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想开了
从京城去玉州用时十五天，回京却花了整整二十天。
一入金阳门，进入京城后，令狐槿便头也不回赶往太尉府，丝毫不给余崇道别的机会。
回到府邸，洗去一身臭汗，令狐槿便躺到床上不再动弹，一睁眼已是第二天早晨。
还是自己家睡得踏实，令狐槿抱着被子，用额头轻轻蹭了蹭。
回想玉州此行，他确实成长了些。
收获是有的，他更深层次了解了民生疾苦，还有遗憾，不解，喜悦以及
想到这儿，令狐槿再度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愿去想。
可大脑叛逆，他越不让去想，脑子却越是将自己不愿想的事在脑中回放。
令狐槿一咬牙，翻身下床。
答应成老头的事他可没忘，下午要入宫面圣，他得在早上把这事办好。
令狐槿正要出门，忽然看到从账房门口走出的杨管家，令狐槿止住脚步，
“杨叔，昨日怎么没有见到你？”
“我正要找公子您呢！”杨能轻叹一口气，拱手道：
“您昨日回来洗浴之后便躺着，一直睡到现在，我昨日本想叫您起来用晚饭，看您睡得深，便没有叫。”
“我已经叫厨房的人准备了早饭，公子您好歹吃点再出去吧。”
令狐槿本要摇头，可肚子却颇为不给面子地叫了两声。
他摸了摸小腹，心不在焉道：“好吧。”
也不怪肚子不给面子，是令狐槿太不在乎自己。
昨日中午到京，他赶路时也没吃什么东西，一回府沐浴完又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天微微亮，肚子不饿才应觉奇怪。
令狐槿走回正厅，一入门便见到杨叔叫人准备的吃食已在桌上，四菜一汤，都是按他平日的习惯来，还在冒着丝丝热气。
可能是杨叔怕他饿死，准备的分量比先前的多了不少。
“对了，小安用过早饭没有？他这些日子怎么样？”
他昨日回来，令狐安还没有下学堂，他一身疲惫也没有来得及去看他，现在又要出去忙活，估计下午才能见到。
“现在时候尚早，还没到上学堂的时辰，安小公子还睡觉。”杨能替令狐槿倒了杯茶，“一切都好。”
令狐槿微一点头，动了动手中的筷子，“那便好，叫他今日好好复习，我忙完回来抽查他的功课，看看我不在的这些天他有没有好好做功课。”
他不喜文，深有体会被压着学习的痛苦，很少压迫弟弟学习，只是偶尔过去看看。
他这样说，其实只是心血来潮。
一想到回京后又得听余崇授课唠叨，令狐槿不得安宁，便也想折磨折磨令狐安。
“安小公子功课自是极为认真的，公子请放心，他也很听话，每日都会得到夫子的表扬。”
令狐槿正要欣慰地点点头，却又听到杨能的话再度响起：“安小公子天资聪慧，倒是公子您要努力些了，右相大人”
“我知道了”，令狐槿抬手打住，苦着一张脸：“我知道了，定会准时去的。”
杨能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才去忙活自己的事。
耳朵清净，令狐槿终于可以好好吃顿饭了。
他对吃的向来比较随意，外边小摊贩卖的东西他还爱吃些，其他的令狐槿无所谓。
令狐槿快速用完早饭，去马厩挑了一匹马，就往守月门赶去。
他记得这个时候还没到禁卫军操练的点，这点时间应该够他找人了。
令狐槿不想打扰他们训练，挑着这个时间点去正好。
他起得够早，天色虽微微亮起，达到能正常走路的亮度，抬头月亮依旧挂在西方天空之上，圆月身遭环绕着淡淡的云。
京郊禁卫军操练的校场就在守月门外不远处的西侧，令狐槿骑马出了守月门，径直朝校场奔去。
他忽然放缓速度，抬头看到远处的高山之上，云雾缭绕山腰，山后绽出耀眼的橘红色，山后藏着太阳的一点影子。
美不胜收。
令狐槿驻足观望片刻，突然一晃神。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和余崇一样，愿意为这些东西停下脚步了？
他以前可从来不会如此的。
以前可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驻足观望，尽管只是片刻。
一想到这儿，令狐槿又收回眼，马鞭在马屁股上一拍，继续赶着他的路。
不再为什么东西而停留。
他赶到校场时，不见禁卫军的主将曲泓，只有几个校尉在场上，军队已经成型，看样子已经要开始训练。
看来他还是晚了些。
“太尉大人。”校尉贺常一见令狐槿，立即迎上去，躬腰一礼：“大人怎么有空来这了？”
“来找个人，”令狐槿闷声回答，又问：“对了，曲泓呢？”
“这可真巧，”校尉贺常“嗬”了一声，似笑非笑：
“刚刚右相大人也来了，同样是要找人，曲大人正和他一起呢。”
说完，贺常的目光看向校场不远处的高台之上望。
