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二次接触
慕逸与上官诗凝此时沿小路向着西南而行。这路藤蔓叠络,焉然许久未有人迹,他二人纵身踏影,踏枝踩叶。
慕逸却忽然间住了脚步,诗凝停身立于枝头:“好浓郁的鬼气。”
慕逸感知周围混杂的气息,不禁蹙起眉头。忽见绿茵中有一溃烂的草芽显得格格不入,他摘折起,观于手中喃喃:“这是……”
大地突然震颤颠鸣,林树左倾右晃,诗凝向远而望,腕铃清脆,玉指遥向月下:“那里,有个黑袍蛟纹的人在被追杀。”
慕逸闻言,单手一招,煞剑渊邪在手,一剑斩出……
却说陈王宇文修自林中奔走急驰,直到远处空地,方住下脚步急转身,五鬼镯幽芒绽放,你看那镯:
鬼五作仙香火盛,莲台坐仙化鬼泣,
众灵生玄道果因,因果道玄生灵众,
镯唤五鬼封五仙,郁郁仙鬼两茫茫。
他随手打出一击术法,摧枝折叶,阔平之地掀起万丈波澜。宇文修眉头紧锁,逼视自白朦硝尘中,张开血盆大口的猛扑飞而来的长毛。
“啧,怎么会有这种怪物!”
他纵身躲过,通身幽芒,鬼气四散弥漫,五鬼镯再一晃。在他身后,即显化一尊无头鬼怪:
手持重锤三万万,魔瘴魁躯逞威豪,
胆气不弱天门将,翎甲胜过十万兵,
君王拜将高堂上,朝平普天共贺岁,
数载饥寒将作士,铁马金戈万疆土,
黄沙寂寞敷忠骨,寒霜秋冰落谁泪,
心中挂念不肯舍,壮士身死志伴魂,
断头志气犹然在,不见当年锦旗摇!
断头将军雄身挺立于宇文修身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长毛怪物匍匐于地,吐着长舌,后退几步。
“拿下。”宇文修喝令一声,断头将军提身重锤,径取怪物。
这大锤好不威猛,碰一下碎骨,擦一下落皮,长毛怪物双腿一蹬,急撤身躲开。岂料那重锤威势怎可轻放过。轰隆隆巨响,万千碎石密集如雨,溅杀于他,长毛怪物躲闪不及,碎石贯体,窟窿满身。
然攻势未止,碎石之后,大锤飞来当先,爆鸣声利,将怪物生生砸入山体中,滚石落下,尘埃四起。断头将军高高跃起,双手抡一巨锤,猛然借力砸下石堆。
轰!
大地震颤嗡鸣,然宇文修稳住身形,疲惫的目光不肯松懈,紧紧锁定那乱石堆,如临大敌:“快撤!”
断头将军当要撤出,石堆中忽然血光精绽,窜出一影,身子疲软,缠着重锤,顺势绕于身上。那长毛怪物无知无觉,满身窟窿盖着腐烂的内脏,缠在鬼将身上,血口大张,着头处咬下,却未有咬到。
断头将军鬼气翻涌,把住双手,将他牢牢抓在后背,翻身将他暴露在宇文修面前。
宇文修趁机着头部,一记术法打出,欲趁机撤退,未想那长毛怪物竟自断双臂,躲过攻击,又大口直取断头将军心脏处,魁梧身躯不退反进,顺势捡起地上重锤驾抵,宇文修用残余灵力打出术法又来。
长毛怪物翻身避开,向宇文修发出怪异的嘶吼,这尖细的吼声似乎有种魔力,让他心神震颤,集中不住精力,昏昏沉沉。
他只一脚怪力将断头将军猛然踩进地下,瞬间到宇文成身后,血口大张,利牙凶恶,向着心脏径直咬来。
宇文修躲闪不及,心道不好!要挥臂抵住。
天地间忽风云突变,煞气弥漫,那血盆大口未及咬下,冷冰冰的血便溅到宇文修的脸上。待看去,那杀不死的长毛怪物竟然一分为二,横尸当场。
“阿修!”宇文修闻声惊喜,心底总算安心些,回身望见慕逸同一位女子向他这赶来。
“慕兄,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宇文修一抹额上汗珠,庆幸道。
慕逸与他介绍了诗凝与化形后的云儿后:“你不在罗刹死地,如何到这里?”
