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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十年怕井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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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郁的茶香攉着烟草燃烧的味道,满溢在紧凑而幽闭的咨询室内,任韩储平素打理的干净凉爽,似乎也抵挡不住男人的倾倒…

    我关怀耕昼的人,他说,喜怒无常的漆黑,挂着有缘无分的灯笼;我同化游夜的人,他说无知使人类升华,正如黎明吹响入夜的号角;我崇拜不倦的人,他说,人间非黑即白的夜,无外乎一道潇洒的灰…如此寡淡,如此乏味,又如此剧烈而充实的,伴随着思想的种子,才能钻出唇外的奇葩。

    两千一八年、秋。我将要跨进我的十六岁了,现在看来,我当时如此的幼小,而彼时的我,只觉时光已稍纵即逝,一去不回。我清晰地感受到嫩滑的皮肤在干涸,感受到身体有了茁壮向枯竭的趋势,感受到对咖啡、茶叶、烟草、药物…的刺激,在我身上越来越有了即刻的效力,我亦愈加多疑而敏感。我是不是已经旧了,再过些年月,就要坠入人潮,再找不到我了?伴随着惰性的推演,“及时行乐”似乎成了我人生的最佳方案…

    至高中,老三与老五辗转学院,不服管教、公然挑战秩序,在花钱就能进的几家高校中,竟也屡屡被勒令退学,成了彻头彻尾的江湖浪子。老二入了职业学校后,虽家境急转直下,交际能力却一直保留了下来,在学校里也算是与学生打成了一片,更有着一片赤忱的“抱负”,亦不能抽身敲打哥俩,也因哥俩的一些与众不同而有了“荣光”,遂只将情况转达给远在外地的我。老四飘骋异地求学、老八紧随其后去了半个家乡的地方,逐渐也断了联系,一年后,老九也入了职业学院,逐渐有了自己的圈子,玩的很是尽兴,好似不再与我们“插科打诨”。老七回了初中,与老六一起依从前一般致学,前者还是辍了学,后者则入了老二所在的职业院校。

    月假回家时,我总是攥着些攒的和“忽悠”母亲来的路费,与他们分享莺莺燕燕,弥补学校里昏昏沉沉的“戒断反应”的时光。可回想起来,我如何获得的“烟瘾”,大概是主动吸食起床时的第一根香烟后吧,“一日之计在于晨”,诚不欺我…

    在高中里,我吹嘘着自己在居所混的多好多牛,回来也总是抱着,一腔热血,夸大自己在学校里有多威风,无名地希望团队更具凝聚力。不然,一八年,扫黑除恶逐渐推行,也许与我们所作所为八竿子打不着,却让很多学生、混子团体收敛了些许,但这也成了祸端,就像从前鬼混的那个广场,被后来人称之为一片新的区域,新的势力。而我是隐藏的龙头人物一般,这让我深感矛盾,三令五申地对他们讲,我们不是混子,无非是在外面玩玩而已,而就是这样的话,真正让混与不混形成了天堑,不再是混淆不一的模样。

    我面对这样的景状,又怯又喜,他们宣扬着抵制校园霸凌,而我在其中,不知该忧愁还是释怀…或许也是因此吧,我总觉得大城市中的这些个小团体,虽然没有电影里黑帮的血性也没有军事家的谋略,可是他超越两者之处是那一点难以捉摸的偷奸耍滑,这里既没有对立又没有统一,既没有语言艺术又没有暴力冲突,但浑浑噩噩中又莫名充盈着优越感与集体的歧视,蔚然成风。而让我强烈意识到自己老大的身份与真实的无助,幸运地集合在了同一天…

    咖啡馆的外围,外校的学子、辍学的浪子,老三、老五、我和女友都堆积在这里,一群学弟们,他们谈论着自己在那所有失功德的垃圾宾馆里“把玩”一位少女的事情,一面说着那位少女是喜欢其中的谁,自己情愿的。一面说着那少女不满十四岁,喝醉了,也许是被干的想要了,或许是本来就骚,所以大家轮流上了。一面提出那少女是老三“大哥”的妹妹还是女友。他们都忧心忡忡地,将带着希冀的目光纷纷投向我,我知道他们将要迎来悲惨的折磨,但是再有几天我又回去念书了,这里的情况完全是他们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可是暴风雨就是这般急骤,在我告诫他们时,从远方便走来了三个背着书包,看打扮也像是读书人的学生。

