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片神鸦社鼓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被“卖”了,老三在消沉了一阵,待他再出现时,已变得冷冽,话语带刺,我不知他这些时的心理活动,但我对他有的确是万般的抱歉与内疚,并祈祷着他还品不出个中缘由,论不清是我将他带上贼船,害了他。也许他也挣扎与彷徨,他在用带血的刀刃一次次的刺向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刺向父母。可他并不可怜,或许他已习惯了依赖与自私。在我的解读中他攻讦向周边的人,重复的只一句话“为什么没有人教训我?为什么没有人保护我?”或许这也是他被宠溺惯了的结果。
老七是个自恃甚高的人,他的初恋则的的确确是个“饱经风霜”的大姐姐,与我一般年纪,他对于“性”似乎格外的痴迷,或许是对那依恋与快感难以忘怀吧,也可能是不甘与恋旧吧。他与老三的交涉中,谈及女人,老七自述着自己与女人的烟花情事,说着一些风流的话,兴致勃勃时随即调侃向老三,说老三的那前女友是如何的骚,要怎么玩,原本呵呵直笑老七的老三,触电一般,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叫来了一帮子,自己在外结识的小朋友,他们围堵老七,逼老七下跪,老七在老三的逼迫下,下了跪,磕了头,挨了巴掌,这事才算平息。兄弟伙于我告状,得知此事的我,对老三这样的行为咬牙切齿,但在找到他时,望着他嘿嘿朝我殷勤的脸,又摇摆不定,结实的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寻不到个契机,只得装作是个“聋哑人”一般。
老四一直是自给自足的人,那时靠着一手臻入化境的游戏操作,吸引了本校一名有些家底的女生,只是那个女生虎背熊腰,面如焦炭,颇有些男子气概。可老四在与之见了面后,还是义无反顾地确立了情侣关系。老四为人憨厚老实,每每背着书包在校外等他的女朋友放学,第一次时,我像带着不良风气般打趣着他,也含蓄地表达他的女朋友不大漂亮,可他只是沉默地凝视着校门,待他的女友走到身边时才绽开笑靥,我观察着他们,敬重于老四纯粹的感情,或者说老四的责任感,也没再出口调侃他们的模样。只是老三不同,他不知怎么得知老四处了对象,又不知怎么弄到了老四女友的联系方式,又不知他怎知晓老四女友大方的,每每问着他女友借钱,一次就是两三百,来来回回借了七八次,都未曾见老三还账,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覆水难收,可老四女友向老四施压,又因讨债惹毛了老三,老三和她掐起火来,老四本还和气地在我的引导下两方周旋,这下子,女友让兄弟欺负,一桩姻缘也被老三搅和地乌烟瘴气,这让老四再不能忍压老三的仗势欺人,对老三的仇恨一时骇浪滔天,一边要求他还钱,一边又要与之单挑,老三欠了钱,却像大爷一样,迟迟不理会战书,无奈我只有找到朋友和假小子,假小子那时靠跟小兄弟的哥哥放高利贷混的风生水起,对我更不像小兄弟那样尔虞我诈,只是她偏好吹不着边际的牛,这让我有意疏远她,这时需要起她,也是千呼万唤使出来,却着实给了老三一记当头棒喝,没曾想老三畏惧她甚于小兄弟,无奈只得应承,途中好话说尽暗示我千万不能小人做派,单挑变成群殴,我让他尽管放心,自己绝不会干预…
周末他们约在了一处夜店边上的地下室,这里发生的战争已数不胜数,老三和老四走到了一间停放非机动车的隔间内,在成堆车辆形成的过道间,一头站一个,互相对峙,而我那时则与叫来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奉承着,他们说来撑场子,要输的一方割地赔钱给他们,我稀里糊涂迷了逻辑,也答应下来,我笃定老三打不过老四,老三赔钱时抽走欠老四女友的钱即可。这时远方又来了四个喝的晕了吧唧的男人,看模样岁数不小,与假小子他们竟也认识,只是我听的出来,假小子对他们有略低一头之意,其中一人闻说此事有些按耐不住,从兜里抽出一沓赤红的钞票,在手上拍打着,与同行对赌起了老三老四的输赢,我对此无可奈何,也不敢称是他们的大哥,这不仅是招致横祸的问题,更是做大哥的无能,还促使了一桩“家丑”,外扬。
老四长的粗壮,而老三瘦条,手持红票子的人判断老三会胜利,理由也很简单,他说打架斗的是狠劲,不是气力,这方面老三确实比老四看起来戾气更重,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混子”都是纸片般的身材,又懒惰不爱锻炼,他这也是给自己搏面子罢了。随着老四爆吼一声扑向了老三,老三一下子被老四环首扣住,老四嘴里骂骂咧咧,重心偏移向老三,老三虽被压制,却也一手抠住老四的腰,一手向老四的脸上挠去,旁边的车辆随着他们的震动而纷纷倾倒,如多米诺般顷刻成了一片废墟。我有些担忧起了老四,老四明显是没有打过架,不熟悉这与跑步极其相似的“运动”,尤其是这样扭打缠斗时,更考验体力,说话都会影响节奏,更别说像他这样大吼大叫,而老三虽模样狼狈却气定神闲,没多久老四明显的脚下一软,老三一闪身,顺势将老四放倒,开始对着老四拳打脚踢,老四再没有翻身之力,过了一阵,老三忧心忡忡地率先走出车间,真应了那句“哀兵必胜”,而老四在一片电瓶车的废墟中拍打着地面发泄着愤恨。
执掌红票子的人,一见老三赢了,情不自禁跟旁边人商讨了一下,说是未成年,收了以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况且这么狠的人也不多见,于是就欢块地与老三勾肩搭背,老三有些不敢置信“喜从天降”,立刻弯腰须眉与他们攀谈,他也当即宣布老三以后就是他的小弟,以后他罩着,而我听的这话,内心如百爪挠心,却不敢有任何异议。与他同行的人,似乎也有意找两个小弟,我的心头有毛遂自荐的冲动,转念一想,却已为老大,不可乱了方寸,旋即打着哈哈而过。
