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替死鬼
云霄的顶峰，未经允许不得飞行！
白长深还不是内院的人，自然不敢坏了这个规矩，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每走几步，都要把手放在胸前摸一摸，仿佛揣着的不是什么令牌路引，而是五行界榜上有名的天地奇物！
他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兴奋的潮红。
赌对了！
这些天里那些钱没白借！反正得罪了执事，这外院，他是待不下去了，所以这些钱，白长深也没打算还！
只要他能进入内院，哪怕是一个连正式职称都没有的助役，也比在外院要好得多！
正在此时，一声严厉的呼和喊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白长深！
“前方那小子！给老夫站住！”
白长深心头一震，感受到身后切切实实的绘影境威压，艰难的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胆敢私闯内院地界，胆子不小！你以为不驭空飞行，老夫就发现不了你的踪迹？”
白长深摸了摸怀里，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长跪在地。
“外院教习白长深，见过前辈！”
半空中，一个灰衣老者呈面色板正，一双眼睛，不善地打量着白长深。
“外院的？哼！就算是外院教习！没有接引，胆敢闯入内院地界，一样要受罚！”
一时间，白长深的额头满是汗珠。
他已经亮出来外院教习的身份，走的又是下山的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得了内院的吩咐，不曾想，眼前的老人却这般不依不饶！
莫非……
白长深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老头不是内院的人，是山主一脉的传人！
山主，是云霄峰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当年，云霄书院尚未搬迁至顶峰，那里还是冰神大人的闭关之所，有一位仆人镇守这里，并负责照顾冰神大人的起居。
冰神大人飞升后，那位仆人却留了下来，其门人弟子，自称山主一脉。
云霄书院的搬迁，某种角度上说是占据了冰神大人的道场，虽然此事并未引得冰神大人降下神谕，但书院还是与山主一脉生了嫌隙！
后来云霄开设外院，彼此之间的裂痕再一次扩大，据传，如今的山主外出云游不归，就是因为与书院院长岑希甫不合！
碰到山主一脉的传人，怕是讨不了好！
老者正要动手，白长深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了先前徐先生交给他的路引。
“前辈明鉴，晚辈是受了内院先生的指示，有要事在身，并非擅闯，有这路引为证！”
“路引？”
灰衣老者将路引拿到手中，仔细观摩。
白长深眼睁睁看着路引从手里飞走，心有不舍，却不敢有半分动作！
这可是承载了他全部希望的东西，若是这个霸道的老人不还回来，甚至毁掉！他真的会疯！
老者又瞥了一眼白长深。
“你说你是外院教习？身份来历，功法境界，何时入的外院，这些都给我交代清楚！若有半分虚假！老夫定叫你尝尝厉害！”
白长深敢怒不敢言，低声下气的说道：
“晚辈白长深，唤魄境修为，修炼的功法名为瀚海妙门，是庆国天云郡……”
“嗯？”
老者脸色一变，收回了威压，从半空落下，仔细端详着白长深的脸。
“你说，你姓白，是天云郡人？家在天云郡何处？”
白长深感觉身体一轻，惊疑不定的看着老者。
“晚辈…是天云郡白水镇。”
“白水镇啊，白水镇，哈哈哈！”
老者呢喃了两声，又拍着白长深的肩膀大笑了起来！
“好后生，好后生！”
“前辈，您这是？”
老者慈眉善目的看着白长深。
“老夫白尚，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白尚？
白长深脑海里怎么也回忆不起这个名字，但他哪里看不出来？眼前这老者，定是与他同宗同族之人！
他惊喜的叫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幼时听族中的长辈说过，有一位名叫白尚的曾叔祖，出门远游便没了音讯，可是您？”
“哈哈哈，正是老夫！当年老夫远游，为的是寻仙访友，机缘巧合之下落入一处秘境，被山主座下弟子收入了门中，后来也回白水镇看过两次，可惜时间太久了，物是人非，徒增伤感，也就没了叙旧的心思。看你这模样，应该是岐小子的后人吧！”
