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传承
水雾散去。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浮现在擂台上。
叶灵溪微微歉礼：“承蒙林兄相让。”
林墨冷着脸道：“没让，但你明年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一年之后，林墨已经不在云霄了，而叶灵溪，想必已经被内院录取。
随后，林墨以失败者的身份，带着沉默走下了擂台，一如来时的那身黑色。
他将场地留给了她，去接受那些喧嚣的恭贺。
“你其实有机会赢的对吧？”
空玄的声音在林墨心里响起。
“三个灵魄，三个能力，你充其量只用了一个半，如果用上雷电，你的胜算要大得多。”
林墨无声笑了笑，回应道：
“但我本来就是要让她赢的，如果她输了，岂不是遂了昨夜那人的意？再说，玉彻寒潭是一门水系功法，又不适合我。”
“随你吧，接下来一年里，你要注意遗落的毛发和血液，你现在修为尚浅，别人要用这些作为媒介咒杀你很容易，此前的，我都帮你清理干净了。”
林墨一愣。
“师兄是准备要走了吗？”
“先陪你去藏经阁选完功法吧，然后再办几件事，就回去了。我在余津那小子心里下了一道魔念，是对你的惧！以后，他不会再主动找你麻烦了。”
“谢谢师兄。”
“还有一件事跟你说一下，昨天晚上和那个姓白的，我给他们种了梦魇！”
“梦魇？”
“一种小手段罢了，如果他们在噩梦中肯痛改前非，自然无事，但不知悔改，梦魇只会越来越深，然后暴毙身亡，死状如同练功走火入魔，不会引人怀疑，你放心。”
林墨点头，他心里清楚，空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他刚回到宿舍，就有人敲响了门。
打开门，是一个明显高他一头的学长，递给了他一枚储物戒。
里面，就是此次大比的奖品，两枚脉息丹，三张玄阶符箓。
“明日辰时，前往藏经阁选择功法。”
说完这句话，人就走了。
脉息丹，能够帮助人打通经脉，提升资质，并且增进修为，对于修炼溪潭十二径卡在打通穴窍一步的林墨来说，有大用！
至于三张符箓，分别是避水符、乾坤符、锐甲符，全都是跑路逃命用的玩意。
第二天，林墨如约来到藏经阁，一座老旧到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楼宇，暗褐色的门窗，布满黄斑的墙壁。
据说，这栋楼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
在云霄书院刚开始发家的那段时间，一路从妄海城搬迁至当时还没有改名的云霄峰，当时定址就是如今外院的位置，而峰顶，是冰神叶紫凝的闭关修炼之地。
后来叶紫凝飞升，书院又搬迁至了顶峰，几百年风吹雨打，一片荒芜，再后来，云霄书院决定开设外院，才发现这处旧址上，还有一座老旧的藏经阁伫立在原地，于是便以藏经阁为中心，建设了外院。
这座楼宇也没有翻新重建，至今依然是这副模样，也算是一处纪念。
林墨赶到之时，顾然，谢长安，还有几个八强的学生已经到了，但却没有宗涛余津等人的身影，显然，伤重的那几人都没来。
咚~！
辰时的钟声响起，深褐色的大门打开。
顾然一马当先，率领几人走了进去。
昏暗的廊道内，一道道烛火依次亮起，一阵浓重到让人犯恶心的烟草气扑面而来！
“令牌。”
一道沙哑的声音落入耳中。
他们这才发现，廊道旁边，摆了一个老旧的摇椅，一个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的矮小老头躺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根半米多长的烟枪，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
顾然深吸一口气，上前见礼。
“学生见过前辈，此番打扰，请前辈多多包涵，这便是我等的令牌。”
“请前辈多多包涵。”
矮小的老人没有废话，随手一招，几人的令牌就浮在了他面前。
“你，你，去三楼。”
他用烟枪指着顾然和林墨。
“剩下的，去二楼。半个时辰不出来，什么都带不走。”
几人向老者致谢之后，林墨和顾然就被阵法传送到了三楼。
古色古香的房间内，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当然，这些都比较普通。最珍贵的，还是最里面那一整架的玉简。
顾然走上前，随手挑了一个玉简，然后头也不回的踩在了传送法阵上。
作为七大家的少爷，功法，他当然是不缺的，来做做样子也就罢了。
林墨的目光从那些玉简上扫过。
“焚阳神功、雷霄天诀、大衍剑经、逍遥一念……师兄，你说我挑哪个好？”
空玄的身影自半空中浮现，他瞥了一眼架子上的玉简，没好气的说道：
“哪个都不好。”
“为什么？”
“全是残篇，你说为什么？你想练到后续，就必须进入内院，云霄书院就是用这种方式把学生绑死在这架战车上！”
林墨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云霄书院还是真的很会玩沉没成本这一套啊！
当一个修士将一门只有上半部的功法一路修炼下去，更换功法的成本只会越来越大，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云霄书院得到其余的部分。
