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进宫
几个小太监抬了软轿等在门外,一身上好蜀锦宫装的绘音姑姑站在门口,鹿茗仔细打量了她,大概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姣好,姿色超然,说是宫女,穿得却奢华繁复。
这个太后,是拿绘音当姐妹养着的。
见她看过来,绘音便轻笑道:“太后娘娘听闻王妃有恙,恐马车颠簸,特地派了人来抬,路上若是累了疼了,咱们便沿路歇一歇,太后娘娘的意思,天黑落锁前怎么着也能进宫的。”
鹿茗心中一震,这是因她昨日称病留宿来兴师问罪的?
若行的太快,那就证明了昨日所言不实,若行的太慢,在这软轿里颠上一天,没病也能颠病喽。
敌意挠挠的啊!
可此前这个太后明明不会因赵烨昇宠爱了谁便出手阻拦啊?
这是哪一出呢?
这世界不会真的要彻底崩盘吧?
鹿茗一路忧虑,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赶在午后进了宫墙。
太后所住的泰福宫在内宫最深处,庭院宽敞却素静,若不是房顶的金砖碧瓦,只怕还不及鹿茗的庭院奢华。
鹿茗下了轿,被搀着在寝宫门前跪下,顶着午后的阳光直晒了许久,都不见人通传。
不用问,太后必是午后乏了,正睡着呢。
鹿茗不由得哀叹,都说她不爱看宫斗剧,这罚跪一招是真损呐!
她身上带着伤,烧又刚退,难免虚弱了些,被太阳这么一晒,更是头晕眼花、意识迷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宫门外忽然传来太监通传:“皇上驾到!”
鹿茗猛然从迷蒙中惊醒,回头便看见了那玉带金冠、春风玉妒的紫袍少年皇帝——赵洛深。
别看刚刚年满十八岁,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深不可测的幽暗眼眸,早已是十足的帝王像。
看得出这皇帝确实是赵烨昇一手带起来的,长相不过像上三分,行为举止却是像得十成十。
爆炸元凶的头号嫌疑人啊……
鹿茗心底微动,若说这世上谁最敬重赵烨昇,那便只有这个小皇帝;
可若说谁最想赵烨昇死,恐怕也只有这个小皇帝。
帝王家,亲情恩情,都不及手里的权力。
鹿茗跪拜后仍在原地未动,见鹿茗还在院中跪着,皇帝牵出一抹笑来:“婶婶身上还有伤,起来回话。”
要不是已经跪着,鹿茗就给跪了,这一句婶婶叫的,谁敢担啊?
羌儿连忙将鹿茗扶起,在心里暗暗祝祷,皇帝可千万别把他们留在泰福宫啊!
“母后昨夜未休息好?”皇帝看向绘音。
皇帝声音清缓,表情没变,绘音却听出了质问的意思,太后往日可不会睡到这个时辰。
“太后娘娘昨夜在佛堂为陛下祈福,歇得迟了些。”绘音讪讪答道。
“难为母后费心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这些不相干的,少挂心些才好。”
“既然母后劳累,朕就不叨扰了,婶婶的伤,叫皇后去操心吧。”皇帝的眼神望向鹿茗,回头吩咐随侍太监,“送王妃去承香殿。”
这是怪太后多管闲事了?
鹿茗之前便听闻皇帝与太后不睦,毕竟皇帝大了,摄政王管不得,太后同样也管不得。
现在朝堂上,外戚的日子过得多艰难,内宫中太后过的也未必好多少。
可如今这不仅仅是不睦吧,这都快怼脸骂了……
鹿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自处。
羌儿不懂这些,之是一脸崇拜地望着皇帝,这个皇帝是会读心术吧,她的祈祷都听见了?
鹿茗看羌儿一脸花痴的模样,不禁偷偷捅她,谁不知道当今圣上与皇后鹣鲽情深,连鹿茗这种西域指名道姓送过来给皇帝的小妾他都不要,万一让他错以为羌儿有意,死都听不见个响。
送走了众人,绘音闪身进了门,阴影下,一个绝美妇人正端坐在椅上,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声音狠绝:“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亲自跑到她殿前,就只是救那个西域来的狐狸精?
这是来故意打她的脸!
堂堂太后,连罚跪个妇人,也要被皇帝指责多管闲事!
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
“渲王到哪了?”太后眉梢轻挑,一双凤眼微眯,眼底里竟流出一丝杀意。
“大抵再有十日便要进京了。”
“好,我们等着瞧!”
……
承香殿内,小皇帝坐在正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立在殿中的鹿茗,黑曜石般的眼眸仍是让人琢磨不透。
直看得鹿茗胆战心惊,才缓缓开口:
“你可知罪?”
感情这位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来不及多想,鹿茗便扑通跪在地上,闷声回答:“臣妇不知。”
无论她猜的对不对,说不知都是当前唯一的解。
她的人设是个西域来京的无知少女,太过乖顺伶俐反而惹人怀疑。
“不知?”皇帝笑了笑,只是这笑意太浅,看着有些瘆人,“皇叔为了南朝安宁,故而剃度出家为国祈福,你却敢前去勾引,好大的胆子!”
“本来是不敢的,但他长的实在好看。”鹿茗自然不敢说什么涉及政事的话,便装了一副色迷心窍的模样,“毕竟是自家夫君,不试一下太亏了。”
实在好看?
这下皇帝的笑倒是真了几分。
摄政王戎马半生,丰功伟绩可撼日月,如今居然被一个女子以貌取之,若他听见了,不知该作何感想?
鹿茗眼看着小皇帝的笑意渐渐消退,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良久,才幽幽开口:“确实亏了。”
什么?
鹿茗抬头,还没想通他说的话,便听见他接着说:“朕给你半年时间,若能诱皇叔还俗,朕当有重赏!”
半年?!
鹿茗脑内大骇,距离重阳节还有五个月,这小皇帝一许诺便是半年,他是当真毫不知情,还是故意让她……
更何况摄政王还俗,免不了朝堂又是一阵争权夺势,这世上最不希望摄政王还俗的,不就应该是皇帝么?
这皇帝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