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僧竹柯
却说慕逸陪伴云儿于凌月城游玩四日,是夜于一栈中休息,正将睡下,忽窗前人影闪过。起身往看,见对面屋顶之上,月色映衬下黑袍蛟纹摇曳生风,锐眸横秋与月长明,即踏窗而出,落至屋檐之上:“陈王。”
“慕兄别来无恙否。”宇文修恭而有礼,与慕逸问询一声。
“何必问我。”慕逸耸了耸肩。
他二人即坐于屋顶之上:“如今沧灵,南为乾元,北为三大圣地,现乾元将乱,圣地又暗流涌动,欲趁势而取天下者无数,慕兄以为兵出何处为利?”
“天下纷扰,与我何干。”
“慕兄此言差矣,这沧灵大陆之外的结界,想必慕兄已然知晓,非大神通不能破,如今你我皆被困于此处,怎能无关?”
慕逸闻言,长呼一气,慵懒的自造化戒中现出那幅地图,摊于二人之间,并指并乾元王朝疆域之外画一圈:“这片大陆外的结界不是将我们困于此处,而是保护这里的东西。”
宇文修闻言诧然:“保护?”
慕逸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转世而来修为不在,自然感应不到。”
“慕兄所言有理。”宇文修长叹一声:“此地灵气之稀,法则束缚又与我所修功法相悖,如今修到鬼王已不能寸进,只得在此找些闲事。”
慕逸抬起手指,向着那遥远的皇都方向指去:“如你贵为陈王,享尽荣华富贵,地位权力多少人梦寐以求,在此安生又何不可?何必要这般试探我。”
“真是瞒不住慕兄啊!”宇文修眸中透出一闪而逝的锐利,横过那幅地图,自戒中又现出另一幅地图,二者合于一处,整个沧灵大陆尽在二人眼下。
“慕兄请看!”
宇文修将北方三大圣地之所勾画出,三大圣地分为太清、云霄、紫莲,其中以云霄圣地底蕴深厚,为三大圣地之首。在圣地与乾元尽被勾出后,整个地图只剩下那醒目的裂痕—麟龙渊,宇文修沿着地图的方向,向西推行,直到罗刹死地:“慕兄不觉得这像是一道伤口么?”
慕逸佯作不知,正过身来,审视起这贯穿大陆的痕迹,东出定海,西至罗刹死地,此渊之宽可截开二处。
宇文修见慕逸表情微异:“此图便送予慕兄,另外,我想邀请慕兄到摘星楼参加临天宴,不知意下如何?”
慕逸收起地图:“临天宴?”
“天都阁将开时,乾元的皇帝都会于摘星楼上举行临天宴,会四方来客,珍馐佳酿无数,各方势力皆会着人前往”
他还未说完,慕逸便摆手拒绝:“我去免不了被刁难,不必自讨没趣。”
“诶!慕兄若不去,可见不到一出好戏。”
好戏?慕逸思量起,皇甫锦已到凌月城中,临天宴便是他动手行刺皇帝栽赃之时,这位陈王又要出什么戏?需要他去看?
也罢,天都阁还没开,去看看也无妨。
宇文修正度量他若是不接受当如何,却见慕逸忽而起身,背手月下踱步,一字一句感叹:“只恨我人言微轻,没啥背景啊!”
见宇文修呆愣住,他又高声强调一遍:“没啥背景啊!”
宇文修嘴角抽搐,合着这还得是位关系户,他解下腰间所佩玉令,随手甩向慕逸:“见此令,如见陈王,在此无人敢刁难慕兄。”
慕逸夺手接过:“多谢,三日后我自会前往。”翻身而下歇息。
“好,三日后我”
嗯?三日后?他还没说时间呢!?
宇文修忽然有种入套的感觉,一拍额头,但愿别出什么岔子。
——
第二日晨,云儿起身舒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她睡了一个好舒服的觉,许久没玩的这么开心过了,慕逸已经将早饭准备在桌上。
“公子,我们今天去哪里呀,羽姐姐说城南有家铺的香囊很好闻,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云儿吃着小碗里的蛋羹,乐此不疲的对着慕逸讲述这些天发生的好些有趣事。
“稍后劳烦羽姑娘带着你去。”慕逸着笔写着什么。
云儿有些失落:“公子今日不去嘛?”
慕逸将纸收于信封中,走过来抚起她的小耳朵:“我有事要处理,过几日带你去看烟火。”
“好诶!”