“唉,一言难尽。”
他就地瘫坐,一面服些丹药疗养,一面讲述这经过,那位断头将军自去周围巡视。
“罗刹核心曾突然爆发一股极不寻常的能量,却转而消散。我往去查看,却于其中迷了路,误打误撞,跑进了一处洞窟。那窟中初时未有异常,只是当我深入其中时,那长毛怪物突然从中窜出,嘶吼着向我扑杀而来。我将他打杀,却任凭我如何手段,也杀不死他,只一路追我,惊动了核心中的许多凶兽,万幸他们拖延些时间,我找到出口逃了出来。”
“谁料那长毛怪物亦沿着踪迹追我出来,那些凶兽如何我不知晓,只是被这长毛怪物咬到的人要么死去,要么变成同样的怪物。趁事情未扩大前,我与尊者将出来的两只怪物各自引走,期间找寻解决之法。尊者将他引向乾元南部新起的魔兵,想借助那诡异的魔兵力量让他们残杀,而我则往北方圣地,希望借助使紫莲圣地覆灭力量,消灭他。”
慕逸眼底闪过一丝困惑:“真有那么难杀?”
“唉,他追我许久,今日若不是慕兄这一剑将其斩之,恐怕,不得不燃烧本源逃命了。”
宇文修见慕逸沉默不语:“慕兄,可是知晓其中什么?”
慕逸摇头却未否决:“或许我需要进罗刹死地去看看,才好定论!”
“好!时不我待,明日我们即动身前往!”慕逸应下后,让宇文修于此疗伤。
上官诗凝为云儿搭了个小窝让她睡下,悄悄来到检查长毛尸体的慕逸身边:“你不像之起那般从容了。”
慕逸转弄起指上造化戒:“这种怪物的出现,谁都不能从容。”
“你很疑惑?不是疑惑难杀与否,而是这种怪物或许本应该被消灭,如今却又再此出现了。”
慕逸回望这个腕铃悦耳,长发舞飞的小姑娘:“确实疑惑,我们相处并不久,你怎知我心事?”
诗凝莞尔一笑,蹲坐下来:“母亲说每个男人心底都藏着叫责任的使命,一旦使命出乎意外的时候,男人的心就会出现缺口,成为软肋。”
“原来是这样。”慕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真奇怪,我见你明明懂得很多,却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像就像故事中垂暮的英雄,慢慢的消磨回忆就这样,不带牵挂的进去了坟墓。”
诗凝抱着双腿,偏着头看向这个神秘的男子。
“你很崇拜英雄?”
“不是英雄,是为他们从少年到老年,从稚嫩到成熟,从弱小到强大,这斑斓绚丽的人生而感受到的情绪。”
她抬起头看着被灰蒙蒙的云遮住的月亮:“小时候,我的父亲常与我讲述那些英雄辉煌的篇章。他说,英雄不是被需要而存在,而是人们愿意相信,英雄存在!”
晚风托凉夜,月华钓长津:“你们堕神殿都这样”
诗凝额抵在膝盖上,微微摇动:“堕神殿只忠于自己的神,没有英雄。”
慕逸拨开枯瘪的长发:“曾有一位故人,他对我这样说过:我们每个人都会走向死亡,迎来新的生命。连死亡都不能掩盖的光芒,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心里永远支撑自己的,英雄。”
“当然,我说他总会为自己的死找理由罢了。”
“噗呲”诗凝忍不住笑出来声:“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符合你的作风。”
慕逸微微一笑,执手解开长毛怪物的衣服,露出里面腐烂的肉块,又扒开血淋淋的眼洞。
诗凝问道:“这怪物可有名字?”
“血煞。”
“……要是我”还没有说完,慕逸便打断道:“帮我挖个坑洞可好?”
“,刚好的氛围就没了,以后肯定没有女人愿意照顾你。”上官诗凝赌气似的接过慕逸递过来的铲子,嘴里不停:“本殿主竟然有拿起铲子卖力气的一天……”
慕逸招手一引,那长毛怪物额头忽然冒出血珠斑斑,引珠聚线,在慕逸掌中汇成一个手掌大的指针盘,他收盘入戒,而后起身随手一挥,那尸体化作绵绵逍烟,和风流散。
诗凝看着重新填满空洞的慕逸:“方才杀他,如今挖洞却不葬其中,为何又要与他立碑?”只见慕逸提笔,在那石碑上书:钟瑜恩师墓葬于此。
“承一个朋友照顾些日子,算是为他做点事吧。”
这矮矮的空坟堆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容,慕逸不禁忆起苍羽山那尊石像:翩若天仙入凡尘,钟灵毓秀踏红尘。
“造化弄人啊……”
——
另一头,毒童子虽在玉脂瓶形成的小天地中拘了玄玄木陶工的魂,却又惧怕外面的和尚,那和尚看起来人畜无害,但给他的压迫感着实让他不敢大意。
他晃了晃断魂葫芦中的陶工,思量道先用这个威胁他,等他露出破绽,再用断魂葫芦将他收住,我自逃去。
想到这,他长辫一甩,拎着陶工的身体,回到外面的树林中。
此时天将升月,他张顾四周见无人,急抽身而走。却未想方踏一步,地上生出一道金色光圈,他一触碰,即如被电一般缩手而回,将他牢牢困在里面。
“地上不行,我走地下。”他口吐毒雾,自裹其中,毒雾入地而陷,直落地下百米不止,在向前试探,那金色光圈犹在。
“阿弥陀佛,施主,你是出不去的。”
毒童子闻言虽惧,却不敢大意,跳出地面。毒气冲天,他矮小的身拎过陶工:“秃驴,那个玄玄木还在我这,识相的就解了这圈,不然拖得久,他可要消失了。”其实这话毒童子自己都没底,一旦时间到了,魂就会回到身体,如今只能吓他一下,看他如何。
见竹柯闭目不言,他心喜!唬到他了,喝声:“要我放了他也可以,我听闻修佛之人,其血有灵,可助人修行。你只需予我滴血,我便放了他。”
“施主莫要食言。”
毒童子暗笑道:“不食言,不食言。”
毒童子接过飘飞而来的血滴,当即,断魂葫芦在手,将那金血滴入葫芦中:“哈哈哈,秃驴你上当了,进来吧你!”
