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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今天不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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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崇立在窗边,听着余母这番话嘴角微微一抽。

    也不知刚刚说“学习什么的都得往后放一放”的人是谁。

    不过多时,两人便“友好”地一前一后走出上然居,一出门,令狐槿脸色大变。

    余崇望向他,解释道:“都说了不是我的主意。”

    “不是这个”令狐槿摇摇头,自然知道这是余崇母亲的好意。

    看着令狐槿惊魂未定的模样,余崇忍不住猜测:“那你是觉得我母亲的性格与你想象中的出入很大?”

    他说完,就看见令狐槿微微睁大双眼,不冷不淡地朝这边看过来。

    余崇暗道,猜对了。

    这小太尉虽然易怒还难缠,但这种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心思往往很好猜。

    令狐槿低着头,不打算与余崇再说下去,略微加快脚下速度,拉开余崇半步。

    两人这样沉默着走了半晌,直到穿过一处小园时,令狐槿才开口道:“你母亲待你真好。”

    余崇闻言一顿,他歪过头去看令狐槿,想从中探出些东西,可却只能看到他一边侧脸。

    以他这几天积累的经验判断,令狐槿不高兴了。

    令狐槿这话

    许是和与余母交谈,勾起了他不美好的回忆。

    余崇缄默不语。

    倒是他疏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见惯了令狐槿顶着一张怒火冲天脸和那阴森气场的样子,疏忽了他也只是个会伤心的半大个小孩。

    余崇心中忽地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气管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有些难以呼吸。

    顶着这般心绪,余崇脚下加快速度与令狐槿同步。他理了理心中杂乱的话语,思虑良久,开口道:“抱歉,这次是我的问题。”

    令狐槿闻言,满脸疑惑:“你这是又在发什么干什么?”

    他本想说“你又在发什么疯”,可扭过头的间隙,确确实实看到余崇面上的歉意,没有丝毫的戏弄意味,登时身子一晃,临时撤下嘴边欲出的话语,连忙改口。

    说完,令狐槿又面色复杂地瞅他几眼,只觉得余崇变得着实怪异,他们现在这种相处模式总是叫他觉得有些奇怪。

    说不上的怪异感,但却也不令他厌烦。

    现在的余崇似乎变得格外能感知他的情绪。令狐槿心中暗想,忽然发现自己对余崇的态度,好像也随着余崇的转变在潜移默化中有了些改变。

    换在以前,他可从不会将自己心中的伤疤在这个堪称为宿敌的人面前轻易展露出来,可如今却总是在无意间就轻易地展露出来。

    而余崇最擅长察言观色,明明看得出来,却不会像之前那般暗讽他,还会与他道歉。

    令狐槿撇过眼,语气不明:“你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什么敏感脆弱的女儿家,自然不会在意。”

    “嗯,是我想多了,太尉大人如此英明威武,自然不会在意。”余崇本不想揭人伤疤,附和一声,把这事给盖了过去。

    看着离书房还有小段路程,想到一会又得在书房闷坐半天,余崇伸出手舒活着拳脚,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令狐槿搭话:“昨日还嫌弃我说穿广袖的衣裳文绉绉来着,怎么今日自己穿上了?”

    令狐槿闻言扫一眼自己的衣着,一脸淡漠道:“今天不打架。”

    余崇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还没说出下文,便被从拐角处突然蹦出来的赵正吓一跳。

    赵正一身黑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转眼便窜到余崇面前。他吸了两口气,疾声道:“公子,恒王在牢狱中突然暴毙了。”

    此话一出,余崇与令狐槿俱是一怔,目光不约而同凝在赵正身上。

    赵正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继续说道:“大理寺的人正在调查,死因暂时不明。”

    余崇目光一沉。

    “怎么好好地就死了”令狐槿思考道,“昨日在听政殿时还挺正常的。

    “此事我知晓了。”

    余崇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赵正,“找个机会将此物还给四殿下,记住,小心些,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赵正伸手接过,敬重道:“属下明白。”

    余音还在园中回荡,转眼已不见赵正身影。

    一看到这玉佩,令狐槿便想起那日的事,有些气闷,眼睛死死盯着赵正走去的背影,道:“这不是你的吗?”

