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变故
四下无声,东尧心里没底,小心翼翼探出头想查看外边的情况。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视线模糊一瞬,下一秒头一沉,直直砸到地上。
东尧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龇牙咧嘴捂住摔疼的手臂,正要抬头,却看到一片金黑色衣角。
他大脑白茫一片,来不及慌乱。
“皇帝。”太后意外地扫了眼脚边的东尧,语气是东尧从未听过的冰冷:“你在这多久了?来这儿做什么?”
东尧迅速转身,目光惊恐地看着文秋。
原来看起来柔柔弱弱、与普通宫女无甚区别的文秋居然这么厉害,他分明一点声音未出,却还是被她察觉了。
在文秋将他粗暴提出来,摔到地上,发现他的身份后却也毫不忌惮时,东尧就明白过来,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就算是与他母子相称相处多年的太后,估计也不会心慈手软。
东尧神色恍惚,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立刻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母后”
他没说完,身后转角处传来一阵紧张的脚步声,随即跑出来一个宫女。
东尧目光望去,一眼看出她是刚刚在殿里,那个被他威胁过的小宫女。
那宫女急急跑过来,目光淡淡看向太后身旁的皇帝,立即止住脚步,对着太后垂下头。
太后冷眼睨她一眼,没有开口。
虽不是亲生,可他们母子相处这么久,太后只一个眼神,东尧就知道,他殿里的这个宫女是太后的人。
不止这个宫女,他身旁所有侍奉他的人,估计也全是太后的人。
事到如今,东尧总算明白过来,他一直以为母后是真心为他好,才派些得力的人手来照顾他,却未曾想过
整个宫中,在他身边随侍的人,估计除了亓元,其他人都是眼线。
所以太后才会那么瞧不上亓元,总想着将亓元换掉,换上她自己的人来全方位监督自己!
东尧警惕起来,却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轻扫那宫女一眼。
“皇帝刚刚可听到什么?”太后刻意让自己声音放柔些,可话语间却是全然的淡漠和怀疑。
文秋比太后冷漠得多,她冷眼看着东尧,手腕灵动一转,杀机四泄。
“慢着。”太后一开口,文秋便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身上的杀机也渐渐隐淡下去。
东尧看到了她的动作,脸色惨白,他就算再不聪明也知道文秋的意图。
“来人,”太后轻唤一声,四周竟不知从何处跳出两个士兵,看起来武功不凡。
看着他们慢慢朝自己靠拢,东尧紧张得一咽口水,朝太后小声喊道:“母后”
“将陛下带回宫中。”
两个侍卫齐声应下,将东尧给拖走。
“娘娘,”文秋扶着太后,神情严肃:“他已得知我们的计划,此事容不得有一点马虎,若是叫太上皇知道,事情将变得更为棘手。”
太后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就太上皇那行将就木的人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现在宫中尽数都是我的人,太上皇不足为惧。”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太后冰冷的神色变缓了些,“留着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大计,给点教训便好。”
“是。”
安抚好令狐槿,余崇便回府换了衣服,独自入宫面圣。
一到皇宫便直往长春殿。
余崇入殿时,太上皇正坐在黑色雕纹的椅子上看书。
跨入殿内几步,余崇敏锐地嗅到先前的那股药味愈发浓重,太上皇似乎也愈发苍老。
先前还是黑白掺杂的头发,现在一眼过去,只有白发。
怎么才短短一个多月,就变成这样了
余崇心里有些沉重,进去行了礼,再为令狐槿请个了假。
