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驰域
尚且沉浸在修炼中的林墨，忽然感觉到一阵浓重的困意。
“怎么回事？”
林墨眼皮打架，最终沉沉睡去。
而空玄收回了手指，扶住了即将栽倒的林墨，将他防身的器具一一取下，再扶着他躺下，并细心的替他盖好了被子。
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仿佛空玄在心里回忆过无数遍，也演练过无数遍。
但不会再有人给他唱小星星了，也没人再给他讲青蛙王子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睡个好觉吧！小师弟，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了。”
做完这些，空玄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画面一转，他来到了白长深的小院前。
门窗，墙壁，禁制，一切仿佛只是一层虚幻的剪影，在空玄面前形同虚设。
此时，白长深刚刚救完火回来，累得不行！
那些负责巡夜的学生偷了懒，导致深夜的食堂无人值守！
虽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也因此没人及时通报火情，等几位教习赶到的时候，火苗已经点燃了后厨堆积的数千斤灵柴！一发不可收拾！
无奈之下，白长深只能利用自己灵魄的特性，硬着头皮上去引导火势，防止大火蔓延，直到修习水系功法的教习将大火扑灭，他才得以休息。
回到住处以后，他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困意有些不同寻常。
一双金色的眼睛在幽暗的房间内亮起，来人身披黑色大氅，面若寒霜，全然不见之前的热朗。
“就是你谋划着要把我小师弟卖去齐家啊？”
两年前，林墨刚被李青收入门中，信使云雀向空玄分享这个好消息，说收入门的小师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
空玄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是初识时的伪装，但那时的林墨，绝不像如今这样。
谨小慎微，一言一行，都充满了对旁人的不信任！
如果空玄没来，他还真不知道林墨在云霄过的是这种日子！但他既然来了，该有人为这一切买单了！
空玄一念起。
白长深的脸霎时间白的像纸一样！嘴唇轻颤，额头如同一个漏壶，滴滴冷汗渗出！手脚像被钉起来了一样！一动不能动，喉咙也如同被毒哑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像是巨兽般敞开了它饥饿难耐的肚子，死死地咬住了白长深！任凭他如何用力，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
噩梦越来越深，白长深慌不择路的在梦境里逃窜！可他的身体却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殴打，被虐待，被当作货物一样贩卖！
在梦里，他经历着这所书院被人刻意忽视的角落里，发生的一切！
空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漠。
“死在梦里，对你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然而就在此时。
一声微弱的嗥鸣落到了空玄耳中！
空玄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千万缕黑色的雾气自他的躯体上浮现！唯独一双金瞳闪烁！
空间！逐渐变得扭曲！房间里的一切，开始寸寸湮灭！
“冰！凰！”
咬牙切齿的声音，挑明了那不加掩饰的仇恨！
下一刻，控制住恨意的空玄松开了拳头。
房间里的一切都恢复原状，白长深也因此逃过一劫。
空玄望向山巅，那里是云霄的顶峰，也是真正的云霄书院所在。
“叶紫凝，是你留下的后手吗？也是，毕竟云霄峰，是你曾经的道场！”
说话间，空玄消失在了原地。
唯有一阵风，向山巅拂去！
……
林墨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下意识的去摸身上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嘎呲——！
林墨如应激般猛然从床上坐起！一抬头，才发现他身上那些小玩意，都摆在旁边的架子上。
房间里，不见空玄的身影。
“师兄？”
林墨试着叫了一声，无人回应。
走了吗？
那有些问题，只能等下次再问了。
林墨将匕首收回，忽然感觉后槽牙上多了点东西。
刚要伸手去摸，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这个是储物戒，师兄送你的礼物，考虑到凭空多出一个储物戒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我改造了一下，藏在了你的牙齿凹槽，里面有一些你可能用的上的东西。
“另外，储物戒上面有我留下的法力和禁制，可以让你在珏海境之前也能够取用。这几天师兄我四处逛逛，等你启灵了我再来找你。”
留言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墨随意翻看了一下储物戒，不由得感叹师兄的财大气粗。
储物戒里，一大半的东西他都不认识，但空玄很细心的在上面标明了名字和用途。
兵器，丹药、金银、灵材、灵矿，应有尽有！
有些东西光是听上去，就让人觉得有一种千金难易的贵重！
除此之外，空玄还贴心的准备了数套过冬穿的新衣服。
林墨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
有师兄罩着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然后他就听见“嘣——”的一声！
床板，因为林墨刚刚用力过猛……断了！
林墨看着断裂的床板，一时无言。
不过吸收了小半滴地髓灵乳，他的力气，究竟增长到了什么地步？
放弃了在房间里测试力气的念头，林墨走到窗前。
晨日微熙。
第一次，林墨感觉自己的命途不再如漂泊的浮萍，渐明渐亮！
……
一番洗漱后，林墨来到教室做早课。
相邻的座位上，叶灵溪早已就座，轻轻翻动着书页。
那是一本林墨没见过的书，是叶灵溪从藏经阁二楼借出的，她也是目前班上唯一有资格进入二楼的学生。
随着时间推移，学生越来越多，彼此之间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也越发放肆。
话题大多集中在昨夜食堂的大火上。
书院连夜给出的解释是，新来的几位小工，用火不慎，下工时没有清空灶膛和炉灰，致使食堂失火，涉事的小工已经被辞退！
