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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白长深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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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鸡报晓。

    白长深一夜都不曾合眼,他害怕自己一闭上眼,就被拖进那个噩梦里!

    几缕灰白的头发自他鬓角落下,他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窝深陷,好似一口干涸的井,高凸的颧骨上,挂着几条蜡黄的皮肉。

    这就是他,如今的白长深。

    八十年前,庆国天云郡白水镇上,一户人家生了一个男婴,起名叫白镛。

    六岁时,父母花费攒了半辈子的家财,将白镛送进了启灵阵里,白镛没有让他父母失望,有了灵魄,便意味着能成为修行者!

    十里八乡的亲朋好友都来庆贺,流水席吃了一整天。

    父母将白镛送进了一处小书院修行,那时,白镛也是有名的天才,用了三年多的时间,修到融灵圆满,突破进入了珏海境。

    但那之后,白镛才知道,修行一途,究竟有多难走。

    功法、资源、人脉、背景。

    白镛一样也没有,他珏海境的修炼,奇慢无比。

    每年他们教习的生辰,其他孩子送上的都是各种金银珠玉,或者是一些颇有年份的何首乌,人参之类的药材。教习总是满脸笑意的收下,白镛父母省吃俭用省出来的麋肉干,被教习随手放到了一边,然后不冷不淡的让白镛回位置上坐好。

    十岁那年,白镛的父亲听说了这件事,叹了一口气,次日一早便扛着锄头上了山,言说自己也要去挖一份近百年的何首乌回来。

    过了两天,乡邻在山脚下发现了白镛的父亲,手里死死抓着一截根须,一双腿,没了膝盖以下的部分。

    这个从昏迷中醒来的老汉大哭,说他真的找到了一株近百年的人参,却被人给抢了!

    三天后,白镛书院的教习给了一位学生奖赏,那学生跟他们炫耀,木盒里,正是少了一截根须的人参。

    少年的白镛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将他们的教习千刀万剐!

    气海未成,白镛却开始强行开拓识海!最终走火入魔,坏了根基,折损了自身岁寿。

    眼看修行无望,书院勒令将他退学。

    回到家以后,白镛跟母亲操持着家中事务,一边照顾双腿残废的父亲。

    平日里那些热络的乡邻,也不见了踪影。

    十三岁那年,书院那位教习来白家作客,带走了白镛家中最后一点肉食,但他却留下了一摞书,给白镛指了一条明路。

    既然修行不成,那就去学做官。

    白镛的父母对那位教习千恩万谢,自此,白镛也放下了家中事务,专心攻读,平日间时常给县衙跑腿,听县太爷审案。

    那个原本凌厉锋锐的少年,最终也被打磨得圆滑,事故。

    二十四岁,他如愿以偿的考取了功名,虽然榜上名次不高,却让他得以在一处小县做个县令。

    白家再一次变得门庭若市。

    上任之后,白镛凭借微薄的法力,将一县治理的也算可以,白镛的母亲大寿,邻县的老县令也赶来献礼。

    老县令在书房中与白镛密谈了半日,教了白镛许多为官之道,如何赈灾,如何收税,如何盘算火耗,如何应付上官,如何进贡纳俸。

    到最后老县令才道出他的目的,他年事已高,不日便要辞去县令一职,想为家中幼女寻一个好归宿。

    白镛便是他相中的乘龙快婿。

    两家一合计,就将婚期定了下来。

    二十五岁那年,白镛的父亲去世了,那个缠绵病榻十几年的老汉,还是没能熬到儿子大婚的那一天。白镛的婚期也因此不得不向后推移。

    不久,一个紫衣染血的女修士从空中跌落,落到了白镛父亲的灵堂之外。昏死之前只说了一句:“救我,必有厚报。”

    女修没有预料到,白镛也是一个有着微薄法力的修行者,他打开了她的储物戒,功法秘籍,灵丹妙药,白镛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摆在了他的面前。

    曾经死去的梦在这一刻蠢蠢欲动,他迫不及待吞下了一颗看上去最为珍贵的丹药,半个时辰过去,白镛才发现自己原本破损的根基已经完好如初。

    白镛从女修身上翻找出密信,才知道,她是庆国皇室的人,正在被七大家的人追杀,而被白镛服下的丹药,正是女修此行的目的!

