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窟中祭坛
却说慕逸几人往罗刹死去，宇文修有伤在身，与陶工在外接应。慕逸同诗凝绕过碧云山脉动乱的兽群，入核心处。那核心处冰寒极苦，环境恶劣，无丝毫灵气，与此前宇文修前述全然相反。
二人踏在结实的冰面上，环望四周，这里形成的冰山似千年不朽，万年不化，暴风骤雪时时摧残，其中隐藏着多少凶险。
天色昏暗，浑云笼聚，直直似要坍塌下来，将二人埋葬。诗凝踏足冰面，惊吓冰下游鱼散乱：“此处寒气逼人，多加小心。”
慕逸点点头：“那洞窟是在最高山上。”
上官诗凝脚下一点腾空跃起，于空中远望，只是暴雪纷纷，白雾漫漫，遮蔽双眼，饶是她也看不真切。无奈，只得落下：“近处方可，远时只见白雾迷蒙，不知方向。”
“我们先从近路摸索过去，沿路记下标记。”
二人扶着冰冷巍耸的山脚，陷入皑皑大雪的深堆，一步一印的进入风雪中。不时冰雹颗粒大砸来，冽风呼啸而至，走了不知多时，遇见一处大的山岩，能够遮挡些许风雪，便于那里稍作歇息：“看吧，跟着我可是要吃苦头的。”慕逸无辜的耸了耸肩，从戒中拿出一块干粮递给诗凝。
“修行之人都会辟谷，你为何却要吃这些粗食呢。”
诗凝接过干粮，勉勉强强吃咽下去，这种干粮味道生涩难咽，她吃不习惯。
慕逸偏过头未作搭话，倚靠那里思绪万千。直到一声震吼将他二人惊醒。慕逸幡然起身，与诗凝向着声音来源穿梭急行，一探究竟。
拨开雪丛，此时正有一头高大巨猿捶胸震天吼哮。而他对面，一只嶙峋瘦骨的斑斓猛虎张开利齿，凶牙厉狠，严阵以待，正要拼杀。
二人到时，两兽已然撕咬一起。诗凝看到二兽，不由一诧：“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是？”
“在六界之外，漂浮着一块蛮荒之地，那里生活着许多古老凶兽与古族，这两只便是来自蛮荒的存在。”
“不过，这两只只是幼儿。”
慕逸凝神观望，思量他们二个为什么争斗？忽然，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一灵草傲然独立。
诗凝问道：“杀了还是离去？”
“还有第三个选项，引路的来了。”
“引路？”
“两兽相争，我们坐收渔利，那老虎得胜后，便会领着我们找到洞窟。”
这让诗凝来了兴趣：“那只巨猿如此壮硕，灵力比骨瘦如柴的虎多了许多，怎么就说是虎得胜呢，依我看，定是巨猿胜。”
慕逸微微一笑，道：“打赌么？”
“好啊，赌什么？”
慕逸道：“我没想好，再说。”
诗凝不服气的碎碎念：“为什么是以你赢为条件啊……”
——
随着那巨猿的轰然倒塌，诗凝樱唇轻启，玉手拍了拍慕逸，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怎怎么会！”
诗凝怎么也未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那巨猿名七刹，以凶狠暴戾，生性残暴在蛮荒称霸一方。他们喜食血肉，捕杀为乐，尤以银霜虎为食，即使幼年的七刹猿也是天生的捕猎者，今日竟然如此，真是闻所未闻。
慕逸指向那只蹒跚趋步的银霜虎：“此地环境恶劣，你看他瘦骨嶙峋，灵气渐尽，又獠牙残裂，定是困在这里许久，饥不择食。而那只巨猿身形健硕，初对阵时毫无章法，侧目留意灵草，是骨子里天生的傲慢，自以为胜券在握。两兵相交，哀者胜，此虎活下去的欲望极为强烈，更何况那老虎明显比巨猿更加熟悉地势，不胜也可全身而退。”
诗凝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真是看不透懂你啊。”
二人伏在一角，那银霜虎虎气喘吁吁，舔舐伤口，然后将那灵草含在嘴里，托拽起巨猿尸体，向北方走去。
慕逸二人紧跟其后，果然找到一处洞窟。只是七刹猿身体庞大，容不下那洞，银霜虎就在洞外进行啃食。
上官诗凝手腕轻转，鸣凰圣弓在手：“这是你要找的洞窟？”
慕逸血瞳一闪而逝：“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此虎阻路，现在杀之易如反掌。”
“不，我想有人会喜欢它的。”
慕逸止住了她，起身直往洞窟口处走去。随着他的步伐，身后渐渐显出一朵血莲。