长春殿内不止他一个,还有好几位同样返京不久的大臣。
寒暄几句,话题便被其中一位大臣拉到此次外出大臣被刺杀的事上。
“陛下,可一定要严查啊,”说话的大臣格外悲愤,委屈地举起自己因被刺客追杀而受伤裹着纱布的手,“要不是臣机智,躲入水缸里,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说着,竟哀嚎起来。
其他几位大臣也在连声附和,纷纷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有躲进水缸的,掉入阴沟的,甚至还有跳入粪坑的。
余崇抿着唇静静听着。
他和令狐槿的武功都是不错的,面对那些成百上千的刺客也才勉强击退,这些没有一点功夫的文官能活着确实是命大。
“朕已经叫人去严查,必定给诸位爱卿一个交代。”
听着他们讲述的遭遇,皇帝也忍不住叹息。
余崇不着痕迹地观察太上皇半晌,在一众哀嚎声中沉声问道:“臣有一点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这次会安排这么多臣子去各地访查。”
太上皇轻叹一声:“先前从来未发生过这种事,朕想着这些年风调雨顺无甚大事,便听了太后和诸位大臣的意见倒是朕疏忽,不曾想会发现这样的事。”
说到这儿,太上皇目光看向余崇,“对了,此次右相打击贪吏有功,还有所有立功的人,朕都会逐一悬赏。”
太上皇这儿也没能解除余崇的疑虑,他走出长春殿时依旧是满腹疑问。
疑问之际,他抽空看环顾四周。
刚刚入宫时他没有发现,现在仔细留意,发现总有些不一样。
皇宫的守卫何时变得这么严了?
他并未停留,径直朝外宫的方向前进。
先前没有这种压迫,现在的皇宫,表面看着空无一人,余崇能感受到淡淡的威压来自四面八方。
估计现在皇宫较为隐蔽的地方,都隐藏着数不清的眼睛。
这种感觉,余崇立马便回想到在玉州时,刺杀他们的那批刺客,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隐藏在四周,之后突然暴起,涌入视线之中。
余崇心情纷繁复杂,匆匆离开皇宫。
走到宫外,他回过头别了眼高厚的宫墙。
这看似平静如常的京城,实则早已暗波涌动。
余崇心中莫名不安,他想,得为丞相府的未来做些准备了。
毕竟是古代,今日活得风光,说不定明日就沦落到街上乞讨。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没有错,短短几日,平稳安定的整个莲都陷入一片恐慌中。
昨日宫中传来消息,小皇帝得了严重的怪病,太上皇备受打击,也跟着卧榻不起。
事态紧急,宫中诸事只好暂由太后处理。
莲都乱成一锅粥,许多大臣纷纷站队,暗戳戳地开始在剩下的皇子中挑选可依靠的对象。
舆论四起,人人自危。
“听说了吗?那两位龙椅上的,都得了怪病。”
小酒楼内,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青年,正小声窃窃私语。
另外的青年一听,四顾一周,将声音压到最低,手贴到嘴边小声说:“据说,是报应。”
“这可不兴说,”最先开口的男子听了,一口酒卡在喉咙间,闷咳几下,“叫人听了要砍头的。”
“我可没瞎说,大家都这么传的。说是东家血洗前朝千万生灵,现在先朝的人索命来了。”
见他疑神疑鬼,对面的男子显然不信,嘲讽道:“什么索命,历代改朝换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没听过这样的”
“这可是真的,不信你现在随便找个人多且偏僻的地方听一听,究竟有没有这事儿。”
那男子拗不过,只道:“我信,我信。”
阳光破开云雾,整个丞相府映照在阳光之下。
太上皇病重,小皇帝也离奇得了怪病,余崇肩上的责任骤然变大,送到丞相府的章疏也快堆成了山。
余崇忙得焦头烂额,这些日基本都没离开过书房。
笔尖墨水滑落一滴,点到桌上,余崇头昏脑乱,将笔搁在砚台上,手却片刻不停地拾起一本章疏。
估计是急疯了,这些章疏一半是请求祭祀为陛下祈福,一半是建议将在封地的各王爷召回。
右眼皮狂跳几下,余崇将章疏丢至一边。
现在这个节骨眼,祭祀那种东西劳财伤民又没什么屁用,如今将各位王爷召回来,势必会乘机争权夺位。
这不是唯恐京城不够乱吗?
