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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驿外断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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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校门口的风吹得正紧,我们品着香烟,暮色已深,人们看起来有些仓皇,他们三人合计,找个黑网吧包宿,四人七拼八凑出车费与网费,拦了辆出租车,正往目的地驶去。

    寻常,母亲都要求我,夜晚九点回家,在母亲的谩骂与恐吓中,在我的反驳与拖延中,这个要求也逐渐下调到十点,十点半,十一点…,而那时,还是十点,我有些恐慌,与他们交代着母亲如何地不让我在外游玩太久,并做出十分无奈的表情,他们给我支起了招,借了出租车司机的电话,给母亲拨去,告知我同学过生日,今天去给他过生日,在他家住了,今天就不回家了,我妈死活不肯。

    我委屈地与母亲争执,他们接过电话,为我圆着谎,一人接过电话,一本正经地说,阿姨,今天我过生日,就让他在我家住吧,我们不会玩到很晚的,母亲还是死活不肯,说着还要来接我,即便在路上了,也可以支付车费,电话交到了我手里,我与母亲纠缠,越说越混乱,旁边的人一直为我措着辞,让我说这,让我说那,最后便指示我直接挂了,然后拉黑就行了,我照做了,做完这些,我沉默不语,四肢百骸掩饰不住的慌乱颤抖。而他们则嬉笑地开始讲述起自己离家出走的经历,说父母不让你在外过夜,是担心你没错,可是你只要在外面待的够久,父母不但不会责怪你了,还会对你百依百顺,我的父亲就在我离家出走一个礼拜回去以后,开始让我抽烟,还给我买了两条很贵的烟,只要求我待在家便好,一人说。另一人插嘴,你也不用在外面待太久,你就常常住在外面,一次两次不行,次数多了,你的父母知道了你在外面不会有意外发生,也就不会再干涉你的自由。我听得这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则是“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想着大不了挨顿毒打吧,反正都习惯了。

    黑网吧表面是个小卖部,穿过小卖部,再穿过小卖部内部,老板睡觉的房间,能看到零散摆放的十几台电脑,四处弥漫着烟气,桌上油渍,地上泥巴,鼠标键盘不规律的摆放,一切都那么破败,我们插空坐到了挨的还算近的四台简陋电脑面前,我没玩过什么电脑游戏,寻了部电影,便戴上耳机观看。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打起了枪战游戏,我兴致盎然,他们邀请我二打二,凑个人头,我积极加入。

    我正开着狙击镜,聚精会神地挪动着,瞄准着,突然一支手掌从后头重重的拍在我的肩上,本来我就打不过他们,积压着怨气,以为他们还要来窥屏,于是恼怒的转过脸,只是这一转头,惊的我一身冷汗,怒气全消。站在我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母,母亲面色平静地说,走吧,我尴尬地与他们交代自己走了,他们则撇过头,像是在避嫌似的,沉默不语。

    走出后,母亲脸色一变,暴怒地对我追打,我在前面默默地走着,父亲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母亲边打边破口大骂着我卑劣的行迹,我低着头羞愧地走着,黑网吧位于一个山里的农村,旁边乱木丛生,我们走的道路,旁边便有一条排水渠,母亲连打带踹,想要将我踹进水渠,我摇摇晃晃地又摇了回来,接着循环。母亲在路上捡到什么就用什么打我,捡到石头就朝我砸,只是石头都在距离我一米左右的地方就会降落,而木棍则是打了断,断了打,一直奚落到了明亮的大道,父亲拦了一辆出租车,父母像架囚犯样,左右将我架入出租车,出租车上母亲依旧怒斥着我,在狭小的空间里于我迎头痛击,父亲自始至终在旁阻拦,嘴上说着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终于到了家,母亲命令我脱光衣服跪下,母亲开始卯足力气用她狭窄的细皮带抽着我,父亲则也开始爆发,用拖鞋扇着我,他们打了很久,我一会儿狰狞地随着皮带的抽打扭曲,抽一下扭一下摸一下背,看来我还是没习惯。我猫着腰,撑着地面,尽量使皮带挨在短裤的松紧带上,这比在赤裸的肌肤上,轻了不少,只是母亲似乎知道这样不痛,又命令我挺直,就这样鞭打着,不知打到了什么时辰,父母打累了打够了,就责我跪着,回床休息去了。