    他们一到,就与学弟们产生了争执,不多时就请来了老三的“大哥”,大哥带着一伙身上头上都花花绿绿的人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和女友、老三、老五选择在咖啡馆内躲避风波,我刻意摆出轻松的模样,而老三则是一脸惶恐的,在立场上左右摇摆,一群是他的小弟,一群是他的大哥,叫他如何是好。于是,联合一些人怂恿着我出面调和,吹捧着我是这个地方的老大,不应该让这里出现乌烟瘴气的斗殴。我有意图将这里打造成世外桃源,外邪不侵,恍若“和平饭店”的模样,听了这么一嘴,便有了种仲裁公道的使命感,佯装思忖片刻,便出马游说,这次是真真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片刻,整个来龙去脉被我拨云见日。

    原来老三的大哥不是那少女的对象,只是那男学生也就是那少女的不知是前任还是现任所认的哥哥,老三的大哥并不知晓事情经过。我吹捧起老三的大哥,跟他套着近乎,他并不记得我了,但我提了“小兄弟”,他也哦哦的应和着,我刻意隐瞒了“轮奸”的事,只将事情粉饰为一个女人出轨,一个男人猴急的模样,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这下事情就彻底变了味道,变成了“感情纠纷”,而我这“和事佬”只要求不要在这个地方发生冲突,为此我一针见血地戳穿了老三大哥的想法,我叫他将肇事者之一与他的弟弟都带走,他学生弟弟给他“路费”,肇事者负责“赔偿”,反正都交由他来盘剥,他听罢,得意的首肯,真就采取了我的方案。我摇着头,心思着那个学生,“引虎驱狼”的勾当,让我好似看见了不久前的自己。

    这件事被我轻松的化解后,幸存者们也开始吹捧起我的大义凛然与智慧超人,是这个广场实打实的主宰。老三于此也是下定决心似的,朗声叫我“大哥”,这在以后确实也没有变过,我也享受过此所带来的便捷,可广场上的事还远未结束。

    仅盏茶功夫,咖啡馆外又突发变故,这次是闻询而来,大概是想凑合着捞些油水或是出出风头的两方人马,分别是小兄弟的哥哥的朋友与老三弟弟们的一个哥哥,关系有些紊乱与牵强,他们的原因却很简单,两人本意是撑场子,但场子已被我一手平息,两人才姗姗来迟,落座后仍是一路积攒着傲气,许是无处发泄,正互相攀着“亲戚”,讲着大话,而一者说了一句什么大话我已模糊,另一者就决不相信起来,估摸着是触及了他的“眼界”或是“利益”了罢。于是乎,脾气暴躁的后者站了起来,怒嘲着前者,呼叫着小兄弟的哥哥,这回我是不请自来,主动当起了和事佬,心中还怀着无比的畅快与无奈,走到他们跟前,阻挡着他们的肢体接触,而这时小兄弟的哥哥赶来,走到我们近处,老三率先点头哈腰的递上香烟,我也紧随其后,与他攀谈着,语气柔和又矛盾地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我和哥哥虽都在劝阻着他们。但前者似乎见“哥哥”已然到场,爆喝一声,一记手刀结实地挥在了我的咽喉,并威胁着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我一块儿捎上,说完抽出椅子就砸在了后者身上,开始了纷争,哥哥装模作样的拦截,实际上是箍住了后者,后者也只剩挨打的分。我冷不丁地吃了这一下,错愕在原地,女友这时出来依偎在我的身边,目光闪烁,殷切地问起我发生了什么,我才意识到,这下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点着了烟,摇了摇头落寞的走开了。这件事很快的登上了地区的头条,录像中就有我失意地而有些佝偻的背影和一蹦一跳的她,随着警笛声响,他们也溜之大吉,而我在不远的长椅上,内心焦灼着,好像上一秒还在云端下一秒就惨被人叫醒,没有想象中的左右逢源,相反地被彻彻底底扒了个精光,只得叫嚷着关于哪有人挑衅劝架的人甚至动手的道理,再扬言要报复一类,就像扯着寸把长的遮羞布掩体一般…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型男家一位帮忙的工人,曾经与我们同一初中,现在已二十七八的年纪,莫说看起来油腻,在这个年纪,成年人都自带着一张“苍老”的滤镜。型男常带着他跟老三以及小弟们吃饭,一来二去大家也就都熟了。他吹嘘着是曾经的初中老大,在外面做着“灰色”生意,开着奥迪,但好玩儿电摩,自己有一辆自重五百公斤的改装电摩,开起来虎虎生风,因此也煽动了“攀龙附凤”之辈的明争暗斗,纷纷开始沉迷电摩以及改装,对课本知识一窍不通的他们,对电摩的装配与实操却是手到擒来。老三是最先积极响应这一变革的人,为此到大马路上,以寻死逼迫其母亲,“砸锅卖铁”,借油腻男的钱,大费周章地攒了他的第一辆后,便四处横征暴敛小弟,谄媚诉苦哥们儿聚拢绵薄之力,寻欢,摆弄。期间,也开始怂恿起贴身的老五弄一台玩玩,软弱的老五无奈地答应了下来,分期弄了一辆整车,由老三的母亲代付。后来,他们因电摩或是女人经常闹矛盾,我对此充耳不闻。经电摩一事,老三威逼利诱亦或摇尾乞怜母亲将账都平了包括老五的,从此成了老五的间接债主,老五也因此对老三唯命是从,卑躬屈膝,但到了我面前,却总是迂回诉苦,说老三的不是,摆出老实人被欺负被压迫了的模样。我亦总是屡屡匀给他们俩浪子些钱,供他们潇洒,我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讨好他们,还是有意施恩于他们,还是单纯的抹不开情面。