余崇明白,现在的莲都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无形牵引着,如今的皇宫,也已经不是当初的皇宫。
他一直叫人暗中留意着皇宫内部,可却丝毫未发现什么异常。
书房外一阵脚步声,赵正一脸沉重走进来。
“怎么样了?”
赵正一摇头,说:“丝毫未发现异常。”
“只是,近日流言四起,说如今两位陛下病重,是先朝亡魂的报复,城中百姓再度陷入恐慌之中。”
“报复?”
余崇一蹙眉,手从桌面上放下来,凝声道:“可有查出流言是从哪传出的?”
“没有。”赵正沮丧地说:“属下去查时,流言已经被广泛传播,实在查不出源头。”
“继续去查,”余崇思考一会儿,又道:“一定要谨慎,万不可被人发现。”
“是!”
赵正前脚刚走,余母右脚便提着食盒进来。
余崇一见到余母,便立马起身问候,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这几天太忙,余崇没时间像先前那样去找余母聊天用饭,余母知道他忙,便每日在这个点儿来看他,顺便给他带些吃的。
看到余崇眼底的红血丝,余母心疼道:“先吃会儿东西,一会儿再处理这些。”
余崇把桌上的一堆乱糟糟的奏章移开,将食盒放在上面,正要打开,却被余母制止。
她亲自将食盒打开,将菜一一摆好,一边不忘唠叨:
“你一边去,毛手毛脚,把汤洒了怎么办?”
余崇慢吞吞收回手,脸上却凝起笑意,说:“谢谢母亲。”
总觉事态在向他无法想象的方向发展,余崇心中总有些不安,他思来想去想到了那不太靠谱的系统。
余崇在脑海中尝试叫唤一声。
现在到的得倒挺快。
绿光:“有什么事?”
余崇:“现在这个情况,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系统,不至于不知道一点吧?或许,给点提示也行。”
绿光:“哪个情况?”
余崇一听,觉得不太妙,将近日的事说与它听。
说到一半,余崇突然停住嘴,闭口不言。
果不其然,809果然不太靠谱,看样子它什么也不知道,它所知道的还没有自己多。
他就不该对809抱有任何希望。
看来,只得靠自己亲力亲为。
吃了午饭,余崇又埋头进那堆叫人脑大的章疏中。
直到日头西移,才处理完堆积多人的章疏。
余崇正要去练会儿武功活动一下筋骨,却被火急火燎赶来的令狐槿给叫住。
这些天,他都有时间去看令狐槿,早在与令狐槿表明心意后,便将安插在太尉府的暗线全部撤回,这些天都不知道令狐槿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他从那件事缓过来没有。
但见他现在状态貌似好了许多,不由暗暗宽下心来。
“如此着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令狐槿摇头,顿了一下,才道:“只是想见见你。”
“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忙,白天定然没有时间,便挑在这个时间来看看你。”
余崇被杂乱乱的事务压了一天,现在总算处理完,又见到了日夜思念的人,心情总算好了点,将他拉到不远处的一处小亭里坐下,简单寒暄几句。
“对了,”令狐槿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成老头从玉州寄来的,我看过了,给你看看。”
余崇接过信,黄色信纸被拆开过,将其缓缓打开。
“他不知为何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也知道了成器早不在世上的事,”令狐槿盯着余崇手中的信,“他好像比我们想的坚强。”
“他说成器是为国家而死,为此感到高兴,他会好好生活,同时谢了我们的好意。”
“倒是我想的不够周详。”余崇将信重新叠好,感慨道:“他确实比我想的要坚强太多。”
令狐槿思索一阵,忽然说:“对了,你前阵子为什么要送我一车核桃?”
余崇手一抖,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他稍作犹豫,才回道:“府中太多,吃不完便送些给你。”
“噢。”令狐槿拉长尾音,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