翻手将葫芦口对准竹柯:“收!”
“施主,既如此,休怪小僧无礼了。”毒童子见断魂葫芦收不进他的魂,那头却又佛光大盛,心惊不好!
一面架起毒雾抵御,一面急急出言:“若敢伤我,玄玄木身与魂皆死。”
却听那九环锡杖点地,佛音回响,佛光普照下,漫天毒雾尽散。数颗佛珠接连打出,强有力的灵爆轰鸣,激斗之处留数道几尺深的坑痕。
毒童子的抵御在那攻势前不堪一击,触不及防下,断魂葫芦脱手。
“不好!”见葫芦脱手,佛珠攻势迅猛,他将那玄玄木身扔向竹柯,挡住近身佛珠,而后横心自咬断一根手指,逼视竹柯:“你逼我的,走!”转而消失不见。
竹柯接住葫芦,流光一引,陶工回到身体中。
“多谢大师相救,那毒童子如何?”
竹柯不着意的向藏身的玉脂瓶撇一眼:“他自断一指逃去,我们且先寻公子。”
“好。”陶工虽心有不甘,眼下他却无力再与毒童子争斗,只得下此作仇。他二人离去,星夜赶路,月朗星明终与慕逸几人相会,尽述前事。
“断魂葫芦?”慕逸看向竹柯手中的葫芦。
“公子,只消一滴血就可以拘人之魂,我便是不留意被吸了进去。”陶工补充道。
慕逸狐疑的打量起来这葫芦,拘魂倒是理解,但怎么有股龙气和魔气在上面呢?
“小师傅如何未被吸进去呢?”
“公子一试便知。”
慕逸自戒中取出一滴妖兽血,滴入其中,只见葫芦底部睁出一双龙眸竖瞳,魔气荡漾,吞噬那滴妖兽血,转而消散。
“哦?这莫非就是乾元南部出现的魔?”
竹柯合掌:“他已成气候,很快就会席卷整个沧灵大陆。”
“这葫芦我且替他收下。”慕逸将葫芦收于戒中,对竹柯言道:“小师傅,时不我待,明日我将往罗刹死地探寻血煞一事,须得劳烦小师傅走一趟。”
“公子言说即可。”
慕逸拿出一个小瓶:“里面有我的三道剑气,可杀死血煞,南方魔兵处有一人,名通宝尊者,希望小师傅能救他到罗刹死地,我们于那里会和。”
竹柯接过:“小僧这就启程,血煞之事,再次拜托公子了。”
“路上小心。”慕逸与竹柯道别后,目视深远。
“陶工。”
“在。”
“我传你藜杖之妙用,下次再遇毒童子,毋令我失望。”
那夜,枯叶衣飒飒作响,两座大山凭空消失
第二日
天将晓白,几人闻着香味起身,那不远处驾着的锅中,咕噜咕噜的煮着些蘑菇、蔬菜等野味。
诗凝准备着木碗,见几人起来,盛过汤。
“诗凝姑娘手艺如此精巧,慕兄真是好福气啊。”宇文修品着汤不落话。
“云儿也喜欢诗凝姐姐!”云儿蹦蹦跳跳的又去盛了一碗。
陶工默然喝了一口汤,目光守卫着树下小憩的慕逸
穹宇之上,一老者闭目垂钓舟上,云霭遮身,扑朔迷离,似有似无。
“你来了。”老者轻言,任凭鱼儿自由逍遥。
“何为命数?”慕逸淡淡道
“……孤舟长流水。”
“无常何为?”
“……满篙与酣长。”
老者摊开手掌,掐指品算,呼出一口青气:“于未行时窥见端倪,即行时深谋远虑,你的局已无法窥测。”
“……”
“阴阳五行,天生地成,化世间万物,妙法诸玄,生死轮回,大道往生,周而复始,非一人之力可逆。”
“可,帮我算一卦?”
鱼竿微动,过湖面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