    我跪在床沿下,时常调整重心,跪麻了就悄悄撑起,给双腿一点点的活动空间,就这样跪了整夜。次日,我赤裸着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了地上,身上也不知被何人覆了张小毯子…

    “韩师。”男人轻唤到,韩储正双手环住二郎腿的膝盖,听得津津有味,被这一声唤出迷惑。“你应该也听过那句老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吧?”韩储点了点头,男人继续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孝子”,是一个被讨论起来,近乎于半封建的人,我的骨骼早已被棍棒拓上了“道义”,而不自知。对于什么“上古”,“太古”…一类词更有着无限的神往,似乎年代追溯的越久远,那“东西”就越为高深。直到我在网络上,看见两人争论,一人在诌着文言文,另一个人抨击他“倚老卖老”,多么犀利而准确的用词,如醍醐灌顶。虽一直以来自视为轻视儒学的人,似乎又用着其他沧桑中的典籍反驳着儒学的恪守礼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话常说,却从来未曾领悟到精髓。从孔乙己一文中来,我朝圣于传统,又害怕因传统而遭鄙夷,于是我随波逐流,然后讥讽着潮流,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韩储听完一席话,若有所思地盯着男人“何以见得?”男人迟疑一下说:“就在我履行着“规矩”,又败坏着“规矩”时,做着谴责一些人,而讨好一些人的勾当时…”

    经由母亲之口,亲戚们全然得知。去往二舅家串门的路上,两位表哥一位表弟和一位表姐都在商务车上,母亲坐在副驾上调侃我,让我教教他们打电脑,说我喝酒抽烟是一把好手,有空传授一下心得,我羞愧难当,兄弟们调笑着,我的心脏一漏一震,好像是要将身体里的噪音开到最大,以防止听到旁边的非议似的。

    五表哥中肯地说,喝酒没事,可以喝酒,但也太早,抽烟,不要抽烟,抽烟没意义,你们抽烟也都为了“装逼”,我们一大家子里,除了你爹还没有一个抽烟的呢,抽烟还伤害身体,其他同辈也附和着。哥哥还说,自己绝不会抽烟的,自己也看不起抽烟的人。

    当时,我只觉他正义凛然,自己像是有了榜样支柱一般,家族里其他小辈也同样如此朝气蓬勃,好像什么事在他们眼里都云淡风轻,这让我有些崇拜,并以有这样一大家而感到荣幸。

    在二舅家短暂整顿了几天,二舅家住在一座高档小区里,门卫森严,不像我们租住的“老破小”,可以随意出入。二舅家住在叠墅里,楼上楼下共两层,中间有一条宽敞的木制旋转楼梯,大厅最高处悬挂着复式的层层递减的欧式水晶吊灯,阳台宽敞明亮,足以和我家相当,踩着二舅家带有地暖的瓷砖,马桶都是全自动的,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又让我面对按键一阵苦思冥想,也出现过一些虚荣,住在二舅家的这几天,好像一切都这么不值一提,自己要做的只是享受静谧而已,表哥也在这几天给我讲述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拓宽我的世界观,这让我不愿再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去纠结,与他们同流合污,于是在一次上完厕所后,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毅然决然发送了自己与他们绝交的信息,他们也开始挽留,犹以假小子最为动情,而我换了种委婉的方式,我说等我功成名就,我们会有缘相逢,他们接纳了,并预祝我马到成功,其实,我的未来究竟在哪里?我不知道,似乎少年人,总是秉承着沉默的,理所当然的,近似正确的孤傲,旁人都无法反驳,甚至不自知。会在“揉皱的二十美元”中欢腾,在漫长的余生中的某次散步中猛然一惊,“万一我本就不是一张有价值的纸张”像一具从水中缓慢上浮的尸体,在灵感中,在头脑中逐渐显像,在战栗中,从深处贴齐皮肤。离罢二舅家,金窝银窝都不如的狗窝的天花板,若苍穹中积压而坠的重云,让我实在有着眼睛没睁开的错觉,需要些适应的时间。

