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郊祭3
“西悟地区位于西北内陆,根本不会有榉木做的武器,榉木手感轻,北方人大多不习惯用榉木所制的武器,所以殿下认为凶手可能是与管副将有过节的南方人?”
余崇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一拍手:“方才我说的那个被管天瑞打断腿的,好像就是江南人。”
东舒目光闪动几下:“多谢二位大人提供的信息,我先去了。”
“恭送殿下。”
望着消失在拐角的人影,令狐槿提步上前:“你什么时候和四殿下关系这么好的?”
余崇看着道路旁不知名的白花,随口道: “互帮互助罢了,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令狐槿刨根问底:“他帮助过你什么?”
“你审问罪犯呢?”余崇脚尖换了个方向,轻轻扯过他的袖子,嘴边含笑:“走吧太尉大人,祭祀已经开始了,缺席太久可不太好。”
见余崇不肯回答,令狐槿也懒得再问。他没有拍开余崇的手,只沉着张脸任由他拉着走。
两人走没几步,余崇的声音再度响起:“现在没帮,说不定以后就帮得到了。”
东园镇,开上村。
“殿下,就是这了。”随行的官差率先下马,道一声“我去敲门”,便走上那几阶冒着青苔的小石阶,对着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门敲击几下。
东舒立即下马,默不作声地瞧着眼前紧闭的木门。
这开上村位于畿县的一个小山村,只有不下五十户人家,正值中午,成人外出劳作,村中没有几人。两人一路过来只见到几个追逐打闹的小孩和几只看家护院的狗。
东舒静静等一会儿,门内终于有了回应。
“来了来了,大中午的谁啊!”一阵带着埋怨的女声响起,下一秒门被推开,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探头而出,对着门口敲门的官差上下扫视两眼,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找谁?”
“阿姐勿怪,”东舒走上去,从官差手里接过令牌,往中年妇女眼前一伸:“我们是大理寺的官员,来找你询问一些事。”
陈二婶听到“大理寺”这三个字整个人浑身一震,身体率先反应过来,一改方才不耐烦的姿态。
她目光瞥到眼前的令牌时,吓得立马抬起手直晃:“官爷,我陈美一生积德行善,没做过什么恶事啊!”
“要非说是恶事,我前阵子只是偷了邻居家的一只鸡实在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了”
陈二婶一生待在东园镇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官,如今看着这两位凶神恶煞的官差,差点惊掉了魂。
难道是那事暴露,惊动了大理寺的官差?
见他们沉默不语,陈二婶心中猛然紧缩,腿一软跪倒在地彻底崩溃,一股脑道:“官爷明鉴啊,三年前杀死三狗的事并非我本意啊!”
东舒:?
东舒对随行官差使个眼色,那官差看了当即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他来此只是想询问那三年前被管天瑞打断腿的禁卫士兵乌关的下落,可他都还没问,貌似又发现了一件不小的事。
东舒面色不变,凛声道:&34;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个人,不必紧张。&34;
陈二婶一听,重新活过来般从地上爬起,见东舒对她刚才的话不为所动,舒了口气:“官爷不早说,害我担惊受怕这么久。”
“官爷要问我什么,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二婶摊开门,嘴里话不停:“二位爷若是不嫌弃,可以进屋说。”
“不了,”东舒打断道:“乌关,你可认识,听人说他便是住在这儿。”
“他啊,”陈二婶一听,面上露出些许嫌弃之色:“他,我们开上村可是无人不知晓的。”
“乌关从小就是个怪胎,性格孤僻,力大无穷,大家都不敢招惹他,直到有一天朝廷征兵征到我们这,才把这阎王爷送走了,可没几年又回来了,还断了条腿,之后便一直住在这个地方,不巧的是两天前就搬走了,我见他这房子不错,便买下了。”
东舒面色凝重:“他搬去哪了?”
“这”陈二婶犯了嘀咕,“他没说啊,我也不知道。”
“对了,他老家在嘉禾,说不定回老家了,你们可以去那找找,说不定能找到。”
东舒点头,沉默不语。
“官爷爷,该说的我都说了,还有什么事儿吗?”陈二婶小心翼翼盯着两人。
东舒思索片刻,道:“三年前杀死三狗的事你是只字不提啊。”
刘二婶一听浑身又是一僵,凝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腿又重新一软瘫在地上,哀嚎道:
“这事真的冤枉啊大人,当时,我也是被恨意蒙蔽,那三狗本是我丈夫,我们本正常生活着,可有一天,邻家何玲那个贱女人居然来挑衅我,说我连男人都管不住,还将三狗送与她的玉镯拿来我面前显摆,我当时怒气上头就把三狗给、给毒死了,何玲那女人害怕,举家搬到县里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刘二婶抱头痛哭,涕泪长流。
那大理寺官差义正言辞:“你男人出轨不对,但你行为过激,杀人便是杀人,还说什么无辜!”
东舒叹了口气:“此事向大理寺禀报,待核实捉拿归案吧。”
管天瑞的案没破,反而莫名其妙发现一案,东舒无暇顾及,只交给大理寺,做完这些后,他一面传信与嘉禾县令让其协助调查,一面带上人马往嘉禾方向追查。
果不其然,在京城去往嘉禾的必经之路上抓到了逃亡的乌关。
乌关似乎也知道自己逃不过,干脆束手就擒。
东舒走近,看着残缺一条腿的乌关,不禁皱眉:你不是那人。”
乌关面不改色,大喝一声:“要抓便抓,我乌关大仇得报,也没有遗憾了!”