令狐槿眸光一动，将目光投过去，果然看见余崇正在和曲泓在那闲聊。他们目光放在台下的校场士兵上，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可他目光才刚投到余崇身上，便见余崇在同一时间收回眼，扭头看向他这边。
令狐槿快步爬上阶梯，走近，声音快脑子一步：
“你来这儿做什么？”
话毕，令狐槿后知后觉，他现在还不能理余崇。
和余崇相处太久，令狐槿已经习惯一见他就忍不住开口说话。
余崇不意外他来这儿，只是道：
“我怕你忘了这事，便趁着这点闲暇时间，过来看看。”
“成遇老人的儿子，曲将军已经叫人去找了，只是禁卫军人数太多，查起来比较麻烦，要等久一点。”
听完，令狐槿当即随便走到一个石阶坐下，无所谓道：“我就在这等着。”
说完，便不再说话。
曲将军看着令狐槿颇为豪迈地坐在石阶上，一脸惊恐地赶过去：
“我的大人，咱们禁卫军还不至于穷到连张椅子都没有的地步，二位大人去后室稍等一会儿，一找到有叫成器的，会立马过来通知你们。”
令狐槿屁股都还没坐热，瞥见曲泓如此神色也不好再坐着，“嗖”一下站起身，手在衣服上拍了拍。
“我就在这等着，谁要与他在一块。”
令狐槿说完，目光转向校场下的禁卫军，一动不动。
余崇侧目看他，知道令狐槿还在生气。
只要他不哄，估计好不了。
这些天，他一直陷入思索与挣扎中，可现在，他好像已经从中走出来了。
曲泓一听令狐槿的话，他看向余崇，见余崇不说话，只是目光闪闪地盯着令狐槿。
他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当即犯了难，下意识抬手挠挠头，犹犹豫豫道：“那就”
“那就挤一挤呗，这有什么的。”贺常的声音远远传来，很快出现在三人的视野中。
他走上来，好奇道：“二位大人吵架了？”
余崇长叹一口气。
他想开了，喜欢便是喜欢，没什么可忧虑，也没什么可逃避的。
这些日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自己情绪也波动到令狐槿，让二人都不太好受。
他这些日子所想的，造成的困扰，完全就是庸人自扰，没事找事。
余崇轻叹口气，朝贺常摇摇头，道：“没有吵架，好着呢。”
敏锐捕捉到余崇的情绪好像变回来了，令狐槿不由看他一眼，嘴上的话依旧不饶人：
“谁和你好？”
曲泓一脸愁容，犹豫道：“后室也不止一间，二位大人实在不乐意，分开一人单独在一间等着便可以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后厅左右相隔甚远，你们一人在最左边，一人在最右边的便好了。”
曲泓见两位大人突然沉默了，暗道自己真机智，轻易就解决了这场纠纷。
贺常见事态不对，忙推他一把，道；
“曲将军怎么这么糊涂，校场的后室人不都快满了？这会儿客人太多，如今只剩下一间，二位大人不嫌弃就挤一挤吧，就找个人的时间，我们禁卫军效率很高的，很快的，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走吧，这一时半会的确实也还找不到，我们去内室等等吧。”
余崇主动开口，走过去靠近他，令狐槿倒退一步，正要说些气话，余崇压低声音，小声道：“那日在客栈，你抓着问我的事，我现在与你说。”
被余崇晾了这么些日，还对他摆脸色，令狐槿一时半会儿自然不肯轻易信他，漫不经心道：
“这都多少天过去，我早就没了兴趣，你爱怎样怎样，与我何干？”
余崇：“行了，别说气话了，我知道你想知道。”
令狐槿：“”
他确实想知道，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这几日心里凝起的那一团黑色雾气总算消散，令狐槿心念微动，脚已经下意识挪过去，嘴上依旧维持尊严：
“你最好如实交代”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贺常虽不在朝上，但谁人不知这右相和太尉水火不容的关系，只是现在亲眼见识到了，只觉谣言都不可信。
右相大人和太尉大人这关系不是很好吗，比起那些面上和和气气，交谈甚欢，却在背地里互撕的要好太多。
相反的，其实宫中朝中，能有这样关系好的寥寥无几。
曲泓亲自带着他们去内室，虽然贺常刚刚的眼神示意叫他摸不着头脑，却还是按着他的意思将二位大人送到同一间房间休息。
他退出来后，盯着一排无人的房间看了许久，陷入沉思。
既然相互看不惯，为什么还要硬挤在一起，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