢出的药汁。
文秋接过太后手中见了底的瓷碗,轻轻放置到桌上,“如今计划已顺利进行。只是外宫那些大臣”
“他们既然要求派兵去支援,那就顺着他们的意好了。”太后收回手,目光依旧停留在沉睡过去的东尧身上,
“至于领兵去支援的人,派个蠢的去便好。”
外宫的那些老臣,她还得花些心思去糊弄,大业未成,太早露馅可不好。
她当太后的这些年,暗中除掉了许多大永有能力的武臣,如今的大永能领兵的也没有几个。
况且,就算有再厉害的武臣去领兵,也不足为惧。埋伏这些年,他们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众位大臣中,呼声最高的便是京西禁卫军首将曲泓,若是不顺着他们的意,恐怕是要闹到内宫。”文秋沉声分析:
“曲泓虽年轻,却骁勇善战,担任京西禁卫军首将多年,将京西的三万禁卫军训练得井井有条,若让他领兵,或多或少会有些阻碍。”
太后从容叠起手中的手帕,擦去指尖残留的药汁。
“除了他,”太后眯起眼睛,语气漫不经心:“不是还有一人吗?”
“太尉?”只听语气,文秋立即明白太后所指的是何人。
她稍稍思考,惑色顿开。
太后站起身,绕过雕刻盘龙纹路的黑色炉鼎,文秋见势也跟着起身,伸出手臂搀扶住她。
“这些年,哀家对他明里暗里的照顾,也算仁至义尽了。至于后边的路,就看他自己了。”
太后沉思片刻,接着说道:“不过单单只有太尉可不行你看着安排吧。”
文秋微微颔首,“奴婢明白了。”
一众大臣在殿外苦苦哀求,要求太后下令派兵支援河清,镇压荣州叛党,可在外殿苦等半天,也没等来一点动静。
众人垂头丧气之际,内宫总算传来消息。
可传来的消息却让群臣大跌眼镜。
也不知太后怎么想的,是同意了派兵支援,但却丝毫不顾他们的建议,居然让邓良才那个只会纸上谈兵,肚量狭窄的人担任主将!
主将不行也就算了,副将还是尚未及冠的小太尉!
太尉虽然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但是还太年轻,必然没有曲将军那般沉稳。
“我大永这是要亡了!”
兵部尚书长跪外殿,涕泪长流。
可再怎么悲愤,也只能无能在这外殿候着,什么也做不了。
诏书飞速下达,余崇得知这个消息同样颇为吃惊,片刻不停地便往太尉府赶。
他到太尉府时,令狐槿正在马厩挑马,显然是在为去打仗做准备。
“你怎么来了?”令狐槿听到脚步声,侧目一看,见是余崇,当即松开牵着马儿的缰绳,走近余崇。
令狐槿观察余崇半晌,瞧他绷着脸,看起来十分紧张。
目光下移,停在余崇搅着袖子的手上,不自觉放柔语气:
“我去打仗还是你去打仗,我都不紧张, 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可我担心你。”
盯着令狐槿因为他的话而漾起一丝波光的眼睛,余崇直言说:
“我不想你去,也不该你去。”
人都是自私的……
令狐槿走近他,将余崇往外牵引,十分自然地说:“你不信我?我的武功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吗?”
他思索一番,认真评价:
“虽然是比你差那么一点点但对付别人还是绰绰有余,小小一个荣州”
“刀剑无眼,”余崇知道他又要说些大话,直言打断,“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轻敌。”
“我自然明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圈养马匹的院子,余崇一看他身上的衣服,便知他刚从宫中回来。
余崇焦急地问:“诏书上怎么说?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在流光殿饯行后便出发。”令狐槿老实回答。
昨日他在院中练武,宫中的刘公公突然带着诏书来太尉府,叫他担任此次去支援河清的副将,与邓良才一起,明日午时出发。
不止其他人,令狐槿也感到十分意外。
倒不是他不愿去,只是实在没想到太后会让他担任副将如此重要的职位。
大永历代领兵的,都是而立之年左右,又有丰富作战经验的。
自己尚未及冠,朝中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令狐槿着实没有想到。
他得知此事后只是微微吃惊一瞬,便马不停蹄准备出战事宜。
令狐槿从不在意这些。
见他如此,余崇更为忧心起来。
当然,他更忧心的另有其原因,邓良才与太尉曾经有过不和。
邓良才的为人,余崇了解过些许。
确实有些军事才能,可肚量及其狭小,人品不端。
先前西悟使臣来京时,在宫中开展各种活动迎接西悟使臣,蹴鞠、投壶等数不胜数,文武百官,来京使臣均可参加。
这种武臣自带优势的活动,自然吸引来许多武臣,都想要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邓良才便是其中一位。
那时余崇和令狐槿还是水火不容的关系,余崇不擅长这些东西,怕在人前出丑,只好藏在人群外围,看着他们投壶。
他有身高优势,即使站在最外围也能看见里面投壶的情况。
邓良才有些本事,八支箭,七支投入壶口,引起阵阵欢呼。
这个时候,许多大臣都不好拂了邓良才的面子,都默契地不再上前。
可令狐槿不懂,见没有人再上,便拂袖上前,轻轻松松便把八支箭矢全投进壶口。比起邓良才的紧张神色,令狐槿动作间不仅丝毫没有紧张之色,反而游刃有余。
令狐槿将最后一支箭矢投完,陛下被惊呼声所吸引,正好朝这边走来。
陛下看到壶口的箭矢,刚刚好全落入壶口,不由大为赞赏。
对令狐槿的呼声很快盖过邓良才。