到底是小孩子,他注视着已经吃完去楼下找羽姑娘的云儿:“算来,吸收完百生花,小家伙要化形了。”
慕逸推开窗子,街上愈来热闹,各方势力云集于此纷纷扰扰。
咚、咚、咚——
“进。”
长须斑面的皇甫锦得应后推门而进,回身又将门合闭:“公子。”
“坐下说。”慕逸一旁拿过茶壶,斟了两盏茶放到桌上。
皇甫锦眉头微挑,恭敬端起一杯谢过,饮后:“公子,副城主元良处,我已打点好,如今只需两日后,临天宴上行刺即可。”
“做的很好。”
“多谢公子予我机会。”
慕逸端起一茶盏,暖阳迎着曦晨,送来清凉与茶香:“陈王你可知些什么?”
“陈王?公子所说可是三十万大军驻守西境的陈王?”
“是他。”
皇甫锦捋捻起长须:“老皇帝九子,有三男六女,长子早逝,二子是今即位四年的新皇宇文成,九子便是陈王,宇文修。”
“二子无才无德,纵淫肆虐,惟老皇帝宠妃所生,独得宠爱,长子逝后,立为太子,登基即位。九子陈王少时痴傻,十岁连话都说不清,有一日为大雷劈中,害病三年,谁想病愈后,不但口齿伶俐,修为更是进长。”
“昔年蛮族侵入,罗刹死地内围妖兽暴动,他一人守一城,独战五位半步阴阳镜,杀的蛮族举族西迁,妖族龟缩于内围中,风光赫赫,如今他应该同三大圣地之人镇守在罗刹死地。”
“那老皇帝修为如何?”
“这个应当是虚仙三境属其二”皇甫锦紧接着:“所以传位,也是他执着仙途,无心朝事。”
沧灵大陆顶上即为虚仙三境,再上,近千年也只有钟瑜在苍羽山登仙的师傅了。
“我今叫你来,是道先前与你的机缘。”
皇甫锦一听,神色肃然再恭敬一拜,这位可是出手就那等丹药,且修为极强,若是得些指点,他不是乘龙快婿一般!更何况现在他为公子办事,这更是表忠心的好机会。
“如今你虽为阴阳镜,于此间亦是一方强者,然天下之广,一叶可障目,眼下有两条路。”
慕逸伸出两个手指,留意皇甫锦神色变化:“其一,是临天宴后,乾元王朝动荡之时,我予你一股势力从中取势,权力、财富、地位,仇恨或只需三五年,可属开国之列,如何?”
“这!!这”,皇甫锦只听闻此,便惊地掉了下巴,三五年,这言外之意是要改朝换代了?他不但可以趁此报了断魂门与乾元的仇,还能当开国之勋!他自思量,这又没啥坏处,不如就这样?可是第二条会不会更为……
见皇甫锦未作答应,抬眼喜形于色望来,慕逸顺口便改了说辞:“这第二条路,放下仇怨,与我做事如何?”
……街上的吆喝叫卖声一下清楚起来,皇甫锦低垂着头,有些后悔问这第二条路,一个摸得着,一个看不见,而且此人性情古怪,绮罗城中那化尸的下场历历在目。
虽说跟着他或许有机缘也说不定,但若一不小心触了眉头,他也落得个这下场,岂不是等不偿失?
慕逸淡然的问道,哪种选择对他都是不痛不痒:“可想好哪条路?”
“是”皇甫锦慌神即言:“师傅之仇不得不报,在下所愿唯此而已,还谢公子予我报仇之机。”
慕逸淡淡品口茶,递给皇甫锦一张传送符,正是绮罗城所得那张:“此符于你行刺后即用,可保你无恙。”
又将一纸书信自桌上拿过,递给他:“可携此信往太清圣地附近寻一叫钟瑜的人,好生辅佐他,自亏待不了你。”
皇甫锦接过信纸,并传送符揣入怀中:“多谢公子。”
慕逸未在说些什么,让他退下准备行刺一事,皇甫锦离去后,慕逸腰间传音玉佩:
“公子,麟龙渊下似乎有龙骨浮现。”
“龙骨?那龙骨附近可有其他人?”