    令狐槿还在暗自思索,一眨眼余崇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他在将要跨入房门时停下脚步,微微侧目:“还不进来?”

    令狐槿没有回答,默默上了阶梯,走进书房。

    “你之前不是最爱管这些事了吗?恒王突然暴毙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忧心一下?”

    瞥见余崇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令狐槿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综合余崇的种种反常行为,令狐槿愈发坚定他心中的猜测——余崇极有可能被鬼上身了。

    察觉到身后那股带着审视意味的森森目光,又听了令狐槿这番话,余崇双手向上一伸打个哈欠,理所当然道:“我是丞相,又不是什么探案天才,这种事自然会有比你我专业的人去查明,就算忧心,也帮不上什么忙。”

    令狐槿刨根究底:“既然你毫不关心,那为何还要叫人留意大皇子的情况?”

    “你昨日还与我说,在朝廷之上思考问题为国解难可是大事,丞相大人记性这么差,这么快就忘了?”

    余崇走在案几旁坐下,将倒置在木盘中的茶杯放正过来,接话道:“做官,特别是做大官,不留点心眼怎么行?”

    他选择性忽略掉令狐槿的第二句话,继续说道:“上次你醉后,偏要来我这打架,叫人钻了空子将此事拿来大做文章,弹劾你我私下斗殴还扰民。所以我不得小心点,派人盯着些恒王,以防有恶人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竟还有这事?”令狐槿垂下眉眼思索一番,沉吟道:“我怎么没有印象?私下斗殴还说得过去,可这扰民”

    “丞相府地这么大,周遭也没有什么住户,这理由也不找点靠谱点的。”

    余崇摆好两只茶杯,抬手握起白玉茶壶的壶柄倒了两杯茶,还贴心地往令狐槿那边推了推。

    “你自然不知道,那弹劾的章疏是我在中书省议事厅桌上找东西时恰巧看到的,估计是没来得及呈给陛下,好巧不巧被我看到了,写那封章疏的官员正好在那时进来,面上挂不住,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年大永连年丰收,风调雨顺还算安宁,京中的官员没什么事做,已经太闲了。”

    余崇感慨道。

    “闲的是你们,可别扯上我,我忙得很。”令狐槿怼人的话脱口而出。

    余崇端起茶杯,盯着在玉杯中绽得碧绿的茶叶,袅袅白烟从淡色的茶水中缓缓飘出,浓郁的茶香萦绕鼻尖。

    他将茶杯抵在唇上轻抿一口,重新放回桌上,而后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中左找右翻,最终抽出一本蓝色封面的易经。

    “上次已经讲解完了春秋,现在来讲讲易经吧,求学若渴的太尉大人。”

    令狐槿:“…………”

    书房外柳树轻摇,角落的梨花如雪般悄然绽放,洁白无瑕,柳树上落着两只叽叽喳喳小声低语的燕子。

    时光清浅,倒也舒适。

    ·

    皇宫,清和殿。

    偌大的槐树下,长椅中坐着一位淡黄色衣着的青年。青年坐得端正,一手拿书,神色严肃认真地盯着手中的书。

    阳光穿过茂密的槐叶,将细细密密的树影映到青年手中的书上,树影中掺杂着细碎的光。

    忽然墙外传来悉悉索索声,转眼间便跳出一个人影。

    “殿下,这盒子是丞相大人的侍从交予我,让我转交给您的。”

    说完,便将手中的小雕花漆木方盒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

    东舒这才将放在书中的目光抬起,漫不经心睨一眼递到手边的小盒子,深邃的眸子闪了闪,抬手接过那盒子,随手一打开,入目的便是昨日他递给余崇的那一枚。

    “十六,我让你暗中监察恒王的事,可有什么进展?”