    我同老三去扎了耳钉,但耳钉打完那天,我就赶往了“家宴”,在家宴上,被后二舅妈那个从狱中刚放出来的弟弟几番作弄,他就是个劳改犯,出来后,靠着个吃拿卡要的姐姐,房子车子票子女人一应俱全,怎让他抓到了消遣我的由头。于是愤然摘了耳钉,或也没有遵从对老三的承诺,没再对自己的“身体发肤”动心思。老三又要去纹身了,说是满背,其实只是线条,动辄上万的线条,找了一位相熟的学徒一千五百就搞定了,纹身是在一所破旧的大楼里,我一向看不惯这些“歪风邪气”,虽说着些讨好的话,可话里话外掩盖不住的讥讽,老三和纹身师好似听不懂一般,仍旧鼓吹着纹身的好处,而我实在忍无可忍,直截了当地骂了一句脏话,脏话出口,我浑身汗毛耸立,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囊括了太多人。话语传入纹身师的耳中,后者爆喝着让我滚出那个啤酒瓶满地的小房间,老三则趴在台子上一脸看白痴样地望着我,旋即转头不看我,似乎是怕得罪纹身师,自始至终未为我说一句话,被扫地出门的我,抑郁而惶恐,这是我第一次与“非传统”的是非模糊的新鲜事物发生正面的冲突,况是与自己一直敬而远之的“先锋”文化。我似乎叛离了自己“君子”的信仰,并贬低了他人的文化,这让我羞愧自责,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辩驳,与老二老七诉着苦衷,申辩着什么是好文化什么是坏文化,痛贬那个纹身师不够格,若是老师傅,肯定不会如此叫嚣。直教我口干舌燥,还是没能得到一个令自己心满意足的答案,只得负手做罢,顾左右而言其他。做完了这些,老三的第二任令我印象深刻的女友登台了,是个丰腴的胖闺女,老三每日与一位朋友在缺德宾馆里吞云吐雾,时而又传出他女友一点不掩饰的呻吟,每天靠着些“接济”,实际是坑蒙拐骗度日…

    两地辗转间,我带着恍恍惚惚的精神,与老二说着老三的状况有些糟糕,却将矛头直指那位油腻男,并对其脑补了一番,说着其人必有阴险的目的,不是为了狩猎我们身边的少女,就是挖坑陷害老三等人,他总是吆喝他们聚拢碎银,置办酒席,每天无所事事,只知鱼肉之欢,说不定还让这孙子赚去了俩钱,这是次要,现在他就能控制老三他们向他借钱,指不定那天放出高利贷,就让老三他们给他当牛做马,谁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的脑洞,老二听得却觉有鼻子有眼,浑身鸡皮疙瘩冒起。

