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要碰瓷?!
板上钉钉的是,他确确实实是应下了令狐槿的话。
话都说出去了,令狐槿又追到家门口,不配合他过两招似乎都说不过去。
余崇盯着小太尉神色认真,颇有些无奈地掀掀袖子,心里暗暗嘀咕道,就浅浅地陪他玩一下吧。
“太尉大人请吧。”余崇出于礼貌,朝令狐槿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进府再打。
令狐槿看明白了余崇的意思,当即摇头:“就在这打,打完,小爷、我还要回家呢。”
余崇闻言看眼四周,这地方除了有些黑外,倒也宽敞,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便在这儿吧。”余崇向外挪几步,走到离马车和其他人员十几米远的地方,以免误伤到他人。
一听到要开始,令狐槿有些浑浊的眸子忽然亮了亮,整个人都清醒几分,立马抬步跟过去。
赵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对立站着的两人,趁着还没有开打的间隙,快步走上去,在余崇耳边轻声道:“公子,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好切磋,听小厮说,夫人就在府门后不远的小园散步,被夫人发现肯定要数落您了。”
余崇动作一顿,想起上回与令狐槿打架带伤回来,被余母抓个正着那尴尬场面,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要是打斗声让余母听到,参考她上次的态度,定然要将余崇数落一番。
若是现在找机会开溜,令狐槿这性子,就算不翻墙进去,也可能要在他丞相府门口耗上一夜,决不罢休。
余崇权衡两者利弊,迅速做出决策。他重新看向令狐槿,道:“我自有分寸,就过两招,不会被发现的,你且先退下。”
比起余母的唠叨,似乎令狐槿的不死不休更令人头大些。
令狐槿一见余崇准备好后,手中内力涌动,挥掌朝余崇站定的方向拍去。
余崇脚下微动,黑润的深眸中倒映出令狐槿疾掠而来的身影,下一刻,脚下一蹬,整个身体往后一跃,躲避了令狐槿的掌刀。
打架似乎总能激起令狐槿的潜能,只见他眉头动了动,飞速瞥了一眼余崇落地的位置,下一刻,掌风已经劈到余崇胸前。
余崇这回没有刻意躲避,他侧身避开了锋芒,手腕一转,准确无误抓住他的手腕,这操作余崇使用太多次,令狐槿也学聪明了,知道用蛮力挣开根本行不通,转而脚下使力,朝余崇下盘踢去。
余崇神色一敛,迅速松开了他的手腕,避开令狐槿的攻击。
两人打做一团,只有赵正满脸忧心,一边观战,时不时还要往府门张望,帮自家公子望风。
赵正兀自忧心着,在看了眼府门后,转过眼来要继续观战时,这才注意到坐在太尉马车上的侍卫。
这侍卫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色侍卫常服,正抱着臂津津有味看着打架的二人。看着这事不关己的表情,倒与他们家稳如老狗的马儿有些相似。
主子在打架,侍卫在一旁不加制止,还看得津津有味,这种情况赵正还是头回见。
他忍不住问:“没看见你家主子醉成那样了吗,你还带他来丞相府找我家公子打架。”
黑衣侍卫神色未变,目光依然看向打得来来回回的二人,忽的冷冷出声:“我只负责听命令,我家公子要做的事,我管不着。”
赵正神色复杂,他说的确实也没错。他突然联想到上次令狐槿带着七八个侍卫来堵他家公子时,那些侍卫似乎也就这么看着他们家公子被欺负,都不打算做样子出手帮一下。
至少那些个侍卫多少还面露犹豫,而这个,直接心安理得。
赵正惊掉下巴,心道这太尉府的侍卫怎么都有一种不顾主人死活之感。
二人又来回过几招,余崇渐渐有些吃力,令狐槿虽是醉酒状态,打架还挺灵活,且出手的力道似乎比平日里更重,也正因如此,他的弊病也更加显露——只专注打人,疏于防守。
余崇一边躲避着他的攻击,一边又怕出手会伤了他,只好随着他的招式走,寻找机会结束这场闹剧。
时间渐渐流逝,打得余崇都有些乏了,疲困之意渐渐笼上心头,催促他快速结束这场有些幼稚的比试。
余崇一敛面上的慵懒之色,一双黑眸定定盯着令狐槿的动作,趁着他挥拳的间隙,蓦然出掌,长袖飘扬间,余崇早已掌化为绳,牢牢抓住他的手。
令狐槿挥拳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余崇抓住时,手中颤动猛然袭来,震得余崇手臂发麻。
余崇迅速侧头躲过令狐槿另一只手的攻击,手上加大力道,打算速战速决。
没待余崇的下一步动作,他抓着令狐槿的手明显感觉到对方突然间泻了力,像个泄气的皮球般软了下来。
余崇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之色,连忙收了手中暗续的力道,扭头看令狐槿一眼。
只见对方忽的脚步虚浮,迷迷糊糊地就要倒下。
余崇一手还握在他手腕上,心中一阵迷茫。
这是又要碰瓷?