据说某白教习盛怒之下，直接将那几人扔下了山，摔了个半残！
但学生间流传的版本更加离奇！
有学生说是后山的妖兽深夜觅食，误入食堂，不慎走火！
还有学生说是有人食堂里的饭菜毒死了人，害怕被发现，这才毁尸灭迹！
最为阴谋论的说法是，食堂用了某些禁忌妖兽的血肉做饭，害怕被人查出来，这才放火，掩盖痕迹，消除气味！
至于禁忌妖兽，是人族对某些妖兽族群的统称。
这些族群的共同特征是出现过七阶的妖皇！
它们的族亲，便是禁忌妖兽！
其中最出名的是四大妖域之主，毛、羽、鳞、潭四位妖尊的族亲。
这五族妖兽，人族不可擅杀！更不可烹食！
哪怕发现其尸身，也要礼遇归还！
为什么是五族？
因为传说妖域当今的羽主是玄铠麟龙和空明翊羽的混血。
总之这个受众最广的谣言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大家都在猜究竟是哪一族的幼兽遭了食堂的毒手。
甚至传言说谁谁谁在食堂外捡到过不同寻常的鳞片！
林墨仗着自己六葬明觉的五感，将这些不着边际的传闻收入耳中。
心里一阵惋惜，可怜那个食堂小工，没有吃上林墨亲手做的饭菜再上路。
一旁的余津，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是少数知道事实的人，而且那个小工就是走他的路子进了食堂！
对于这次火灾，白长深倒是没多说什么，扔人的行动已经足够说明态度。
其他几位教习的脸色也并不好看。
他们纷纷表示，余家虽然和外院的食堂有合作，但余津这样随意安插人，却是坏了规矩！
话里话外，意思无非是余津得为这次火灾负责。
余津只能以余家的名义，慷慨资助书院在旧址上新建一座食堂！
现在他是真的请不起百香楼的酒席了，更别说五百两黄金的赌注。
不久。
白长深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讨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窃笑！
因为白长深脚步虚浮，一副肾亏体虚的模样！
更有几个坏种，低着头窃窃私语，在猜白长深昨夜救完火之后，在山下的勾栏里点了几个姑娘作陪。
这些声音自然逃不过白长深的耳朵，他冷着脸处罚了几个学生后，再也没人敢说话。
白长深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林墨，没找到什么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告知学生们自修，就离开了！
他实在是精力不济，要回去补觉了！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纳闷。
“怎么好端端的做那种梦？莫非我白长深良心未泯？”
这么一想，念头忽然通达了起来！
身染污泥却守得心中一方明净！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
……
白长深走后，学生们纷纷闭目修行。
唯独叶灵溪，拿出了符纸，朱砂，在练习绘制符箓。
她神色专注，笔触轻柔，一点点在符纸上勾勒。
如此写意的运笔，倒不像在制符，更像是作画！
不多时，一张凝冰符完成。
放下笔，叶灵溪才看见，黑色的砚石旁，压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一句话：
“什么境界的修士能做到将毁坏的物品复原？”
她思忖了一番，提起笔，用清秀的字迹写道：
“如果是拥有修复相关能力的灵魄，瞳门境的修士就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只是灵魄的性质与被毁坏的物品相近，那要到唤魄境才能做到复原。
“能说说具体是什么样的东西吗？”
纸条递过去，很快被递了回来，上面多了一行字。
“折断的精铁，炭化的木料，没有你说的那些灵魄。”
叶灵溪的呼吸一滞！
许久，她落笔写下两个字。
“驰域”。
人族修炼的第七个境界，驰域！
领域之内，规则自生，改易万象！
唯有驰域境，能令焦炭复原。
如今云霄内院负责主理大小事务的沈副院长，正是驰域境！
林墨这是，遇到高人了？
但这个问题，为什么要来问她？
“谢谢。”
纸条上留下了最后两个字。
随后，林墨将一枚龙眼大小的蓝色晶石放在了叶灵溪桌上。
这是他的报酬。
他又将纸条揉成一团，攥在了手心。
叶灵溪拿起晶石，感受到晶石沉重的分量，有些好奇，轻轻划开了外侧的蜡层。
美眸微颤。
靛晶！
靛晶，五行界的珍稀矿石之一，奇重，等价于百倍重的黄金！
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研磨成粉末，掺在朱砂里，可令符箓和阵纹的功效大增！
关键在于，修士之间，靛晶，是论粒卖的！
这么大一块靛晶！世所罕见！
答案与报酬，根本不成正比。
叶灵溪默然，她领会到了林墨的意思。
所有的合作，都是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否则，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吃干抹净。
纸条上的驰域二字，就是最好的威慑！
那么，林墨刻意搬出一位疑似驰域境的靠山，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画老的存在。
他不想成为被吃干抹净的那个。
而这枚靛晶，则是林墨的态度，意味着之后的合作，依然可以继续。
“既然如此，这枚靛晶，灵溪便愧领了。”
收起靛晶，叶灵溪忽然感知到一丝火行之力！
她难以置信的侧过头，却对上了林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彼此的视线在这一刻凝固。
他们似乎不约而同的要去看同一样东西。
却又固执的克制着自己，不在对方面前，显露出来！
“有事吗？”
林墨率先开口，眼中看不出一丝异状。
但心里，确认了一件事，叶灵溪，已经开辟识海了！
双玉为珏，珏海，便是指气海和识海！按修炼顺序，先纳气海，才能辟识海！
她晋升珏海的时间，恐怕远不止半年！
“没事。”
叶灵溪摇头，收回了目光，刚刚的火行之力，是错觉吗？
很快，她在心里问道：
“画老，您之前说林墨身上没有启灵阵遗留的痕迹，能再确认一遍吗？”
但这一次，她没有得到回应。
……
林墨攥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直到这堂课结束。
他走到僻静无人处，张开手，一片灰白的余烬随风飘散。
师兄空玄的谎言不攻自破。
“难怪会问我修为和启灵……所以，昨夜那场火，其实是我的缘故？”
林墨在心中自语，脑海中思绪万千。
“似乎，只有在心绪起伏的时候才会这样，原来，持身六葬，是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