“有,我到麟龙渊时正赶上一众人追着什么离去,这周围有毒气残留,我一时无法近前细看,不过他们修为不是这方大陆之人。”
“陶工,且往西南边境探查是否有这样一株灵植。”他将在罗家大院所见的那株桂树印刻传予陶工。
“遵命,公子。”
那头,玄玄木族新任族长陶工正于麟龙渊附近的丛林中,收起玉佩,散去周围浸过来的毒气,目森绿的瞳孔如饿饥的狼紧盯着那一众离开的身影,咬牙切齿道“毒童子!”
安排妥当后,慕逸舒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转瞬现于街道之上。
他回忆起那位神秘的女子,她究竟是何人,又有怎样的目的呢?
穿街过巷,一路思索未有眉目,一时不知至了何处。此一路上有披裟念咒的僧人,摆摊算卦的道士,轻纱遮面的佳人,道衣潋滟的修士各方来者,他止步于一处地摊前。
那摊上行行列列排的清楚,大小雕塑棱角分明,有飞禽之丛,走兽之类,人间之像,栩貌若生,金在当中,银,玉各分列两侧,尤以瞩目的是迎前中掌大的一尊金漆佛像。
那佛陀双手合十于敞衣的袈裟前,挂着豆大的念珠,正身盘坐,姿仪端庄肃裹,坐下金莲道韵流转,不禁叫人啧啧称奇。若是寻得一声名极好当铺一家,定有个好价钱,只是坐在这小贩手里,亦是情得有因,原是这佛陀的容貌却是狰狞可怖,非人像,狮头牛角蛇眼,牛角是断了的,平润的截面露出内里金囊,圆目瞪顶,蛇眸狠厉,獠牙毕露,吐着芯子般长的舌头,驾着人的长耳。
当是众善得其妙,一丑百恶生。
慕逸端肩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蹲下身,轻咳一声。那躺在摇椅上休息的小贩,微掀遮在脸上的扇子,眯眼微睁,见是来了客人,他只先上下打量一番,见得这人生得俊俏,举止不凡,即刻精神了起来,撂下二郎腿,从座椅上蹿起,大跨步上前俯身,搓手蔫笑:“这位爷您瞧上哪个,容小人为您说道说道?”
“这些雕塑倒是精致,可是你雕的?”
小贩闻言披彩挂面,喜盈盈:“小人随着师傅学这手艺,混个营生,如今三十二年了,您看这里。”
小贩自摊上拿出一个虎雕,那虎凶貌恶相,血口开张,莽身扑飞而下,坠地千斤。
“这是郭将军贪狼山上所伏猛虎,当年我乾元引兵即进罗刹死地内围,于贪狼山遇一虎妖阻路,那虎妖凶狠,吃人不吐骨,众人无策时,惟郭将军跃马挺身而出,与那虎妖搏斗,不过半日,将那虎头割下,立于贪狼山顶,一战成名!”
“郭将军?”慕逸印象中好像听过这名字。
“正是郭将军,他如今镇守凌月城门,这位爷,您来时应当见过。”
您再看这个,那小贩又摊上拿过一个树雕,此树玉姿娇叶,韵感天成,似风伴流云,仰月承霖:“此树乃北方三大圣地之一,太清圣地的圣树,小人早年随师傅游历四方时,曾有幸见过一眼,您看,当时还结着三颗果子呢!”
小贩将此树转个面,露出三枚娇嫩果子。慕逸接过树雕,细细打量一番,此树与他在罗家大院所见那株似乎同一出身,不过这株成熟的多……
“这个我要了。”
小贩闻言,面色更喜:“小人这就为您装上。”慕逸止住他,又指了指那尊金漆佛陀问:“这是如何?”
小贩一瞧是这个,连忙小心翼翼将他端在手心,呈到慕逸身前:“这位爷真是慧眼如炬啊,别看这尊雕像长的丑陋,可它却非凡,有活佛在其中哩。”
“哦?你倒说说怎见得?”
“这位爷您请坐。”小贩见慕逸有兴趣,急从一旁拎个小凳,规规矩矩的放在慕逸身后。待慕逸坐下,便蹲坐下来悄声:“这尊啊,可不一般,是小人机缘巧合得来的!”