迷茫归迷茫,在令狐槿快要倒下时,余崇还是下意识一拉握住令狐槿的手,将他牢牢抱住,才避免小太尉直接栽到地上。
只是他力道掌控得似乎不太好,将令狐槿拉过来时力道似乎有些大,直直砸在他胸口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余崇胸口被这一下砸得忍不住闷咳一声,手还是抱着令狐槿没有放。
只要他一放手,令狐槿下一瞬就要躺地上了。
原本就被令狐槿给捶过的胸口还没好,现在又被罪魁祸首用脑袋砸了一次,造成二次伤害。
余崇咳嗽一声,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察觉到令狐槿的身子下滑,余崇又揽了一把,待做完后,突然一顿。
这姿势……貌似有些不妥。
好在令狐槿昏睡过去,若是醒着,看见他们这颇带有些暧昧的动作,不得气得背过气去?
令狐槿炽热的呼吸砸在余崇胸口上,鼻尖充斥着浓厚的酒味,从不习惯与他人有如此亲密接触的余崇惊得浑身一僵,强忍着收回手的冲动。
余崇僵硬地扭头看向正在看戏的几人,赵正还算明理,见状已经朝这跑来。
待赵正帮他把令狐槿挪开,余崇才逐渐从僵硬中恢复过来。
赵正扶着令狐槿朝马车里走,抬起头朝着缓缓走来的黑衣侍卫道:“你动作快点啊,是我主子还是你主子!”
黑衣侍卫没有理,脚下速度却也快了几分。
谁知这令狐槿都昏睡过去了还不肯老实,可能是嫌赵正扶着他不太舒服,迷迷糊糊间随手一拍,赵正又看着迎面走来的黑衣侍卫,一时也没注意,令狐槿不知哪里气,把赵正拍了个趔趄,竟真让他给挣脱了。
失去支撑的令狐槿一个脚下不稳,就这么毫无形象地栽在了地上,看得余崇目瞪口呆。
余崇提步走近,借着府门口挂着的挂灯发出的光,看清了令狐槿的脸。
他的脸上、脖颈、手背上都是淡淡的浮红,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在打斗中变得有些凌乱,一双剑眉紧缩,淡色的薄唇时不时轻轻张合几下。最后,整个人像蒸锅里熟透的小虾般 ,一动也不动。
看着黑衣侍卫把倒在地上睡死过去的令狐槿给扶起带走,余崇才微微松了口气。
但愿令狐槿清醒后别记得这事。不然,这事儿定要被他划为黑历史了。
直到令狐槿的马车走得没了影,这场闹剧才彻底结束。
余崇淡淡收回目光,甩了甩刚刚打架时还有些发麻的手,这才迈步进府门。
短短几天,他便与令狐槿打了不下三次,令狐槿这闹腾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余崇摇摇头,心道给他布置的功课还是太少,看来以后得加量。
此时已是亥时,与令狐槿在外边折腾耗了些时间,还出了些汗,与这一身酒气混在一起,着实有些上头。
余崇抬手轻嗅,不禁皱眉,随即叫人备水洗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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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屏风上三三两两挂着几件衣服。
屏风后,余崇正悠闲地躺在浴桶中,手中端着剧本,百无聊赖地翻着。
余崇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又探出手指,将手中的书后翻一页。沾了水的指尖触到页面迅速晕开一朵水花,将纸页晕得有些皱。
剧情发展到这里已经是手里这本书的一半,剩下的着墨较多的,便是郊祭。郊祭过后就到了自己断更的地方,到时候,所有事情走向都没了预知。
后边的事,只能全靠自己了。
“郊祭”余崇盯着书中的字眼,轻声念道。
郊祭是永朝的一重大祭祀礼,每五年举行一次,有关人员从郊祭的前两年便开始准备,届时皇帝和文武百官都得参加,郊祭完后,便是大赦天下,让一些大臣皇子走入民间访查民情。
这是余崇为了快步解开男女主误会特意安排的情节,到时候身为四皇子的男主也会被皇调去访查民情。
而女主知道男主发现了她间谍的身份,碍于男主身边的护卫,她屡次对男主下手都没有成功,所以借着男主访查民情时身边守备缺乏的机会,一路跟随过去打算杀了他这个后患。可就在女主要对男主动手时,突遇山贼,两人只好暂时合作击退山贼,整个村庄免遭山贼洗劫,二人也因此缓和了矛盾。
这事过后,男女主出于某种“巧合”下同道而行,没过多久便暗生情愫,此后便是访查民情恋爱两不误。
书中的令狐槿在这个剧情点已经对女主有了明确的爱意,叫人暗中监察二人行踪,时不时派人给男主使拌子,连派两次人刺杀男主都未得手,最终亲自上阵,毫无意外的被“武功不济”的男主给打了个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看到这儿,余崇登时有些绷不住,将手上的书“砰”一声合起,扔到一旁的矮桌上。