空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身下的椅子吱呀作响，感觉下一秒就要垮塌。
“你先自己看看，我随意逛逛。”
说着，空玄闭上了眼，神识在藏经阁内不断扫过。
玉简动不得，林墨也只好翻阅起那些纸质的书籍。
但很快，空玄就睁开了眼睛。
“小师弟，你记忆力怎么样？”
林墨不明所以，迟疑道：“还行吧。”
“能过目不忘吗？”
“呃，比较勉强。”
“好，第三个书架第二层左边第四本，拿出来。”
林墨按照空玄的指示做，拿出了一本兽皮制成的书，书封上写着“混元道藏”四个字。
“翻开，把第四十七页到六十九页的东西记下来。”
林墨照做，四分钟后，他合上了书，空玄的话又落了下来。
“第六个书架，第五层，右边第十本，八十四页到一百零三页。”
林墨走上前，是一本很普通的书，叫冥修法。
“第八个书架，第四层，最中间那一本，倒数三十七页，都记下来。”
“第十一个书架，第五层，左数第六本，四十九页到六十三页。”
“第十二个书架，第一层，右数第九本，一百五十二页到两百页。”
……
“第三十六个书架，第七层，右边第一本，第一页到二十四页。”
林墨合上最后一本书，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一时间脑子有些发胀。
他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师兄，你让我背的这些都是什么？”
空玄摊开手掌。
“我让你背的，是这个房间里，除了那些玉简外，最精华的部分！”
林墨不说话了，这种残章断句，有什么用？
空玄笑了笑，“这种机会可不多见，你要通过这些东西，去增长你的见识，拔高你的眼界！人啊，是这世界上最糊涂的生物，无数人活过二十岁却不知道自己这二十岁是怎么活的。
“修道也是一样的，世间修士千千万万，又有多少人修了个明白？连自己在哪里都看不明白，只会踩在前人脚印上一步步走，最终，修成了别人的样子！”
“所以，师兄是希望我以后自己创造一门功法出来？”
空玄眨了眨眼。
“自己开创的功法才是最适合你的，不是吗？”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修行之路，任重道远啊！
“那这里这么多玉简，师兄你觉得我该挑哪一门走？”
“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空玄摆摆手，反正都是些没有后续的功法，前期将就着练罢了。
“我说这里就没有什么前人遗留下来的不传秘术之类的？”
“那你自己找吧！”
反正空玄已经将整栋藏经阁里里外外都扫了个遍，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林墨竟真的对着墙壁敲敲打打起来，因为有些幽暗的地方看不太清楚，他手里燃起了一团火。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这栋楼已经一千年历史了，真有什么暗格密室之类的，在当初建立内院的时候就已经被翻出来了。
云霄书院又不是某个霍字打头的学校，几千年积攒了大量连校长本人都不清楚的隐秘之所。
但林墨手中火焰刚刚扫过的地方，墙壁的颜色变得深了些。
如果林墨此时是点了一盏油灯，那墙壁被烟气熏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惜，不是，所以林墨很快发现了异状！
他小心翼翼的刮下一层墙皮，才发现那是一个笔力遒劲的“解”字！
“师兄，有发现！”
空玄自然注意到了林墨这边的动静，难怪他没有察觉到，遇火升温变色，这根本不是修士的手笔，是凡人那种“无字密信”的手段！
但是谁敢在藏经阁里点火呢？
空玄双目一凝，整片墙壁开始升温，然后最外层沾满了尘垢的墙皮逐渐脱落。
很快，写满了一整面墙的文字开始显现。
“这个字迹……”
林墨顺着已经显露的字迹读了下去。
“真道佰解，万法朔源，其道归一……一道通，万法灭……追源还本，逆法顺道……”
越看下去，林墨越觉得惊艳！
真道佰解，不止在阐述道与法的关系，而且在教人如何将法溯本归元！
这是将法术，拆解成最原本的五行灵力！一门将对手的法术不断拆解重构的功法！
这究竟是云霄书院哪一位惊才绝艳前辈留下的？
空玄眼中闪过莫名的光。
“记下来了吗？”
林墨点头。
“好，这就是你以后对敌的功法了，没有比这门功法更适合你的了！”
说着，整面墙壁上的字迹被空玄抹去。
“真道佰解，你要慎用，它不止可以用来拆解法术，也可以拿来拆解一个人的修为！”
林墨心中一惊！难怪这门功法被雪藏到了今天！
能消解他人的修为，当真称得上是魔功！
空玄的声音有些低沉。
“时间快到了，走吧。”
林墨点点头，从架子上随手拿了记录大衍剑经的玉简。
……
“画老，您醒了？”
云霄外院一处湖边，叶灵溪盘坐着，手里正是那枚记录了玉彻寒潭的玉简。
被叶灵溪唤作画老的存在在叶灵溪心头说道：
“不是醒了，这段时间，云霄来了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目光时不时在你身上停留，我若贸然出声，必定被对方发现。还好，对方已经走了。”
叶灵溪不自觉地联想到那天林墨递过来的字条。
“驰域？”
“可不只是驰域哦，稍微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一个陌生的声音插入了叶灵溪和画老的对话！