    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这样的词形容我,有失偏颇。实际上除了跟他们断了联系,戒了烟,我依旧不甚老实,就像我不亦不清楚自小学到初中到底犯了多少事而长期落座“头等舱”那样,我的英语一落千丈,真应了那句“当你堕落时,你的天赋将很快被上天收回。”究其原因实际上是我在两句话的影响下而形成的,一句“死记硬背”,一句“中国人”。我觉得英语没有什么“内涵”,不像数学与科学,依照公式,可以推导出背后的逻辑,就能一通百通,就像34,就是3个4相加或者4个3相加一样,况且我贵为中国人,我不相信不到外国我还能发展不好?祖国地大物博、幅员辽阔,地方话都学不过来呢,学什么外语,做生意我也不跟外国人做,除非他们用中国话求我,这也是我常常反驳母亲的托词。似乎从初一下册开始,各科难度骤然上升,全然不再是与六年级过渡的样子。当陌生的英语词汇开始增多,“低头捡支笔”的功夫,我再望向“海量”的,相似的,拗口的单词,内心的懒惰,似乎教我再难举步,学来何用?变得似乎越来越有道理。

    更关键的,还有那时的另两件事进一步影响了我,一是我们的班主任换了,原先班主任因病离职,发表了对我们期望的演讲,班级里女生哭的梨花带雨,不少男生也眼含热泪,我矛盾地,有些伤感,却又有批评他们矫情的冲动,却也算没有打搅这忧郁的画面。

    新班主任是名英语老师,有次她搞活动,是做食物,要我们各自从家里带食材,似乎,与身体接触之物,习以为常的东西,能直接而根本的反映一个人形象的东西,所谓“展示”,更加能触发一个人敏感的羞耻心,何况“食物”,更是我精心而纠结地准备得,或者说,花“大价钱”寻来的“新鲜”美食,会当众被一种极其侮辱的方式,啐向地面,向垃圾桶,向粪坑,那体验于我而言大概就像,要一位初来月经的女孩子当众展示自己使用过的卫生巾那样。我想象,心上人亦从旁添油加醋地对我挑剔,我自觉也拿不出什么上得了厅堂的东西,即便终于拿出,定然“众口难调”,总有人指点、厌恶地评价,那些我可以吃的、接受的、视之不俗的东西,这不好,那奇怪的,我更没有心思于母亲交代布置的任务了,恐难以推脱,母亲又要教我带些土鸡蛋,土起司等等“奇怪”的历史产物。所以活动当天,我也照例充当个跳梁小丑,四处游荡,见别人有吃的就嬉皮笑脸地作势抢夺,在我看来,整个教室也在我的调和下,从“敝帚自珍”,也洋溢出愉快和谐的气氛,而班主任挺着大肚子向我走来,我冲她笑了笑,而她双手扼住了我的喉管,严厉地训斥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桌粥,不想做活动,就滚出去,她人高马大,目测过了一米八,我感到有些窒息,眼球有些翻白,她将手松开,我感到惊惧、羞辱、沮丧、颓废,遂夹着尾巴,灰溜溜出了教室,四处漫游,欲打散先前雾霭起来。

    在负罪感的牵扯下,我反复思索,终于确定,自己什么也没做错,一种无名之火从心底腾升,我要跟她对着干!不久,也忘了关于什么事,她冤枉于我,我立刻抓住机会,在课堂一跃而起,高声要求她向我道歉,她将我带到办公室跟我说了抱歉,却也为自己辩护着,是我以往恶劣的行迹与不思进取的形象“先入为主”,要我也反思反思,兼以自己身为班主任,我如此薄她的颜面,真的合适吗?为问,似是种对我威胁。或许我隐隐有些内疚,可想来终于拨云见日了一回,又大感畅快。之后,叫我学我就不学,但是碍于她班主任的身份,与我母亲的震慑,我还是会使尽手段,务求及格便好。