    跪地的人闻言,立即道:“属下自昨日便一直暗暗埋伏在天牢外,昨晚丑时三刻,有一抹黑影入了天牢,那人武功极强,就连守卫的士兵都毫无察觉。属下立马警觉,也想潜入狱中。”

    “可奇怪的是,属下都没来得及进去,他便已经从牢中闪出,前前后后不到小半刻钟。天牢这么大,若真是他杀了恒王,可就算他提前知道了关押恒王的位置,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便把人杀了但昨日夜里,在恒王出事前就只发现了这个异常。”

    东舒盯着玉佩细腻的纹理,面色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有追踪到那人的行踪?”

    “属下武功不济,在追出大理寺几十米后,那人便将自己给甩掉了,最后消失的方向是皇宫。”

    “皇宫?”东舒将那方盒放到石桌上,神色晦暗不明,“告急宫中暗线留意一下,切勿粗心大意,不确定的事万不能动手。”

    “是!”

    东舒收回目光,正要唤来下人将玉佩收好,他再次拿起装着玉佩的小盒时,忽然发现玉下压着一张小纸条。

    他心念一动,伸手将玉佩取出,抽出小纸条,上边写着两行小字:“殿下襟怀磊落,臣自然知道不是殿下。”

    看完,东舒眉眼舒缓了几分,将玉重新放回木盒中,换来侍女收好。

    东舒没了看书的兴趣,起身走出清和宫,随意走动散心。

    他边走,一边思考着方才知道的事。

    刚刚十六提及的那抹黑影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皇帝东尧和他除外,剩下的几个皇子中,有三位已封王去了封地,三皇子前阵子去南疆办事未归,留在宫中的,只剩下六皇子和八皇子。

    他现在没有证据,不能把嫌疑对象全都放在其他皇子身上,若是那黑影故意朝皇宫中跑,故意扰乱他人猜测也不无可能。

    东舒揉了揉额心,神色深沉,一点一点梳理着脉络。

    忽然间,假山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迅速吸引了东舒的注意力。

    那声音微乎其微,细微地响动一瞬便戛然而止。

    东舒耳朵稍稍一动,掌中暗暗蓄力,他紧紧盯着那处地方,目光森冷而凌厉,像林中猛兽盯上猎物般,转睫间,假山后倏然飞出一只通体乌黑的鸟。

    那鸟的速度极快,转眼便飞到半空中,方才离得近能看出确确实实是只鸟,可这距离一拉远,又像黑漆漆的一团雾,所过之处留下一丝乌黑的雾气,弹指间立马消散。

    东舒眯起眼,脚下一动,勾起脚边的小碎石注入力道,对着那团黑雾砸去。

    小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下一秒,便击中了那似雾非雾的东西。

    那东西被击中后径直落下,东舒快步赶过去,只见那东西“砰”一声砸在地上变成一团黑雾,四散开来。

    黑雾渐散,地面上只留下刚才的石头和一个小信筒。

    东舒心聚神凝,当即伸手要将信筒拾起。

    嗖——

    一记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那只要拾起信的手射去。

    东舒耳朵一动,迅速收手自保,躲过了毒针。

    他反应极快,在躲过银针的瞬间,手一转,迅速拾起地上的信筒,手掌往地下一拍,借力快速站起身,猛地一扭头,朝假山后看去。

    放暗器的人已经逃之夭夭,他看过去时,只留一抹白色衣角。

    东舒收了手,垂下眼盯着手中的信筒,小声呢喃道:“是她。”

    那个西悟奸细,之前在宴会上他便觉得有些古怪,前些天故意与她交过手,对她的武功路数有些了解。

    东舒拨开信信筒上的塞子,取出内里的信纸,上面写着四行小字,写的是西悟字,东舒看不大懂,只能勉强认出信中的一个名字:郑元武。

    不过这也足够了。

    郑元武是西悟宰相的名字。

    “果然是奸细!”东舒握紧手中的信,快步返回清和殿。

    东舒风风火火进入书房,对着侍候的侍卫道:“把秦飞叫来。”

    他的下属中能看得懂西悟字的只有秦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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