显然,余崇不太想承认这离谱中带着点合理的剧情是他写出来的。
这男女主感情戏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好歹也过渡一下吧。
罢了罢了,写都写好几年了,再多吐槽也没有意义,余崇暗暗思量。
他站起身,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从紧实的肌肉上滚落而下,重新落回桶里,有些滚得猛,沿着木桶边沿滚到地面上,溅出一片水花。
余崇跨出浴桶,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到矮桌旁,拿起上边的毛巾简单将身上的水拭干,扯过托盘里叠放整齐的衣物穿好,而后拎起被他丢在矮桌上的书,朝书房走去。
小皇帝上任,不理政事,宫中呈来的折子可比太上皇在位时多了不止一倍。余崇怎么说也是个宰相,重担落下也不得不承担些。除此之外还有中书省的各种杂碎事务,看起来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可处理起来还是颇费功夫。
洗澡后,余崇精神不少,他掩住书房门,走到案几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瞟了眼堆在桌角的今日新搬来的一堆疏章,目测足足有不下三十章。
永朝的所用的字体与现实世界中的繁体字无甚区别,余崇倒不至于看不懂,只是他叫一个现代人来处理这些事,这分量还不少,实属有些吃力。
面前的桌案上是赵正刚为他准备好的茶水点心,玉瓷杯里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
余崇想也没想,拿起茶杯在手中轻轻转动,玉瓷带着微微滑腻的触感和热茶从杯里传出的热度,一并传入掌心里。
滚烫的、滑腻的,这触感似曾相识,余崇脑中忽然划过一个场景,惊得握着茶杯的手一抖,险些握不稳将茶水抖到手上。
余崇心有余悸,一时对饮茶这事兴致全无,没有丝毫留恋地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推至一旁,随即勾起桌上另一角的章疏看起来。
他连看几本宫中呈来的折子,其中两本小皇帝用朱砂潦草地批了“知道了”三个字,余下的一片空白。
余崇轻叹一口气,拿起另一封章疏,抬手一拉,将其徐徐展开。
上边的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字:恒王与中书大臣私会,似有谋反嫌疑。
余崇看一眼押字,见是兵部侍郎刘敏的手笔,不禁一顿,一时摸不着头脑。
刘敏不是恒王党吗?这是内部搞分裂了,开始互掐?
他目光停留在“恒王”两个字上,眯了眯眼,思索着。
恒王虽然没有当上皇帝,却也是深受太上皇宠爱的皇子。
他所受封的嘉州一带是众多已封了封地的皇子中最好的,也是最近皇城的,足以见得恒王在太上皇心中的地位。
至于谋反,余崇在《长君》里并没有写过。
谋反乃大罪,刘敏只一人不可能冒着得罪恒王的风险上奏控诉。
余崇如是想,又将剩下的那几个章疏快速看了一遍,果不其然,与刘敏相同的控诉章疏还有两章。
余崇心生疑惑,目光在折子落款处一扫,陈飞。
他反手将章疏合上,盯着桌子上的流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余崇想不明白的是,这兵部刘敏、禁卫军副将陈飞、给事中兰腾达三人貌似并不和,虽不至于像他和令狐槿这般一言不合就动粗,但嘴上的冲突可没少过,更何况刘敏还是恒王党,这三人突然联合上奏告发恒王,余崇实属有些意外。
这事既然传到他这,太上皇必然也知道了,想必用不了多时,就会有人来传他入宫共同商议恒王的事。
果然,余崇起身,还没跨出门口,屋外就传来赵正略显急促的声音:“公子,宫中管事的刘公公来了,人来得匆忙,说要召您进宫议事。”
“我知道了。”余崇淡然回应,走到门边,抬手将门拉开。
开门的瞬间一阵轻风从耳边轻拂而过,余崇低头望着借着月光映在地面的婆娑树影,又睨一眼略显急促的赵正,长袖一挥,兀自下了石阶,“愣着干什么呢,走吧。”
余崇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下。他抬眼看了看天上银月,总觉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穿过步道,径直朝府门口走去,还没到门口,便远远看见经常侍候在皇帝身边的刘公公手甩拂尘,面色凝重得站在那。
余崇快步走过去:“刘公公。”
刘喻一见正主来了,忙拱手行了个礼,“右相大人。”
“大人,陛下紧急召集中书大臣前去长春殿商议要事,不得不叨扰大人,请大人谅解。”
余崇欣然点头道:“我知道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