    后来,她放了产假,一位年轻的硕士学生来带我们的课,她长的很可爱,个子也小小的,对我们不加管束,也没有任何要求,往日只有我一个人搭茬的课堂,成了我们共同嬉闹的空间,甚至我也在叽叽喳喳里插不上嘴了。没过多久,英文对我来说,天书一本,但我想天才总会有些致命的短板,不妨,就将这个短板安置在英语上吧,遗憾的是,似乎本可以把握住的知识,却成了一种臆想下的弃婴。

    一处凋落,或真有一处开花,初三上册时语文老师,教我们写作文,题目是《不一样的味道》,我将思乡,特产,与对亲人的爱,以及哲思感悟,一笔诉诸,通篇笔走龙蛇,逸兴湍飞,我一直在追求这样的状态,这一笔成,让我酣畅淋漓,成就感让我喜出望外。过了没多久,对写文章甚有研究的语文老师,在一次我上课时,打断了老师,将我唤了出去,她神色激动地问这篇作文是你自己写的吗?自她到门前,我大概就感觉出了喜讯天降,但装的稚嫩与疑惑的说是的,她又问全篇都是你自己构思的吗?我肯定答复,她不吝溢美地表扬我,写的太好了,就着急的走掉了,后来,她干脆打印了出来,给她教的班级人手一份,将我的文章当做范文,专开一堂作文课讲解,并也让我仔细听,或许我也不知道好在哪里。我从未有过这般盛大的赞誉与关注,对比我被人看作文的羞涩心思,就不值一提,末尾,她表示作文不是摘字的诘屈聱牙,不是词句的云谲波诡,是真挚的感情与思辨的灵性。真挚的感情让我觉得有些过分,我只觉得自己在写些稀松平常的故事,不再像从前那般幻想着“雨夜父亲背我去医院”的文章,而灵性二字,却像一枚炸弹,在我脑海里轰的炸响,这为我后来追求当时成文的感受,和所谓“至理”埋下了难以磨灭的因果。她送了我一本《活着》,并附赠亲笔明信片,上写道生如夏花,祝我多写好文,我对这样的激励,感到有些飘飘然,我难以辜负或不敢辜负这样的告白,每逢语文课,我也总是兢兢业业地听讲完,未来,她也成了我心中最为仰慕与感恩的教师。

    作文课在她教的班级告一段落,校园里四面八方慕名而来了许多男男女女,他们无不一脸崇拜,或许是好奇,要一睹我这不尽人意的容颜,些许人问我是如何写出来的,我只得谦词回避。当时,隔壁班有一位我的好兄弟,他与我发生过很多故事,是个看起来就很有福气的人,他一脸的震惊,表示刚听时觉得署名好熟悉,后来如梦方醒,这不就是我兄弟嘛,于是满面春光地一下课就找到我,请我去他们班串串门,心上人也请我为她的作文措辞,我格外的专注,却怎么也写不出想要的感觉,而心上人得了一段后对我的用词表达肯定,只是这回换我感到不满足了,单纯的,对写出的句子不够满意了。

    后来,我又陆续写出了很多有关我经历的文章,语文老师常让我当堂读,读完还不忘分析文章好在哪里,我记得一篇描写狗的,这是为当时与我有些许瓜葛的同班女孩特地作的,她喜欢狗,也养了一条萨摩耶。老师说是其中的“细节”描写,让文章更生动更加具有真实性,很多同学不是绉不好文章,而是在细节上,把控不好措辞,无法把联想与构思落实,只一笔带过,就以为别人也见到了。细节二字同样给我的人生来了个“承上启下”。除了点评还叮嘱其他同学,文章不能一蹴而就,绝不是一口就能吃成胖子,我吃了十几年也没有吃成胖子,而他天赋异禀,未来很有可能是个作家,以后一位作家回来看我,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我默默记下,只是成为作家一事,我觉得太过遥远与渺茫,况且,作家,似乎社会地位也并不高,所以并未太过在意,而“天赋”一词首次用在了有关我的有关学习上,平时,老师找我谈话,都只是那俗套地,夸我聪明,只是不用功而已,只有她,直截了当的评价我有天赋,我特别感激她,也让我对天赋一事,重新摸索了起来。