    女子醒来后不会放过他,七大家的人知道也不会放过他!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他拿起女修的兵刃,捅穿了她的脖子。这是白镛生平第一次亲手杀人,然后他把尸体远远抛到了野外!祈祷七大家的人不会因此找上门。

    然而三日之后,他却得到邻县县令满门抄斩的消息,白镛远远的看见,城墙之上,一具具尸体随风摆动,有他的准岳父,他未过门的妻子,还有那具女修的尸体。

    罪名是通敌叛国。

    白镛心里多了一个秘密——是他,把人扔到了距离邻县最近的地方,害死了自己的岳丈。

    自那以后,白镛却顺风顺水。

    二十八岁那年,他升任了知府,修为境界也突破到瞳门境,只是一直未曾娶亲,族亲里的堂弟生了儿子,想要白镛为其取名。

    白镛看着那新生的婴儿,心中感慨万千,一个名字浮现在他心头——长生!

    殷切!热忱!

    白镛早已明白,所谓官职,不过一纸文书罢了!七大家的一个家仆,不审不判,就能杀一个官员满门,所以,他心里也只剩这点期盼了。

    但堂弟却觉得这个名字太大了,对孩子以后不好。

    最后,只好给孩子取名,叫白长深。

    白镛让这孩子入学,启灵,带在身边做了官吏,视若己出。教他世故,教他圆滑,恨不得将他这半辈子都领悟的道理教给他。

    六十三岁那年,白镛凭借手头有限的资源,终于走完了瞳门十三阶,瞳门大开!只差一步,晋升唤魄,渡过雷劫。也是这一年,他得知了云霄外院在招聘教习。

    有两个条件,年岁不得大过甲子,修为境界在唤魄境。

    且最好身家清白有官身。

    进入云霄书院,就有机会得到更多资源,窥探更高的境界,然后,活得更久!

    年过半百的白镛想搏一搏!

    他将目光落在了视若己出的侄儿身上。

    “长深啊长深,我早就教过你,人没有良心才能活得好,你不圆滑,不势利,好处永远落不到你头上!你也别怪伯父。”

    白镛一边掩埋着侄儿的尸首,一边振振有词。

    “这些年,伯父待你不薄,该享受的也都让你享受过了,你就帮伯父这一次,伯父一定好好给你父母尽孝。”

    他头晕目眩的坐在坟头,嘴里胡乱的骂着。

    “我平时跟你说过多少遍!少滥用私刑,少做那些贪污腐败的事情,你不听!现在报应来了吧!”

    好像只有这样说,他才能心安理得的认为,他侄儿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白镛,夺了自己侄儿的灵魄,一柄驱火的折扇。

    仿佛是应了那句“没有良心的人才能活得好”,白镛突破了唤魄境,甚至顺利渡过了雷劫。

    他对着镜子,拿起刀,将脸上的皮肉一块块剜下,一点点修整。

    最后,出现在镜子里的,是白长深的脸。

    ……

    天光大亮。

    白长深穿好衣服,将灰白的发丝仔细收拢在冠帽之内。

    推开破败的大门,脸上挂着微笑,走了出去。

    今天,是书院所有教习评比的日子。

    所有教习汇聚一堂,榜单已经发放在了所有教习的手上,白长深瞥了一眼,便没再去看。

    他的名字,不出意料在末尾。

    只是他没有想到,执事竟然连叶灵溪大比夺魁奖赏都没有给他!

    正在众人准备散会之时,一个教习出声道:

    “等一下,我有个想法,我觉得大家可以听一听。”

    他双眼看向白长深。

    “我记得白教习现在是停了俸对吧?据说,还欠了些财物?”

    白长深铁青着脸,任谁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都不会有好脸色。

    “你想说什么?”

    那位教习冷笑道: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叶灵溪那孩子还在白教习班上,那可是个好苗子啊!白教习现在能培养得起吗?”

    众人立刻恍然,学生培养的资源,都是由教习下发给学生的,或者说,这些东西都要由各位主座教习过一次手,甚至会自掏腰包帮助自己看好的学生修炼。

    白长深现在这种状况,根本供不起叶灵溪这样一个天才啊!

    那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说的不错,咱们毕竟是以培育人才为己任的,不能耽误了学生,这样吧,不如,把叶灵溪转到我班上来,我一定悉心培养!”

    “你这话说的,我觉得我跟叶灵溪那孩子很合得来,也都是修行水系功法的,应该转到我班上才对!”

    “照你这么说,我觉得那个林墨也不错啊!跟我的脾性很对胃!不如转到我班上!”

    ……

    很快,会议桌上,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抢了起来!

    白长深就像个透明人,没人在乎他的态度。

    角落里,一直一言不发的宫鱼说了话。

    “干脆这样吧,暂时停掉白长深主座教习的职务,他们班的主座教习,我来担任!白长深,先给我做个副手,叶灵溪我不管,但林墨,我要了!”

    白长深猛然抬起头,怒视着宫鱼,没了俸禄!没了主座教习的位子!他白长深还剩下什么?