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令狐槿和陛下身上,只有他看清了邓良才的神色。
带着不甘与幽怨。
余崇起初本不觉有什么,毕竟输赢乃兵家常事。一场投壶,也不至于让邓良才对令狐槿产生什么大的怨恨。
可很快,余崇却发现自己错了。
呈到他丞相府中邓良才的章疏中,里边写的全都是说太尉的不是。
也许是邓良才知道他与太尉不和,使劲在章疏中添油加醋,试图与自己共情。
余崇心中明白,全都没有理会。
章疏既然到了他手上,太后和陛下自然早看过了。
当初余崇还不以为意,也不太在乎。只觉是武将之间的攀比心理罢了,过不久便淡忘了。
可邓良才却坚持上奏弹劾令狐槿,直到现在,余崇桌面上依旧有他的弹劾章疏。
许是那时陛下也知道邓良才为人,所以对他所呈上去的弹劾章疏都不以为意。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太后就暗暗记下了这件事,知道邓良才厌恶令狐槿,所以此次支援河清,才会如此安排。
他最担心的,是怕邓良才借着权势打压令狐槿,或者
“你到底怎么了?”令狐槿唤余崇唤了老半天,对方却依旧毫无反应,心中不由郁闷,伸手掐了他的手臂一把。
&34;嘶!&34;
余崇痛呼一声,总算有了反应。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不等余崇出声埋怨,令狐槿率先开口。
余崇心中烦闷,他脑子几经运转,越想越觉得此番安排不妥且荒谬,一拍桌子站起身:
“不行,我得入宫找太后。”
下定决心,他转身便朝府门外走去。
一听到余崇要去找太后,令狐槿心急如焚,连忙伸手拦住他。
“不就是当副将吗,不就是去支援吗,有什么可担心的?”
令狐槿确实有些想不明白,余崇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知不知道,那邓良才十分厌恶你,视你为仇敌!”
余崇轻叹口气,估计令狐槿这个神经大条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事儿。
果不其然,在听到余崇这话后,拦住他的手忽然一僵,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管他厌不厌恶,我堂堂太尉还能被他欺压不成。”
他才从宫中回来,清楚地知道现在太后心情十分差,若是余崇这时候去叨扰她,求她收回成命,实在太险。
况且,就算太后同意要将他换掉,又要花好些时间挑选副将,河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河清是大永东部的重要枢纽,一旦被荣州叛兵攻下,便会直接威胁京城,到时候的大永便岌岌可危了。
余崇知晓其中的利害,也别无办法。
“好。”
余崇吸一口气,只道:“有什么事,书信联系,及时告知我。”
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你。
余崇在心里暗暗念道。
看到余崇冷静下来,令狐槿才放下拦住他的手,轻一点头,“我明白。”
看着日头渐渐西落,余崇想留下多看他一眼,可却知道,令狐槿备战的时间不多,现在估计忙得焦头烂额。
他在这儿,令狐槿便会从这一点时间中,抽出一些来陪他。
借着淡色的暖光,余崇深深瞧着他。
令狐槿也抬眼,注视着他的眼睛。
余崇不像令狐槿,很少把情绪表现在脸上。
可这一次,令狐槿却看到了余崇带着细碎星光的眸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心之色。
“我去打仗,你会想我吗?”
令狐槿不懂含蓄,说话向来直白。
可余崇却喜欢这样的直白。
“那你呢?”余崇不答反问。
他还没听过令狐槿说喜欢他,虽然令狐槿的表现已经极为明显地接受了他那日的表白,可余崇还是想听他亲口说一声。
周围绿树随着清风胡乱拍打,发出细微的声响。淡淡的金光将院中两人的影子愈拉愈长。
令狐槿盯着余崇开合的唇,心念一动间,鬼使神差凑近,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
他这些日也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回应余崇才好。
可他胸无点墨,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既然嘴上说不出来,那就用行动来回应好了。
令狐槿心中也没底,至少在嘴唇触上余崇的唇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
完全是头脑一热之下,不自觉的动作。
温软的触感自唇间传来,余崇心尖一颤,瞳孔微微一缩。
不是他没有做好准备,而是实在太突然
他看清了令狐槿近在咫尺的眼睫在轻轻颤抖,呼吸急促。
余崇知道,令狐槿这是紧张。
比自己还紧张。
只在一瞬间,那湿热的触感骤然消失。
大脑宕机一瞬,唇边还带着些许麻意,余崇感觉心中一股热流直冲头顶,气息也被令狐槿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搅得急促起来。
在令狐槿分开时,余崇手已经率先一步揽过他的腰,一把将令狐槿又捞回来,低头继续。
风渐渐停了,金色暖阳也没入府外围墙之下,消失不见。
余崇松开他时,令狐槿抚着胸口大口呼气。
这跟他想的根本不一样!
令狐槿气急,怎么还带咬人的,狗都没他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