察觉到危险气息的猛虎起身吱牙，不退反进，威吓慕逸。他口中寒气森森，骤然仰天长吼，跃身猛扑压而下。诗凝远远站在慕逸身后。
慕逸随手一荡，抬起手臂，一手托天状，身后血莲腾空而起，骤然整个天空血海弥漫，原本白雾蒙蒙，黑云摇摇欲坠，如今血色浸染，浑然可怖。
那猛虎直想扑下，见这等威势，气势忽然弱了下来，那是一种本能对于强者的畏惧，就在他要收回利爪逃命的那一刻。
大空风云涌动，顶上竟然显出一圈繁复的阵图，大阵茫茫霄红，血色狰狞，所构成的图案似乎有生命在律动。
“落！”
一道近在耳边，却仿若来自久远存在的声音回响再整个罗刹死地中，碧云山脉动乱的兽群瞬间平息下去，银霜虎四处逃窜，却不论哪里都无法逃脱天空中那大阵的覆盖。
雪雾掩映，疾风浑云，凄厉嘶吼。随着一声轰然巨响与凄厉惨叫，那阵法自高空压落，直直碾压在到巨虎身上，形成一个血柱囚笼，任凭那猛虎在里面如何挣扎嘶哑，也无济于事。
这一幕，在身后的诗凝心底翻起骇浪，她从未如今天这般如此惊诧，他竟然不需要准备便能凭空祭出如此大阵，而且那阵法的威力，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些阵法师能做出来的。
慕逸收手，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的杰作，不着痕迹的留意上官诗凝的神情变化，见他已经被惊骇的说不出话，暗自点头。他淡然迈步入窟：“跟上。”
“啊？哦。”诗凝跟在身后：“刚才那是什么阵，我也认识不少阵法师，却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威力的。”
“我给它起名叫缚妖阵。”
“蛮荒之兽可不是那么好驯服的。”
“这能暂保他不死，却束不住他的性，却有一人可收服它。”
诗凝好奇来：“是那位鬼界之人，叫宇文修的？”
“不是。”
“你的仆人？那个坡脚的陶工？”
慕逸摇头否决，又补充道：“他不是仆人。”
诗凝微做思量，忽然一拍手：“古灵尊！”
慕逸住下脚步：“哦？你倒说说我如何会与他这蛮荒异兽？”
“你曾说他乃一头笑面虎，非利己必敌也，既然有利短时间就不是敌人，而且他心思复杂，此一举会让他有诸多猜测，但见此虎乃蛮荒异兽，奇珍无比，定会料想你为讨好他，而轻视你，视敌以弱。”
“可万一他疑心重重，你又怎知他会接受呢”
慕逸走在前面，手中亮起一团火，火焰照亮前路。那洞中尽是些冰雕骸骨，血渍腥狞，还有残留烂肉的糜烂腐臭。
“面善身勇，自有骁将之好，而酒馆中其血性可见。震慑巨兽，非此人莫属。”
慕逸微而一笑，默然向前走着。
诗凝至一冰雕近处，轻触这具冰冷的尸骸，冰凌刺骨的寒冷瞬间传来，不由哑然：“竟然这等冰凉！”
慕逸沉寂的点点头，用火将那冰融掉：“你看这些尸骨是否是同样来自蛮荒？”
诗凝走近前，迎着慕逸的火光凝眉细看：“竟然有这么多幼崽！”
慕逸在前引路，诗凝留意着身后，随二人的深入，洞窟越来越宽广，直到洞窟尽头，竟然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当空一轮青天白月，地面却又倒影一轮月红，两者隐要重合之势。
室中央，凄白月光垂下，红月浸漫处，建一个诡异阴森的祭坛。周围一圈模糊的古老文字，只是祭坛正中央的坛上却只留下一层薄厚不一的灰。似乎原本放在这里的东西被拿走了，是什么东西呢？那模糊的文字又好像在通宝处的卷轴上见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这里。”
诗凝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他循声望去，见她正在在一处墙壁附近：“这里有道裂痕。”
窟中刺骨的冷风正是从这道裂缝吹袭而来。她探手那处裂痕周围墙壁，凛冽寒风夹杂着纷飞雪花，在纤纤玉手上留下一道划痕：“这风能伤到我。”
他自裂痕沿着墙壁摸索，有不少打斗的痕迹残留在墙上，应当是有人闯进这里，发生过争斗，争斗？
陶工曾说过他来到此地时，便是罗刹死地，会不会是。他又近前观察这裂痕：“有空间波动！”
那么当时打伤毒童子的那道强光是，慕逸回身望向地上模糊的祭坛文字，误打误撞，损坏了这个祭坛遭到反噬。