小贩舞着手,绘声绘色的描述着:“那日天正明朗,小人计进城摆个摊子维持生计,却未料行至半程,乾坤颠倒,日月不分,暴雨顷至,水累汪洋。不但毁了前面路段,就连小人的行囊也被拖累了去。”
“眼下没了货匹,又被淋了一通,只得原路返还,却不想,当小人至及家乡时,那里也已尽数被淹了去,若非小人侥幸离家,恐怕也会葬于此无妄之灾,只是可惜了我那家乡的一众父老乡邻。”
“小人无处可依,既无温衣暖身,又无囚食果腹。夜宿荒山,道阻泥泞,狼嚎狐悲,小人自小对鬼神一说甚是畏惧,时值子时阴气汇聚,饥寒交迫,悲惧交加一时间乱了分寸,远着狼嚎声溃,避着狐鸣悲声,慌不择路乱跑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又跑到何处,只吃了一跤,让小人失了胆,以为鬼怪缠身,向着前面拼命爬跑。”
“也是此恍惚间,见前方泥稀凹土处熹绽的微光,心生暖意,小人也顾不上什么,拼命向着那里抓去,等到着手处,只有这尊雕像握在手中。”
“既是遭逢天灾,又何见此雕像不平之处呢?”
小贩信言道:“正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正是柳岸花明又一村!”
“正是那日夜,小人筋疲力竭昏见了,做个梦,梦见自远方烟霞散彩之地,佛光普照之处有一位活佛驾云而来,小人哪见过这等光景,连连磕头跪拜,那活佛自言途经此地,见我遭此横祸,于心不忍,又得此相见,机缘巧至,便让我好生供奉这佛像,自有福祉降临。”
慕逸留意小摊上摆着的各种雕像,唯有这尊佛陀像存在微弱的灵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人迷迷糊糊中醒来,已是在一户人家里,据那家人言,已昏迷六七日不醒,梦中碎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手中还紧握着这尊佛像。只是那时的佛像并非此般狰狞,而是一副恺侧慈祥之貌,若梦里那活佛般。”
“小人自那日以后,时来运转,财运亨通,坐享人间之富贵,对这佛像也俞勤加恭拜。”
慕逸偏着头,向小贩投来询问的目光:“这佛像有如此之能,那你又怎会落的如此光景?”
小贩顿手捶腿,低下头去道:“唉——只怪小人贪心不足,妄登仙途,小人自享人间之极乐后,素日无所事事,骄奢淫逸,无事不邪,待那日接见了位仙人之后,便觉仍有屈居于人下,唯有成仙才算的上人之上者,便祈香问祷,向活佛询以修行之法。”
“那活佛如何答复?”
小贩双手合掌,模样虔诚:“他只道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可有所悟?”
“小人我不通佛言,未悟佛性,自觉被活佛抛弃生了痴恨,盛怒之下将灵台祠堂尽数捣毁,又将近来修葺寺庙一火焚之,而这佛陀像亦抛入大江大河之中,任尔流去。然凡此罪孽,皆为深重,自遭了果报,脱了锦衣,当了舆马,妻离子散,终如黄粱一梦,大梦初醒!”
“我本想就这样了劫此生,也像书中半朵浮萍,半尘烟雨。”
“但……”说此,小贩似怕被外人听了去伏在慕逸耳侧:“那雕像却总要在我性命将尽时,回到我身边,续我阳寿。”瞧得慕逸疑询的目光,他拍着胸脯:“小人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
“你是说佛陀本非此相,是在为你延了寿命才至此?”
“正是。”
慕逸心底否决此说,此佛陀灵识虽微,却愿力宏大,不可能为一凡人而至此,定是另有隐情。
“如此波折……那位活佛可还有言语?”
“有,有,小人自最后一次与他相见已是十一年前,他那时对小人这样说‘缘如潮浪息生,往生济世,如涅如槃’”
小贩自瞧出这人对这些奇闻异事感兴趣,如今晓之以理,在添些火候,定能赚他一笔。
“往生济世”
慕逸复端详一会儿雕像,又打量了番小贩,生的瘦小,凡人凡骨,虽中年摸样,却是活得百岁有余,唯眼下这佛陀似在有意随他。
“千法万道度众生,历劫明心圆空寂。”
旁忽出一语,引得二人望去,见是一年轻僧人,手持九环锡杖,披青雨袈裟,其面带着一抹微笑,目蕴深邃,举手投足自然自性。
“阿弥陀佛,小僧竹柯见过二位施主。”竹柯单掌竖在胸前,于慕逸和小贩行礼。
“小师傅方才出言,可是知晓这尊佛陀来历?”