    赶在老二的生日,在油腻男常去的饭店,摆下了两桌陋宴,将但凡沾了些关系的一众人都请了去。一路上我提心吊胆,坐着小章的电摩,在一个雨天,他们经过路口并不会看红灯,也不减速,常常逆行在机动车道,飞驰在灯光昏暗的小路间,车祸、头破血流、骨折骨裂频发,这让我战栗地坐在后座,死死扣住小章的肩膀,大腿死夹着电摩两翼,强装魄力,却不时跟他提着各种意外,生硬地逗道“雨天路滑,你一个急刹我们就烈火战车喽”,为暗示他小心驾驶,经过漫长而煎熬的十数分钟后,我也算是毫发无损的抵达了现场。

    饭店里小口的玻璃杯不够用,我们都换上了颇有年代感的不锈钢茶缸,一瓶五百毫升绿棒子倒下还留有空间,喝到肚里发胀时,酒量不好的老二开始发作,将老三和老四搂抱在一起,紧紧扣住他们的双手,老四一阵作呕,而老三则满脸苦笑,老二朗声说着生日愿望就是能够让老三、老四和好如初,并当众央求他俩同意,我看着老二涨红的脸,只觉得此刻他比我更像是领袖,对比我只好从中作梗的脾性,他这光明磊落的作风,真是让我自惭形愧,也难怪他能一呼百应了,只是我总觉两人从根上讲就不搭调,即便这样捆绑,也不过貌合神离。

    老三表现的随性,面对老二的说辞,望了望周遭投射来的目光,频频点着头,而老四则气愤的甩手便挪了位置,我见状况不对,赶忙安慰,讲起了大道理,老三此时也到了老四跟前诚恳地道着歉,一番忸怩的氛围过后,我让他们喝了“交杯”酒,老四一口闷了一瓶后,直将酒瓶摔得稀碎,豪迈地吼道既往不咎的话语,我有些尴尬的冲周围笑了笑,我无法理解老四如此做的逻辑,只觉有些夸张,失了稳重,老三则逢迎着喜笑颜开,眨眼间一连冲下了两瓶,这真是一场闹剧啊,可惜,我怎么也无法入戏。

    此事完毕,酒量差的老二与一众醉晕的人左摇右晃的在边上与同来的姑娘打闹着,接下去便是我与油腻男的争斗了,他邀我就他旁边而坐,我知道这是切入主题了,我的本意是想将老三,老五劝归,或是让这个不正经认清自己的身份,二十多岁的人,就不要没出息地和未成年们胡搞乱搞了。还未等陈述观点,他便指示附庸们开了一瓶大红色坛子装的老村长,用小口杯满满地倒上,他先与我碰杯,并将我抬高,说我是他们的领头羊,老三,老五背地里都说,只有你对他们最好,教他们为人,关心他们,给他们钱花。这话让我很受用,既是用他的口吻,再次落实了我这本已摇摆不定的地位,给足了我面子,我很愉悦,但依旧板着脸,又是一口一杯白酒的喝,而他则不然,小口小口的抿着,不时还要往嘴里倒杯陈醋,我并未敢发作,他抬高我,我亦捧着他,台下一众簇拥着我俩,老三殷切地给我们倒着酒,活像个服务生一般,尤是对油腻男更是毕恭毕敬。油腻男向我诉说着他的愿景,说着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的,自己保证不会害他们,他们也愿意跟随我一块儿玩,并且都很开心,说这话时,我已陷入酒劲,弓着身子给肚子腾出空间,他的信服者们还在纷纷向我递着酒,又是一杯一杯的白酒下肚,或许是人群的附和,与他表达的中肯,我见事态已如此,打着只要不无事生非,不违法乱纪的名号,或许也是为了不被集体排挤,蹑级而下了起来,询问起他是否只因为趣味相投而来,询问周遭,询问老三是否真的是自愿跟着他一块儿玩,实际上这两句一点意义都没有,只是为了找回些场子,得到他们肯定的答复后。我才朦胧地让他们继续玩,自己去厕所避起难来,我又是哇哇直吐,喝什么吐什么起来,回到座位,他们已纷纷结束,油腻男想带着我再去ktv玩一玩,我答应了,却在走时上了老二打的出租车,并恍然清醒过来,在车上,我嚼起了舌根,说着油腻男是个腹黑的人,目的绝不单纯,但现在看来,我已经彻底失了权柄,被抬下了牌桌,只得任由他们狼狈为奸地耍。

