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返京2
没过多久,随春的声音响起:“公子,好了吗?”
望着被风吹动的门帘,令狐槿思索一阵,朝外道了一声“等一下”,说完斜了眼车上的呕吐物,一脸嫌弃。
左右都是要被余崇笑话,他刚刚还不如在外边吐个干净再进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令狐槿抱起手旁边的冰枕就朝马车门外走,和余崇一样坐在随春边上,
“可以了,走吧。”
路上拖延了这么一会儿,到融县时天色已经暗沉。
余崇跳下马车,一眼便见到前面扶着车壁喘气,半死不活的令狐槿。
他习惯性地走过去想问问令狐槿的情况,可才迈出一步,又立马刹住脚。
余崇自己都不明白,他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想逃避?却又忍不住想对他好。
令狐槿目光盯着地面,自然瞧见了余崇那本前进一步又收回去的脚,心中郁闷,又有些不解。
他在想什么呢?
令狐槿审视余崇片刻,见他沉着脸站在那里,像是在挣扎什么,可突然又目光一亮,爬上身后的马车。
看他上了马车,令狐槿才敢正着脸看过去。
马车因余崇的动作轻微晃动,令狐槿盯着余崇钻进去的背影,只觉愈发气闷。
真是气死他了。他们怎么说也算生死之交了,余崇对他还是这么生疏,什么事都不肯告诉他,还疏远他!
左思右想间,余崇已经从马车里退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绿色的小盒子。
余崇提着盒子跳下马车,他抬起盒子看了看,径直朝令狐槿走去。
“这是付公子给你的送别礼,你走得急,他没来得及给你,就托我转交给你。”
令狐槿吐了半天,此时一脸煞白,接过盒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路上又没吃什么东西,余崇知道他这是吐到快虚脱了,
他目光转向客栈里边,赵正从里面走出来,说:“公子,安排妥当了。”
余崇点头回应,这才重新看向令狐槿,知道他状态不好,心下不由一软,柔声说道:“天色晚了,进客栈吃点东西吧,早点”
“闭嘴。”
余崇竟也停下了嘴里说到一半的话。
“你这些天为什么要疏远我?”
令狐槿忍无可忍,咬牙切齿,一双凤眼直直盯着余崇,似乎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一见余崇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令狐槿登时爆炸:
“别找借口来搪塞我!”
余崇微微垂眼对上着他的眼睛,无奈道:“先进客栈吧。”
眼看余崇又要转移话题,急得跳脚,将转身继续朝客栈里走的余崇一把拽回来。
余崇察觉到了,却没有躲避,被他拽得摇晃几下才稳定身形。
“不行,就在这儿!”令狐槿拽着他的衣角不放,语气坚定,端着余崇不说就不撒手的架势。
令狐槿手指发力紧紧攥着那片衣袖,灰白色衣袖被他捏出些许褶皱,生怕余崇下一刻跑了。
余崇慢慢平静下来,想将他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掰开,却纹丝不动。
“你先松手。”扯着令狐槿的手渐渐用力,也没能将其扯开。
他突然发现,令狐槿的力气是个谜。
“你不说,我就不撒手,我们就一直僵在这,谁也别想进去!”
此时客栈人来人往,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好在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只是在经过时目光长长地扫他们几眼,出入客栈后便又收了回去。
只有随春一脸淡然,抱臂在一边远远看着这僵持的两人。
赵正见自家公子迟迟没进来,当即走出去四顾一番,目光一往外放就看到在客栈门口边的两人。
只见太尉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家主子,右手紧紧拽着他的袖子,而自家主子正努力挪开他的手却不动分毫,随春在一旁看戏。
又是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赵正不由叹息一声。
他正要去询问情况,却被走过来的随春抬手拦住,声音万年不变的冷漠:
“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你瞎掺和什么?”