“那引我去管天瑞房里的人是谁?”东舒一手揪起乌关的衣领,一字一句道。
“什么引你去管天瑞房里?管天瑞确实是我杀的,但你说的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东舒沉着目光盯着他,见他面上坦然,看上去不似有假,将揪着他衣领的手松开,整理一下护腕,沉声道:“带走。”
望着被官差带走的乌关,东舒一凛神色。
原以为找到乌关一切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若乌关所言是真,他真的不知道那把他引去管天瑞房间的黑衣人,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
若乌关与那黑衣人不认识,黑衣人只是知晓了乌关的计划,顺水推舟把他引过去达到陷害他的目的,这就断了这黑衣人的线索。
好在管天瑞的案子算是解开了,他也得以洗清嫌疑。
至于那个将他引过去的黑衣人
还得再审审乌关。
九日过去,杀害管天瑞的凶手已经移交大理寺审查,确认此人确实与引四殿下去的那黑衣人无关,大理寺正进一步调查中,祭天大典也如期完成。
“在白鹤观待九天,穿那厚厚的祭服,朕累都累死了!”东尧将手中的书一推,哀嚎道:“朕不学了!”
“陛下,天子需通经术,万不可再说出这番话,叫人听了又得说陛下贪图享乐、不学无术了。”
亓元拿过陛下推出的书,无奈轻叹口气。
“那亓爱卿读给朕听吧。”东尧正了正身子,伸手拿起御桌上玉盘里摆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吃起来,含糊不清道:“亓元,你要不要吃点。”
亓元摇摇头,无奈道:“陛下读到哪了,臣念给陛下听。”
东尧凑过去,认真在亓元手中的书上下扫视几眼,指着一处地方道:“就是这里了。”
亓元看着他指的那处地方,正要说话,嘴唇微微一张,猝不及防便被小皇帝用另一只手塞了一片绿豆糕,蓦地瞪大眼睛,看着小皇帝笑得前仰后合,僵着不动。
东尧兀自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朕御赐的食物,卿不能吐出来。”
小皇帝总是这么戏弄他,亓元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僵着腮帮子咀嚼几下,艰难地把嘴里的绿豆糕咽下。
东尧笑声未止,殿外便传来一声高喝:“太后驾到——”
亓元一听,忙起身下跪,东尧也止住笑,站起来理了理被他坐乱的衣袍,
“参见母后。”
“参见太后。”
同一时间夹杂着两句话。
太后贴身侍女文秋扶着太后缓缓走进来,殿内气压瞬间低了一个度。
她没急着说话,目光凛凛扫过一跪一站的二人,良久后才道声:“免礼。”
“陛下这个翰林侍读好像不太尽职啊,借着讲述经术之说,却任陛下胡作非为,不加管束。”
东尧一听,连忙道:“母后,这不关亓元的事啊,是我逼迫他吃的。”
“亓元很认真在给我授课,不是借着讲述经术之说胡作非为。”
太后由文秋搀扶着坐下,叹了一口气,声音放软:“尧儿,不是母后为难他,你看看你这年的功课,学这么久还是一窍不通,整天胡闹,大臣递来的弹劾折子都快要塞满你父皇的长春殿了。”
“前年让文阁那老头教我,不也没有好到哪去”东尧小声嘀咕,他自是不想让太后听见,只道:“母后放心,一个月,不,三个月,朕一定会突飞猛进!”
太后可不吃他这一套,默默扫一眼低着头的亓元,冷声道:“姑且信你一次,若是再没有点长进,你这侍读,就该换一个了。”
东尧僵着脑袋点头,“朕知道了。”
“母后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说到这,太后面上总算恢复些许柔情:“最近一直在用药调理,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东尧暗舒一口气。
“对了母后,四皇兄”
“皇帝。”太后面色才上来的温情一丝丝褪去:“陛下好好学习,一会儿国公夫人要来与我交谈叙旧,我顺道来看看你,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东尧垂着脑袋,待太后消失在珠帘之后,脚步声渐远,直到消失才彻底松弛,倒在座上,“都赖我,叫亓卿被母后批评了。”
说完,他又重新站起身,“不能再偷懒了,我要努力学习!亓卿,快给我讲课!”
已入夏,整个京城不知不觉间已笼上一股不明显的闷热之气,伴随着不算凉的风吹到面上,不太舒服。
从白鹤观回来后,余崇瘫在府中“休养”了两天,这不躺着还好,一躺懒癌便犯了,瘫在床上不愿起来。
祭天过后,大赦天下,还给群臣放了三天假。
余崇弯起手臂枕在脑袋下,盯着床幔发呆。
身在古代,这样清闲的时光可没有多少,这三日过后,便得下乡访查民情了。
永朝规定,祭天大典过后,便放朝中部分官员到永朝各地访查民情,打击贪污,审视各地方情况,汇报朝廷。
而余崇也在下乡的名单之内。
这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令余崇疑惑的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此次被调去访查民情的官员特别多,比每次祭天后抽调的人多了一倍不止。
上边的安排,余崇并不明白,想必太上皇自有他的用意。
回想管天瑞一案,余崇忽觉这乌关倒也聪明,专门挑在郊祭这样的日子杀,原本是叛死罪的,正巧大赦天下,只将他流放琼州。
余崇闭眼思索一阵,忽然站起身。
不行,他若下乡了,小太尉谁来管?
《长君》里这这个剧情点,令狐槿身在京城可是整出了许多幺蛾子的。
余崇在房中来回踱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朝门外喊道:“赵正。”
赵正闻声而入:“公子。”
“准备一下,我要入宫。”
“是。”
多大点事,根本不值得他操心。
去与太上皇说一声,找个理由把令狐槿一同带去,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