白长深心中一喜！对上了！
“曾叔祖所言不错，祖父的名讳正是白岐！”
但白岐，其实是白长深的老来得子的大伯，那一支，已然绝了后！
白长深心中感慨万千，当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刻，他有些懊恼，当初没有同山主一脉的人接触，白白错失了这样一个靠山。
不过，现在来的，也不迟！
白尚一改之前的板正，一张老脸上满是对后辈的宠溺，两人从早已淡出记忆的家乡一直聊到彼此这些年的经历，一时间，百感交集。
借着谈话的机会，白长深对这位曾叔祖一阵吹捧，也不忘给自己卖卖惨，白尚也没有让白长深失望，给了他几颗五阶的丹药，还有三道地阶符箓。
直到傍晚时分，夕阳落晖，白尚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后生，我送你下山！”
“如此，便多谢曾叔祖了！”
白尚摆了摆手，这点小事算什么？
“我都忘了问了，看你走的这条路，莫不是从姓徐的那里出来的？”
姓徐的？
白长深思虑着这个称呼，莫非白尚跟徐先生有怨？
“这…不瞒曾叔祖，晚辈此前为了在书院站稳脚跟，有些病急乱投医，不得已投靠了徐先生，此次，也是徐先生相召，吩咐我去办几件事。”
白尚听闻这话，却眉头紧锁。
“后生，你不在内院，有些事你不知道，这也不怪你，但老夫还是得劝你一句，这姓徐的心思歹毒的很！这些年坑害了不少人！以后，最好莫要跟他有所牵扯！”
白长深一听此言，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一个是家族祠堂外有几棵老榆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族中长辈，一个是吃了十几年供奉只进不出的貔貅，谁更可信不言而喻！
他当即将徐先生吩咐的两件事说与白尚听。
白尚紧缩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内院弟子外出历练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三日后从栖鹿台出发，想必没有问题，但另一件事……”
“替那位弟子压制灵魄的事，可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还请曾叔祖指点迷津！”
白尚犹豫了一阵。
“也罢，此事本不该让旁人知晓，但姓徐的既然已经把你卷进来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那位弟子名为江夜谣，是那位五长老的心头肉！她那极寒之力，少则两三月，多则大半年，就要有人替她压制！”
白长深点点头，这他知道一些。
“你可知姓徐的为何要找外人来做这件事？内院又不是没有火属性灵魄的弟子，以灵魄之力压制灵魄，灵魄是一个人的修炼之基啊后生！做这种事，是会折你山下三寸月的！”
白尚说的是月，一只苍老的手，指的却是漫天夕阳。
白长深一惊！
山下月去掉一笔，岂不是个“岁”字，而三寸多出一笔，正是“寿”字！
这件事，会折人岁寿！？
白长深踉跄了两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折寿！他耗尽身家，求来的活路，是长生吗？
“后生，你这是怎么了？”
白长深看着眼前的老者，心里顿时又升起一道希望！对着白尚磕头如捣蒜！
“曾叔祖，求您救救曾孙吧！”
白尚也犯了难。
“这……我是山主一脉的人，书院的规矩一般管不到我头上，但书院的安排，我也难以插手。唉，后生，你先别急，我给你想个法子！有什么法子……有，有了！”
白尚在原地踱步，眼睛一亮！
“五长老已经在为江夜谣求药，也就是说只需要压制这一次！你可以不用自己来，找个替死鬼！”
白尚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狠辣！
“替…替死鬼？曾叔祖的意思是，让我找别人来做这件事？”
白尚点了点头。
“姓徐的特地强调这火行之力不能太强，那在外院，你总能找到几个拥有强大火属性灵魄的学生吧？”
白长深愣愣的出神，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林墨的身影。
“这，能行吗？”
“当然能行，书院的大人物，做事是不在乎过程的，只在乎结果！三日后，你带个学生一起进内院，我替你遮掩一番，让他替你做这件事，结束之后，我立刻把那个学生处理掉！”
白长深摇摇晃晃地起身，对白尚感激涕零！
“曾叔祖，待日后我进了内院，做牛做马，任凭您驱驰！”