余崇见自己衣袖上的手死活挣脱不掉,只好僵硬着脚步将令狐槿拖至一边,不阻碍进出客栈的人。
“我说,我说,你先放手。”
余崇服了,目光落在令狐槿狗皮膏似的粘在他衣袖上的那只手。
他说完,手轻轻一动,衣袖突然发出一声衣服撕裂声,吓得余崇左右四顾一番,确认没有人留意才快速低头查看自己的袖子。
袖子没有被令狐槿扯掉,只是手臂处的袖根被扯出了一道大口子。
余崇面色复杂,指着他袖根处的大口子,无奈道:“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可以了。”
令狐槿犹豫一瞬,盯着余崇手指的方向,握着衣袖的手下意识松开。
盯着的破损的大口子,余崇一阵深呼吸,理了理被令狐槿扯乱的衣袖,捂着口子朝里边慢步走去。
见他要走,令狐槿紧随其后,追着他喊道:“衣服我赔你,但是你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令狐槿说完,忽然停下脚步。
他这是在做什么?令狐槿心中一阵迷茫。
他们现在也算是从死对头晋升成为共患难的朋友,关系从坏变好,
可是好像好过头了。
余崇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无权过问。
可为什么余崇明里暗里的疏远,会让他心中这么失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失落。
他觉得自己像个破烂泥人,偶然被人发现拾起放在怀中珍视,却又在他开始接受时将他扔掉。
令狐槿停下脚步,不再去纠缠余崇,而是顾自上楼,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没急着洗掉一身的风尘仆仆,而是静静地坐到椅子上让自己安静下来。
他欺骗不了自己,心中依旧混乱不堪,很难受,窒息一般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令狐槿才有力气爬起来沐浴,匆匆吃了几口饭便睡下。
只是,这一夜睡得格外不舒服,令狐槿醒来依旧精神恹恹。
天色未亮,令狐槿却毫无睡意,翻身下床。
不知现在是快天明了,还是深夜,半掩的窗外一片黑,他实在分不清。
只要醒着,杂乱无章的思绪又海浪般朝他卷来。
令狐槿晃晃脑袋,回去继续躺着。
不知辗转反侧多久才勉强入睡。
可恶的是,他做了一个梦,梦中还是有余崇。
令狐槿猛然睁开眼,趴在床上,脸陷进被子里低骂一声。
醒着逃不过,梦里也逃不过。
逃不过就算了,就连梦中的余崇都那么欠揍,不搭理他!
好在这时天色已经微微亮起,天上几颗残星也渐渐变淡,渐渐隐没。窗外薄雾环绕,像蒙上轻盈薄纱。
令狐槿整理好自己,推门出去。
他转身下楼,一眼望去便见余崇和赵正在楼下用饭,思绪涌动。
他不死心,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过去,才看清他们桌面上还有多出的两副碗筷,其中一碗早已见了底,还有一碗丝毫未动。
那见底的碗想必是随春吃的。
余崇目光留意到令狐槿走下楼,耐心等着他过来吃点东西,好继续赶路。
可他发现令狐槿越走越慢,知道自己不开口他估计半天都走不到这里,于是抬眼看过去:
“快过来吃些东西吧,要赶一天的路,路上会饿的。”
他察觉到令狐槿视线凝在碗上,解释道:
“这家客栈早点只有面食和馒头包子,你不喜我便都点了面条,你若不喜,可以换。”
“不必,这就很好。”
令狐槿坐上桌,开始大口进食。
余崇给他倒了杯茶,不由惶恐:“别急,慢点吃。”
令狐槿吃完最后一口,突然觉得狼吞虎咽确实不适合他,于是放慢速度。
他倒也不拒绝余崇递过来的水,一把抓起喝起来。
温热的茶水下肚,终于把那股堵塞感推下去,令狐槿放下茶杯,舒了口气。
令狐槿只看他一眼,便转身出客栈。
他现在还不打算理余崇。
余崇疏远他,那他也疏远余崇,扯平了。
盯着令狐槿的背影,余崇抿着唇,深邃的眸光荡起一丝挣扎的波澜。
他目光远远望向客栈门外两手空空的主仆二人,目光转向赵正,“多准备些吃食吧。”
赵正低声答“是”,将碗中最后一筷子面条吃完,转身向厨房走去。
可能是有随从保护的原因,先前来刺杀的死士也没有行动过,一路上平安无事。
只是看着令狐槿随春那对主仆,余崇真是操碎了心。
也难怪随春会成为令狐槿的侍从,这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丝毫不管事,也丝毫不在乎自身。
就带着一袋子钱,按着路线走,有的站点路程远,走大半天都走不到,他们连吃食都不准备,就连水都险些懒得准备。
操心的是余崇,心累的是赵正。
原本只要准备他和自家公子两人的量,现在又增加到四人,赵正实在无助。
令狐槿本不想接受余崇的东西,奈何路太远,肚子太不争气,还是接受了余崇准备的食物。
在这次之后,令狐槿每次行程都会准备食物,不再受余崇一丝一毫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