可是坛上放的东西呢？慕逸一抹祭坛上深浅的灰：“这到底是谁拿走的呢？”
血煞，他感觉到就在这里。只是，又在何处？
忽然他的注意被地上猩红的月影吸引，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你听到了么？”
“什么？”
“钟声！”
铛——铛——铛——
那钟声仿佛从亘古跨越纪元而来，于慕逸耳畔回响，慕逸神情愈加凝重，忽然，他抬头看天上的血月，一白一红两轮明月交汇，他猛然忆起钟瑜曾与他说的那句传闻：
当天空中，一红一白两轮圆月的再次际会，陨落的罗刹将再次降临世间，带着他的愤怒，重归神庭！
他眸中血红升起：“不好，快走！”
说着，即拉住诗凝向着洞外飞驰而去。诗凝还未明白，忽心头一声凄厉，惊颤的她一时慌乱，挣脱了手，跌坐在地上。
身后黑暗中，隐约见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向他抓来。慕逸感到手中一空，连忙回身将她抱起来：“有我！”抱着她转眼飞身至洞口。
方缓过来的诗凝神色凝重起来：“那是什么？”
“血煞。”
她着手而下，鸣凰圣弓在手，云烟凤尾群袭身：
红妆凤目花前月，丹凤朝阳舞美姬。
柳腰玉手满弓矢，霜华满天残阳雪。
她搭弓在手，三箭齐射，一箭逼退血煞，一箭裂穿洞窟，一箭掀起烈火狂澜。他二人趁时撤出洞口，落至远处。
诗凝凤目威仪，不似此前舞美姬，浑然一个掌控者，语气不容置疑：“见你如此从容，可有方法？”
“有，需你拖延一些时间。”
“一刻钟。”
“足够！”
慕逸转身寻迹离去，诗凝玉足踏地，厉冰化水，势火燎原，整个罗刹死地核心，瞬间陷入一片汪洋火海。
“本殿主只为游玩而来，你这邪祟安敢坏我雅兴！”
“美人！美人！”火海之中，那血淋淋的人影一步一蹒跚的向她走来，他一身残破道袍，烂皮包骨，双目离神，口言不清的碎念。他托举紫莲灵火，嘶吼暴戾。刹那间，紫莲腾空，化作紫色火焰，吞噬周围熊熊烈火，化作一匹巨狼径奔她撕咬而下。
诗凝拈弓搭箭，火凤长鸣，只须臾一箭射出，那巨狼应弦而落。未了，此箭雷霆之势迅猛，径直高天血月，威势无匹。只正当贯穿而入，却剑声起，一柄青峰长剑浮身一斩，始那剑出鞘，整片天地剑意凌厉，嗡鸣声不止，所有剑气皆汇聚于此。每一声，都有凌厉剑势绽放。
二者转瞬即交，崩落山巅碎石无数，底下那只血煞埋没在乱石堆中挣扎。凄厉喑仄的声音再次颤栗心头，碎石堆上翩然而落一儒雅男子。
他不过轻轻站于石上，那令宇文修犯难的血煞即刻化为血水，自石缝流回到他身上。
男子蛇眸阴狠，举止却优雅，入剑于鞘，轻轻转动手腕，舒展冗长的身躯，凄厉喑仄似有百人之声，四方围绕：“你还不配做我对手，叫他出来。”
“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上官诗凝鸣凰圣弓化火为冰，冰箭在手，向穹射出，那冲天一箭，冰晶凤凰卷起狂风骤雪，火海熄平。高空之上，巨凰腾空，大展鹏翅，万千冰箭如雨轰然惹下。
血煞男子，剑气凛然，周围翠竹横生，随风舞散纷落的竹叶，翩然迎向那雨点般密集的冰箭。冰箭凝结了啸风，停滞竹叶，却尽被竹叶挡下。冰凰长鸣，身化巨箭，冰晶利爪钩会而下，那冰竹形成的屏障飒然破裂，直取血煞面门。
“我说过，你还不配！”
那人只一招手，翠竹腾生，鱼贯而出，竹林丛丛荆棘，所瞬间变换锐锋长剑，四面刺出，将那冰凰身体整个刺穿，化作冰晶淋下。
诗凝意动之下，凛凛冰晶悄无声息漫天飞舞，散落于每一个角落。
砰！砰！砰！
连环掀起的爆裂轰鸣不绝于耳，整个冰天雪地再此化为一片火海！火凤翱翔，浴火重生。
诗凝玉足轻点，就要后撤而出。却忽然天地一寂，火海之中，忽然分出一道细痕扑灭热浪。此剑一出天绅倒悬，她躲闪不及，翻手蛇矛在手，英姿飒飒，与那一剑相峙。
血雨，浇灌大地。
诗凝强撑着蛇矛，半身跪地捂住震伤的右臂，咳血不止：“太慢了……”
“久等，你且回阁。事后，我再带你游玩。”白染之发浸雨瑰红，舞风摇曳，来者渊邪在手，登临高天，俯视这位儒雅的男子。
血煞掣出青峰长剑，毒眸狠厉，嗜血般想要碾碎这血月下的人。
电闪雷鸣，天地浑然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