竹柯微然点头:“慕施主,时机见到自会知晓。”慕逸眸光忽而冷峻,和善面容无声无息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没由来的恐惧却令小贩一个站不稳,跌倒于地,引来一群人驻足瞧个热闹。周围言语阵阵各种揣测,无端事由起,慕逸叹了一口气,转身扶起小贩,将两尊雕像纳于戒中。
“此间多谢,我再赠一幅字予你。”
只见得他袖袍一挥,一枝檀香笔握于手中,迎风一纸张于身前。众人见那,笔力乘山,万仞叠嶂;锋势蓄黛,墨尽春秋;黑字白纸,道破源流万法通。
纵合收势,一气呵成,将那墨笔肆意一抛,转身拂袖离去,而那位僧人,亦随慕逸身后。
众人瞧得那笔在天上圈了正点,笔杆裹带着滞留空中的纸张,直直插进青石地面,一滴蕴墨自毫尖滴落,正巧善了苦尽甘来一甘字。
伏地之处咋时仙鹤啼鸣,声冠霄汉,凤凰展翼万彩霞光,云宫贝阙,层峦叠翠点缀,浩如汪洋徜意,众人在瞧那字,端庄秀丽,飘然若仙,静中显动,静极轮回镇,动极众生蕴。
一周围人中,自不乏有书法大家、修者隐匿其中,饶是他们,见此也自觉不啻天渊,待众人反应过来,在寻得那白衣身影时,早已不见了踪迹。
“喂,那小贩,我愿用这家资来换你这字。”一肥硕老爷当即命人速去取得钱物前来。
其他人见状,纷纷争嚷不提。
小贩为方才所间神异之景,吓得目瞪口呆,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的喧闹,只是口中讷讷:“佛……活……佛”
却说慕逸离去后径自回栈中,邀竹柯坐于桌旁,他合关上门,所有声息皆被隔绝于外,近前抚起窗边一盆栽,淡淡道:“你既知我名,又晓佛像之玄机,可有来头?”
“小僧此来是为与慕施主续一面之缘,并无恶意,还请施主勿要疑心。”
“小师傅多虑矣,我并未布下神通。”
慕逸摘下一片花瓣,迎着渗床入室的日影:“只是隔墙有耳,慎重为妙。”
竹柯合掌念诵阿弥陀佛:“是小僧失礼了。”
“本座初来此地,所识之人不过一指之数,这一面之缘从何说起?”
慕逸随手推送,指尖停留的花瓣行孤只影、飘向竹柯。
“慕施主或已忘记,三万年前,小僧随方丈往万道山超度亡魂,走绝仙古路时,为一妖所扰,将要堕入深渊,幸为慕施主出手相助,得以过绝仙古路,故此为一面之缘。”
“绝仙古路时,我曾救过一孩童,只是他双目失明,并未知晓我的容貌。”
柯竹微微一笑,探手于前,那随意飘飞的花瓣稳稳当当落在手中心:“花非花,雾非雾。”
慕逸信然:“你是为寻我至此,还是因缘际会?”
“二者兼有。”
慕逸推开窗子,街上的叫卖声、喧闹声重新填满了压抑的屋中,淡淡道:“小师傅,你有如此慧眼,想不难知晓我是何人,与我牵扯,命已不久。”
竹柯近到窗前,站于慕逸身侧:“昔年道尊曾教众门徒,天下本清,因浊而秽,去浊则天下清矣。”
“他从来如此。”
然施主却直言天下无有清者,清者存乎天上,逆而行之,天下可清!
手中花瓣自浮风掸尘,幻渺散向远方……
此时的摘星楼中,新皇宇文成纵淫女乐不久,着好龙袍,屏退侍女并叫张天师进来。
一身黄蜡道袍,拂尘当先,张天师迈步趋入,于前行礼:“陛下。”
“事情准备如何?”
“三大圣地皆已秘派人前来,只待陛下摔杯为号,即刻诛杀陈王。”
宇文成拨弄笼中鹂鸟,吹哨挑逗:“很好,陈王一死,便可高枕无忧。”
“陛下还有一事。”
“何事?”
张天师犹豫一下,如实相述:“断魂门右护法侍蓝,屠灭水天,昌平,绮罗三城。”
宇文成闻言:“呵,断魂门与我乾元结仇已久,上次才灭了那什么前门主,如今为这边境小城连右护法都亲自出手,可见不足为惧!只待我收服那三十万大军,区区一个断魂门能奈我何?”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