“欸，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宗族的后生，我自然能帮则帮！时候不早了，赶紧下山吧！也早些做准备，想好选谁做这个替死鬼！”
白长深郑重的点了点头。
人，他已经选好了！就是害他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林！墨！
……
望着白长深逐渐走远的身影，白尚的脸色忽然间沉了下来。
脸上的皱纹被抚平，白色的长须化作黑色的短须，身上的灰袍陡然间化作金色的甲衣，身上的气息暴烈了不止一倍，他分明是一位轶迭境修士！
金色甲衣的中年腾空而起，径直飞入内院之中。
最终，在一处雅致的院落中落下，整个院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少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身穿白色锦貂的少年走出屋子，金色的夕阳落在他略显阴柔的脸上。
“嗯，辛苦徐先生了，确认白长深会按我们想的做吗？”
余家的人，自然是徐。
这位一人分饰两角的徐先生点点头。
“时间紧，外院那边的压力大，白长深没有别的选择，加上之前他鼓噪学生找林墨的麻烦，最后被打残的事情，其他教习不会允许白长深再去碰他们的学生，他只能对自己的学生下手，林墨是最好的选择。”
白长深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在内院遇见的老前辈，除了是山主一脉的传人或者云霄书院的先生，还有一类人——护道者！
“那栖鹿台那边，安排好了吗？”
“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了，家族的飞舟会以运送货物的理由连夜停靠在栖鹿台，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一批修士，穿上内院的院服，等叶灵溪上飞舟，再让她从秘境中失踪！”
余燕笑着走上前，伸出手在徐先生肩头按了按，手掌却根本没有接触到对方的身体。
“就是辛苦徐先生了，此间事了，要隐姓埋名一段时间了。”
“为公子办事，在所不辞！”
余燕回到了屋子里，随着夕阳落下，他的脸庞也深陷于黑暗之中。
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他拿起一壶酒，为自己斟了一杯。
他的狱龙，或者说，他自己，早已习惯了黑暗。
白长深，不，应该叫白镛才对，一个自以为深受命运青睐的跳梁小丑。
以为顶替自己侄儿身份的事做的天衣无缝，可他却从没有想过，他是如何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被人族视为禁忌的夺灵之法？又是谁替他遮掩了骨龄上的瑕疵让他顺利进入云霄外院？
那些馈赠，余家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
这是一颗深埋了十几年，却自己都不清楚是在为谁做事的棋子，余家既然要对叶灵溪下手，自然不是仅仅给余津换个班那么简单，事实上，叶灵溪从进入云霄外院起，就落入了余家的网中！
给余津换班，是为了在云霄书院的目光下给白长深打掩护，让这颗棋子藏得更深！
如今，这颗棋子一朝启用，自然要成就一番大事！
叶灵溪，林墨，江夜谣！
一个庸人，换三个天才！很值得！
余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夜谣饱受极寒之苦，自然是真！但在云霄的记载中，同样拥有冰凰灵魄的的冰神大人并未有此等异状！
那江夜谣，相比于冰神叶紫凝，少了什么？
自然是一只夫诸灵魄！叶灵溪，便是江夜谣的灵丹妙药！
云霄书院盯上叶灵溪，可不只是为了替江夜谣解决隐患，更是为了塑造第二个冰神！
叶灵溪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殊不知，在她进入云霄的那一刻起，冰神大人留下的传承冰柱就有了反应。
想到这里，余燕冷笑了一声。
云霄书院为了自己的手干净，将夺灵之事交给余家来做，并给足了好处。
可大家同在庆国这片土地上，云霄出现第二个冰神叶紫凝，对余家，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江夜谣在承灵之前，总要出点意外才好！
林墨，就是余家送上的意外！
江夜谣已经积攒了整整半年的极寒之力，换白长深或许能压制的住，林墨，根本没有可能！
到时候双双反噬，一死！一伤！
等云霄书院查起来，也只能查到一个名叫白长深的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