我叫来了老二,搀扶起老四我们三人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已不再去想老四输了的原因,老四则自责起来,并说起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后来与朋友聊起天时,我讲述了老四的难处,可他说要是这样给他吃十碗饭,他还能打赢十个人不成?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多少有些觉强词夺理,而我又不能明确反驳,只得谀言附会。
算起来老四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实在过意不去,不仅是自己失了威信这么简单,望着本分的老四,想着老三现在的势头,一时觉得喘不过气,某晚就喝的烂醉如泥,在我迷醉之际,情绪更是迸发到了涕泗横流的阶段,回酒店的路上,几个兄弟搀扶着我,我堂而皇之地打开了手机,拨通了“老江湖”的电话,跟他诉起了苦,向他说着能不能给我一份“生意”,无论多下贱,多无耻,我都愿意,我愿意给他当狗,为他鞍前马后,我已经几近于溃败,声音中带着哽咽地说任何事我都可以干。出我意料的是,老江湖耐心地安抚我,说着大家都经历过低谷,没有关系的,我会帮你的,只是现在赌场里不缺人手,等有其他的活儿再找你做好吗?我当即表示肯定,并许诺一直等他的消息。回首看,老二,老四的目光中像是透着无助,心疼,这一夜我似乎是“浴火重生”般,躺在宾馆里沉沉睡去。
这之后,我用着“假小子”和“老江湖”等多方“背书”,老三倒也没有想象里的与我叫板,反而主动弯腰议和,他向我恳求,虽然自己与老四,老七反目,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还是他的顶头上司。想到他从前的活泼,想到他现在背后的势力,想到他的价值,我又一次似心软也似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
这之后,我与他的来往淡泊,他总是用着那个“哥哥”的名义,带着老五一起,在比他小一届的人群中作威作福,沉浸在奉承中,每日组织着在棋牌室里打麻将,打牌。傍晚就穿梭于各类酒场与宾馆中。老四受了打击与我们都截然相反,他开始潜心规划人生,办了健康证,入职了火锅店,以此来凑够职高的学费。老七受了打击,与我们大同小异,一心想要扬眉吐气,想要逍遥物外,他常与我说就想要看人们在他眼前狰狞痛苦的模样…也开始自顾自地阴谋起来,因同样对老三心存芥蒂,我与他的关系从这时也算是“步入正轨”…
韩储问道:“那后来让你印象深刻的两个女友呢?”男人吐了一口细烟,缓缓道:“她们还没到出场的时候。”韩储撇了撇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们出场。”男人道:“你读过小学课本里的将心比心嘛?她们改变着他,他改变着我,我又震荡着他们,像一张蛛网,任何一处的颤动,辐射范围远比想象的要大的多得多,看似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人,或许冥冥中早已有了千丝万缕的牵扯。”韩储沉默着,男人继续说道:“我还发现了一个吊诡的地方。”韩储嗯了一声,“在电摩的群体里,虽然充斥着各种攀比与不屑,却也算藕断丝连,犹是这类小众文化从外面看去更是铁板一块,自行车与电动车是他们调侃和打压的对象,是他们神坛的基石,而摩托与汽车显然更贵更豪华,可他们也会被架空,因此而又会遭受唾弃。记得在调试显微镜的实验课中,我脱口而出,人的视力都不同,我调平了,你也不一定能看清。而这话就像瘟疫一般,很快就从别人的嘴里吐出试图反驳老师。人们一旦做过某些事,那么所有可以洗脱卑劣与增强差异的思想就变得尤为脍炙人口。落进大众里,他们宣扬着独一份,说着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的话,这些话就像迎着大风的蒲公英,让世人高高地怜悯着自己,转而质疑着世界,也从这里开始,人心变得无坚不摧,变得美伦美奂,他们靠着一层层“文化包装”的镀金,妄想征服全世界。”韩储再一次晕头转向,不过他已习惯了男人这样偶发般的失语症,叹了口气轻摇着头接下话柄:“这样的表述趋近于原罪说。”男人笑了起来:“没有这么严重,只是反思,反思才是进步的祖先,是点燃氧气的第一束花火。”韩储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为什么是反思,而不是思考。”男人像早已预料到似的,这时翘起了二郎腿,势作侃侃而谈样:“思考是发向目光以外的,就像是人的智能全部漫溢而去,它们填充着世上的一切,让一切景物有了欲望的颜色。反思则不然,反思更着重于反,不在于谴责自己与寻找自己,为了捕捉反思瞬间的清澈,只那一丁点,就足以让人们对一种事物的见解到达全知的境界,如善行无辙迹、反侦察意识…大概便来源于这样的反思。”韩储搔了搔后脑,似乎是明白了些。只是男人并不给其思索的时间,便正言论到:“他的领导才能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感到有些迷茫。或许作为头目就该有些跳跃的性格,以防止在目光的拘役、在手下的揣度中成为提线木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