    最后一次见到油腻男,是听说他找了个正上高一的,属心上人学校的小女友,从听到这消息那一刻起,我心急如焚,只身火速赶到了他们所在的ktv,见到了油腻男和那个女孩,只是见到后,我的瞳孔骤缩,神志一阵恍惚,我不知是要大骂上天不公,骂油腻男无耻下流,还是骂人心难测。我不可置信,这概率怎会如此,她不是不喜欢混子吗?她那么聪颖,难道看不出这“系统”里的圈套嘛?她那么高洁,怎肯委身配不上她的男人,甚至比我都不如的男人?她是不是也只是要刺激一下那个蓝颜?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欺辱,受了什么委屈?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她怎么,这般堂而皇之地依偎在他的身边,端着架子坐在我的面前。万分矛盾的我,上前递酒,亲热又以为略带深意地唤着她嫂子,自认识那男人起,我未曾给过他任何尊称,方今却是主动喊起了嫂子,她坐在他的内侧,只回应他一人,他搂着窈窕的她,机械般地与我碰杯,她收敛笑意,鄙夷地俯视我,那一刻我所有的身份好似灰飞烟灭,身体一落千丈,我感到周遭都变了,变得对我爱搭不理,变得十面埋伏,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做“架空”,什么叫做“大势已去”,什么叫“杯酒释兵权”,什么叫“亢龙有悔”,我便是那有名无分,有位无民的傀儡天子,正走狗般巴结着人们,渴望被正眼瞧上我一遍。

    我自觉远走,却裹着嘤嘤狂吠的愤恨,载着一江的惆怅。到了学校,我反思自己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注重武力,没有贯彻管理,没有发难,总是一副烂好人模样,处处可以退让,种种可以协商,又狂妄,好逞强,活脱脱就是一副晚清的模样,将一番好局下了个臭。于是,我总在思忖着慈不掌兵的道理,琢磨着我如何实现“东山再起”。

    这机会倒也不远,就在我的班级门口,晚自修时总出现一对鸳鸯,男的穿着高一校服,女的则着高二校服,我和班里同学们总是窥探着他们拥吻,而那个男生却是有十足的倚仗与勇气一般,驱赶我,辱骂我,还会走到我的班级前,狠狠地摔上玻璃,或许我深深地嫉妒或是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醋意彻底被点燃,了解了他的生平事迹,知晓了他是留级生,品行恶劣,但幸与校领导有些关系。值校运会期间,我夺了预赛第一,可我想得到的掌声竟无第二来的热烈,表白墙上也都是那个手下败将的身影,我虽因周边人的吹捧而感到欣喜,却也因自己并不被众所周知而郁闷…每每回想于此,倒也暗合了几分乐极生悲的规律。此时,隔壁寝室一位学生来到我们寝室,正与班长数落着他们同寝的一位学生,说他多么的墙头草,多会推诿,多么的人渣,说到他是那个王八蛋的小弟后,我来了兴致,裸着上身,露着健硕的肌肉,像个判官一般,听完那人添油加醋的陈述,大义凛然地叫他把那个人渣叫来,我要讨伐于他。

    片刻后,那位“人渣”满脸堆笑着被那位同学引了进来,坐在了我的对面,我质问着他的恶行,他与我辩驳,旁边那位同学拼命给我打着眼色,想要阻拦我,我却立时跳起,一脚踢在长桌上,他被桌子怼到了墙上,压在桌子与墙的中间,我蹲上桌子,不断砸击着他的头,班长与那位“告状”的同学都拉着我的手,让我停下,不要再打了,其实我也没砸几下,就撤了手,甩开了班长,指着他,命令他把他的老大叫来,看我揍不揍他,说完,我浑身战栗而滚烫地到了自己的床上,套上了上衣。

    其实这一切都在我的盘算中,我听了自己居所地的一些流言,说是不管谁的寝室里发生了斗殴事件,惩罚最重的都是那位“串寝”的同学,我听着颇有道理。其二则是我怀着表现一下的心理,就像电视剧、电影里那中敌对势力“英雄相惜”,“不打不相识”的桥段,给我的启发与侥幸,二者相缠才让我如此有恃无恐。