叶灵溪心头一震！一幅半残的画卷从她怀中飞出！浮现出一个白发老人的身形，一把将叶灵溪护在了身后！
他明明感知到这位已经走出了千里之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阁下，既然已经发现我了，何必鬼鬼祟祟，出来一见！”
“本座，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无形的压力骤然增加，画轴吱呀作响，即便有画老的庇护，叶灵溪只感觉自己的胸口堵了一座山！
“你这样貌…吴圣？你是吴圣留下的画灵？”
老人的面色铁青。
“你认得我家主人！”
“哈哈哈！一千年前，如果没有那三个怪物横压一世，吴圣，也算是个传奇！唉，来之前，我还在好奇会是什么人，原来是邪帝余孽！”
这一句话像是刺激到了老者的逆鳞！
它赤红着眼睛低吼道：
“住口！我主人，不是邪帝同党！当年的事，早已盖棺定论！叶紫凝亲口承认的，我主人与尺丹书没有牵扯！不过是……不过是主人他自愿囚于孽城。”
嗡！
一道法力掠过，老者直接被压制回了残画中。
“一个实力最多比拟瞳门境的残灵！再敢出言不逊，本座就泯灭了你的灵智！”
“你！放开我！”
空玄无视了画灵的声音，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来到叶灵溪面前。
“小丫头，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有多久突破瞳门？”
叶灵溪顶着巨大的压力，几乎一字一顿。
“十，个，月。”
刚说完，叶灵溪就感觉到身上的威压少了大半。
空玄心中一笑，小师弟估算的还蛮准。
叶灵溪试探着问道：“前辈，可是为林墨而来？”
“是又如何？哦，你不说本座险些忘了。”
空玄将残画攥在掌心。
“你之前，撺掇着这小姑娘去夺林墨的功法？”
叶灵溪和画灵心头一沉！
这一位，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他们的？
“本座倒是比较好奇，你干嘛不自己去窥视？”
画灵叹了一口气。
“因果太大，我承不起。”
“所以你就让她去？”
“不一样，灵溪，会比我主人走得更远！这份因果，她承得住！”
空玄笑了笑。
“林墨，还要在云霄待一年，本座的本意是想找人为他保驾护航，可惜，你们两个自身都难保，还是算了吧！小画灵，以后少看东看西，别忘了千年前鼎盛的画道门是因为什么消亡的！”
画灵老者身子一颤，它当然清楚画道门因何而灭，因为落笔有灵，因为承灵之法！
“至于你，小丫头，既然是从孽城逃出来的人，就把自己藏好了！孽城那种地方，出个觉灵者不容易，别让人抓到破绽！”
叶灵溪默然，许久才说道：“多谢前辈提醒。”
这时，空玄突然说道：“本座可以给你一个选择，要不要跟本座走？”
“前辈，我有得选吗？”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跟本座走，但机会只有一次，过期不候！”
闻言，叶灵溪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灵溪还是想留在云霄书院。”
空玄心中暗叹，一个两个都这样！
“就为了叶紫凝留下的那道夫诸传承？”
叶灵溪迟疑。
“是。”
“呵，那也随你！若本座让你立下道誓，此生不得伤林墨分毫呢？”
叶灵溪摇头。
“恕难从命，若有一天林墨要杀我，我自然会杀他！”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突然间，叶灵溪感觉自己肩头传来一阵剧痛！
空玄的声音在她心里响起，避开了画灵。
“每个出生在孽城的人，身上都是有印记的，我替你除了。还有这道玉符，你既然救了我师弟一命，我便还你一命。自此以后，林墨不欠你！”
叶灵溪忍着剧痛，稳住了身形。
所以，眼前这位自称比驰域要强一点的，是林墨的师兄？
“多谢前辈。”
下一刻，空玄的身影消失，来到后山一处山岗上，身后，是十几只拖家带口的白毛猿猴，不少身上还带着伤。
“两葫芦酒换你们族群脱离云霄的豢养，你们赚了，不过先说好，我那地方可冷得很，待不住，别怨我！”
白毛的老猿尚不能口吐人言，只能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以示内心的感激！
空玄拿出葫芦，与山风对饮。
今天，要感慨的事似乎格外多。
“师父，徒儿又挖出了一块你留下的秘密，还有吴叔，恭喜，后继有人了！”
……
湖边，叶灵溪摸着自己的肩膀，那里已经不再痛了，画灵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画老，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位，只是禁锢了我，灵溪，以后，跟林墨保持距离！招惹上这种强者，对你没好处。”
“嗯，我知道了，先前你们说到尺……”
叶灵溪的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画灵封住了嘴巴！
它在心里与叶灵溪沟通道：
“在云霄，别把那个名字说出口，方才有那位的领域遮掩，现在可不一样。邪帝尺丹书，这个名字，是云霄书院的禁忌！”
“为何会是禁忌？”
“……因为一千年前，尺丹书——也是云霄书院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