    这个女人,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宫鱼的目光则落在了三位执事之一,她的父亲身上。

    想我留在书院,那就让我担任主座教习,教导林墨。

    一位执事抬了抬手,桌上的喧嚣顿时被压了下去。

    “此事,暂且搁置,改日再议。”

    白长深将头低的死死的,他哪里会不明白所谓“改日再议”是什么意思?

    这老货分明是要待价而沽!散会之后,谁愿意给出更多的好处,他就把叶灵溪和林墨给谁!

    散会以后,白长深拉着一张脸,独自一人来到了山下云霄城中。

    他披着黑袍,戴着面具,来到一家店铺中。

    “我要的东西到了吗?”

    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镛先生是吧,您这边请,您要的东西,我们已经弄到了。”

    很快,伙计就将白长深引到了老板面前。

    “镛先生啊,许久不见了!”

    白长深没有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要的东西呢?”

    只见老板拿出一个朱紫色的木盒,里面躺着一颗殷红如血的浑圆珠子。

    “镛先生,弄到这东西,实在是不容易!我这边可是折了好几个人手,你看,这价钱?”

    白长深确认东西没问题以后,在桌上摆了一枚储物戒。

    “丹药,金银,都在这里,你点一下吧。”

    “好说好说!”

    老板一脸谄媚的拿去储物戒,确认过里面的东西的价值后,将盒子推到了白长深面前。

    “镛先生以后记得常来光顾。”

    ……

    第二日。

    白长深带着木盒,飞往了山上,落在一处秀丽的洞府前。

    他跪在地上,高喊道:

    “外院白长深,求见徐先生!”

    洞府中,一名头发半白的灰衣老修士睁开了眼。

    “白长深,三年考评第一,可是成了?”

    “这,小人惭愧,今年未能斩获第一。”

    老修士面露不满。

    “既然没有,你来找我作甚?”

    白长深面露难色,按照云霄书院的规矩,教习连续三年考评第一,就有一次晋升入内院任职的机会,而洞府内的徐先生,就是白长深提前为自己找好的门路。

    “徐玄生息怒,今年这评比第一,小人原本志在必得,只是一时不察,犯了些小错,惹怒了外院执事,这才……故而小人想请先生为我游说一二。”

    “既是如此,为何不早几日来找我?如今对尔等的考评结果已定,我又能如何?”

    白长深不敢顶嘴,有钱才能使鬼推磨,这沧海血珠昨日才到云霄城中,他又能如何?

    他拿出木盒高高举起。

    “小人自知办错了事,这枚沧海血珠是小人千辛万苦寻来的,还请徐先生看在小人十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为小人指一条明路。”

    木盒自白长深手中飘入洞府。

    “你想进内院?”

    “是,还请先生提点。”

    “倒是有一个门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白长深赶忙拜倒在地。

    “还请先生言明。”

    “内院又一位被长老颇为看重的弟子,其灵魄之力过于强大,极寒入体,难以自控,需要火系灵魄的能力加以压制,我记得你那柄折扇就是火属性的吧,而且,火行之力并不算强?”

    “是,是,小人的驱火扇的确是火属性。”

    但火行之力不强,是因为这是后天承载的灵魄,而非白长深最开始启灵的灵魄。

    但白长深却有些迟疑。

    “先生,这种情况,不是应该以火系功法压制吗?”

    白长深心有顾虑,为了配合他原本的灵魄,他所修行的瀚海妙门是一门水系功法,若是与极寒之力相触,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愚蠢!极寒之力的根源在灵魄,而非功法,以火系功法压制,岂非只能压制表面?内院那些修为大成的前辈,灵魄中的火行之力都过于霸道,难免伤到那名弟子的根基,否则这等好事怎么会落到你头上?”

    洞府中的徐先生见白长深还在犹豫,又说道:

    “我可告诉你,她的师长已经在为她寻灵丹妙药缓解这种状况,到时,便不需要你了!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若能做好,能不能进内院,不过是她那位长老师尊一句话的事!”

    白长深心一横!

    “既然如此,小人愿意一试!”

    “嗯,如此甚好,三日后,你持我的路引,进内院办这件事!”

    白长深再次长拜。

    “小人谢过先生。”

    这时,这位徐先生话锋一转。

    “我记得大比第一的叶灵溪,在你班上吧?”

    “是。”

    “既然如此,我也懒得再去通知一遍了,内院有几个弟子,要去一处已经被开发过的秘境历练,历时一月,内院决定挑选一名优秀的外院弟子同行,就叶灵溪吧,时间也是三日后,从栖鹿台出发,以这令牌为证。”

    白长深接过令牌,再次躬身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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