    须臾,那老大来到了我们的寝室,与往常一般趾高气昂地询问着是谁要找打,我冷笑一声从床上跳下,凑到他面前,挺着胸脯道是我,怎样?他也不含糊,直接抱起我,就要将我撂倒,我死死搂住他的脖颈,他压着我的腰将我举起,没有地方能够吃上力,虚浮在半空,与之僵持不下,或许是他累了,突然将我放下,我找准时机,按住了他的头,一直摩擦着墙面,蹭过石灰缝隙,蹭过铁皮,将他一把按在了水槽里,用膝盖顶着他的屁股,他不断挣扎,我也只能使尽浑身气力与之僵持,正愁闷腾不出手时,班长一马当先,对着他的腰他的背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校草也不甘落后,冲上前,卯足力气砸击着他,他的小弟见此情形早已逃之夭夭,等他们都过足了瘾,我才将湿漉漉的他捞了起来,他满腔怒火,红着眼眶,疯癫似地叫嚣着让我们等着,立马就叫我们好看,然后无头苍蝇似的冲出了门,而我们则新奇于他又能叫来谁为他撑腰,相对而笑。

    随着怒吼声拉近,门框被重重的一脚踹开,门锁崩坏,随后约九个人鱼贯而入我们狭窄的寝室前廊,不由分说便与我们七人开了战,丑男比较怂,只在旁边一蹦一跳地挥着手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我再次跟他扭打在一起,又再起将他按在了水槽,可是这次不一样,多了一个人轰击着我的腹部,起先我并不在意,可次数一多,我吃痛起来,一把将他丢之门外,气愤地盯向朝我出手的人,而对我动手的人看见我对他蠢蠢欲动,敞开了双手高举着,大喊停下停下,这一场寝室门口的混战才停息下来,定睛一看,这些都是我在篮球队的学长们,很多都是手下败将,但也有与我不相上下的,出于道义我故意让他踩在我肩上的,也是顾及他们做学长的颜面。

    他们退到了门外,拥起被我甩出的他,审问我们是谁揍的他,校草挪动到最深处,而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挺身而出,可是他们只说不是我,不是我,另有其人,长的萧条的寝室长此刻被他们逮住,一会儿来一人拧一下班长的领子,班长也挥手打落着冲他来的魔爪,我知道他们挑软柿子,还想杀鸡儆猴找回场子,走廊上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或许是畏惧宿管,他们只说叫班长等着,以后有他的好果子吃,就纷纷作罢,而留级生此刻不淡定了,吼叫着自己带了刀来的,半夜就过来给你们一人肚子上一刀,送你们归西!他从屈辱中几近疯狂地呐喊,而这一嗓子,着实给我的室友们吓得有些找不着北,说是彼此安慰,可是那语无伦次的模样,还不如刚学会说话的婴儿。

    我本就受不得威胁,此刻更是怒火中烧,待收拾好寝室里的残垣断壁,我就孤身奔下了楼,迈进篮球队所在的寝室,那间寝室此刻已门庭若市,从门口到中央一路都堵的摩肩接踵,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进了门就看见坐在床上生着闷气的留级生,我以他吓到了我室友为由,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而彼时篮球队里打的较好,在学校里威望也最高的一个头目发了话,令我收敛些,好言道,我们俩人都是火药桶,都不好惹,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他们虽人多势众,可我似是已杀红了眼,或也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突出的“战绩”,绝不善罢甘休,指着留级生就叫骂着,我就是要玩儿死你,怎么样!留级生也是蹭的跳起,又被旁人按下,而那领头人推了我一把,说着自己跟其从小玩到大,让我给个面子,我说着不给又怎样,他又推了我一把,警告我不要再上前,我顿时火冒三丈,挑衅道你奈我何,你有种再推一下,他做势就要推我,我冲向前就要搂抱住他,将之扳倒,可他也眼疾手快,伸出的一只手改为了实心的拳头,挥到了我的眼角,这一下犹如巨锤,我被打的眼冒金星,意识恍惚,嘴里也同时泛出了血腥味。而篮球队长得知消息后,匆匆赶来拉架,他是个一心只有篮球的人,可此刻拉架竟是将矮小的我先束缚住,我又硬生生吃了他好几拳,也有几拳打在了篮球队长的背上,正打时,门外又传来了闹腾的声音,想来是我的室友又前来给我助阵了,篮球队长一时分身乏术,只得扔下我,赶往门前维持秩序,而我则晃悠悠地与领头人缠斗一起,我打落了他的眼镜,与之捆束在一起,此时留级男又发了作,从不知哪里抽出明晃晃的军用匕首,做势就要刺向我,看到时,我急得牙关紧咬。千钧一发之际,我感到领头人箍着我脖颈的手猛然一松,我顺势摆脱了控制,三步并作两步,一脚狠狠地跺在了他的下腹,他落下了刀,面目狰狞地四下扭捏起来,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他确实站不起来了,则回眸讨好起正捡着眼镜的领头人怎么样,他又重重推了我一把,这次我则是死皮赖脸地上前查看情况,打斗结束不久,宿管阿姨就呼唤了保安前来,此刻也赶到了现场,我与篮球队长躲进了厕所,篮球队长关怀地望着我肿胀开裂的眼角,让我暂时避避风头,等阿姨一走,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们依然是一群人在会议室集合了,留级男因报告生殖器极度不适被送去了医院救治,老师们则数落着我的不是,说着你知道生殖器被打坏了你是要坐牢的吗?以后你为他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当他儿子吗?我正因坐牢的字眼惊惧着,就迎来了数罪并罚,什么寻衅滋事,什么教唆室友斗殴,什么漠视校规…句里行间又都是维护着即将毕业的高年级,而将责任撇到我的头上,这场面,我已再熟悉不过,只是我以前是高年级。而我的一位室友不服气,提到那留级男携带管制刀具来学校,这下换对面的校领导们眉头紧皱起来,心都提上了嗓子眼,得亏是没报警,不然又是一大麻烦。颠来倒去,我们掩盖了开头我揍墙头草的事,舞弊了在篮球队寝室发生的一桩,只留下监控拍到的最为醒目的一次斗殴,可即便这样,也够我为之辗转反侧了。

    遣送回居所的日子,我使着小灵通,联系着老三一众出来玩,他们在广场上陪伴了我片刻,听我将这事反复吹嘘几遍,脸上敬畏欲深,我很高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成为自己的资质。他们为难地交代要去吃饭了,我想当然的以为又是油腻男组织的饭局,心里厌恶不已,遂不跟去,老三恳切地说等吃好饭就骑电摩将我送回家。孤家寡人的我,在咖啡馆外吹着冷风,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发了短信也没有任何回应,打电话也一直无法接通,心头满是愤闷,越来越难以抑制,最后老三为难的跟我说电摩没有电了,让我自己想办法回家。这话算是彻底激怒了我,我的眼角依旧肿得跟馒头似的,此刻也不管不顾了,老三一直阻拦着老五不告诉我在哪里吃饭,我不知寓意何为,可老五还是隐晦的告知了我,我冲进饭店,就看到老三一脸的谄媚,老七居然也在,最醒目的是一个岁数较大的男人坐在最中央,我以为又是油腻男的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气愤的我,用鄙夷的眼光冷冷地巡视着他们,他们喊我坐下一起吃饭,我将一副碗筷就地砸下,随着碎裂的声音,我最后瞥了一眼颇为心虚的老三,便拂袖离开了饭店。而身无分文的我,在离开后却犯了难,可我也不后悔,地上落着淅沥的小雨,我徒步二十余里,翻越大桥,穿过隧道,待他们问起时,我已回到了家中。

    后来才得知,这次是老七的某位叔叔为了见识,见识老七的朋友们,特意安排的饭局,跟油腻男没有关系,老七算是在这次饭局与老三和好了,而我对老三的感情却是逐渐的淡泊了,事后他的叔叔说起,说老三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不可交,而最后进来,摔东西的人,看着像刚打过架,但很值得深交一番,老七也是将这话记在心上,挂在嘴上,多次以此来赞扬我,我也乐意听,这么一来二去关系也如胶似漆了起来,学校里我也与打斗的一方抽起烟,耍起浑来,美名曰“不打不相识”。现在看来,少年总是将八面玲珑当成熟与深谋,也怪这字眼缤纷珠玑,看碟下菜这事,涵盖的范围真是远比适用的场景来得宽宏的多。

    男人喟叹一声:“我希望我们的聊天能像朋友那样,轻快些,太压抑了,让人喘不过气了。”韩储得意地笑了笑:“是因为提到她了嘛?给你的冲击不小。那你此时的女友呢?她不能抚平你的疮疤嘛?你不喜欢她嘛?”,闻言,男人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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