    母亲得知此事,异常兴奋,对我弃武从文一样也迸发出耀眼光辉的事,有些感慨,四处找亲戚炫耀,亲戚们听我朗读完了文章,纷纷自愧不如,并赞叹道家族里做什么的都有,唯独缺一位文学“状元”,要是添上一位,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啊!或许这,更坚定了我对文学创作的信心。

    后来,年轻的英语老师走后,语文课中继续作文,只是这次我的光华,被一位写完作文痛哭流涕,久久不能自已的同学盖过。语文老师见他如此,异常好奇他写的文章,匆匆卷走,并不许我们跟从,或许我应该比任何人都关心这篇文章的文笔如何,自认在老师那,应是有些“特权”,索性,就潜到办公室里瞧瞧。

    这时就出现了另一位人物,我的班主任,是继第二位班主任放产假后,接任的第三任班主任,我无比反感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反感。

    她接任时,我以为自己已改邪归正。正悠闲地擦着教室的玻璃,而她走上前怯生生地询问我,你是某某某吧,我回答是的,她低眉顺眼似的嗯嗯两声便转身离开了,我当时猜想肯定是上一任班主任走后叮嘱了她,我的特殊,也要对我“特殊照顾”了,当时还觉得挺有趣,有面子,跟我的兄弟们都讲了讲。后来也不出我所料,她似乎总是处处针对我,在我说出她针对我后,她炸了毛般反驳了那句名言,我记忆犹新,我怎么不针对别人就针对你?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你之前又是怎么经营你的门面的?还说我针对你?又想着搞特殊又不想被单拎出来,你真是牛气!这一席话让当时的我甚觉不可理喻,恼怒非常,却又在往后,让我有些怀疑起了自己,后来,也时常跟她较起真来,初三下册时,她用可以随意给我处分让我毕不了业的铁血手腕,使我不得不按下了暂停键。

    说回来,在办公室观望作文时,她在一旁言语尖酸的说了两句话,一句你不用跟他比,他是真情,你是深情。这话让我有些受用,也让我觉得自己怎得不真?另一句话则是,没事的,拿出你写检讨的文笔来,你还能以数量取胜,毕竟你最会无病呻吟。“无病呻吟”四字,像是洞穿了我的心脏,我没想到有朝一日它会被用在我身上,一瞬间我如坠冰窖,就像是那句“我爱我妈”那样,有种忤逆道德伦理的味道,片刻,我才呆滞地,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再不关心同学的文章写的如何,自那之后,我也时常检点自己,或许,我真有些庸人自扰吧,为了不被抓到任何可以被冠上“无病呻吟”的把柄,或许,我再难落笔,所谓直抒胸臆的文章了。

    同学在讲台上朗读他的文章,听到一句“在灿烂的阳光下,她甜甜的笑了,她晶莹的虎牙,也跟着笑了。”我拍案叫绝,先前还觉得,是因为题材能让这些教师共鸣,于是才好,现在则突觉,原来字还能这么用,这一句,虽好似“小聪明”,但却让我觉得无比灵巧,甚至想象到了余晖下年轻教师可爱的面容,绽开的犹如芍药般的笑靥,这也让不服输的我,在日后对文章追寻的角度有了些许偏向。

    我自负才华,但却并不喜好于作文,我觉得它太伤脑筋,更敏感于其中若可若非的“自怨自艾”。

    隔壁班有个身材瘦条的人,在我作文成名之后,经常跟他们的语文老师来往,拿着自己写的诗,跟在老师屁股后面,在老师办公桌前手舞足蹈,向老师解释着这一句表达什么,这一句表达什么,附带着舒展的肢体动作,当时感受着他的热爱,笑话他的怪诞,却似乎也被他如此爽朗大方,憨态可爱的举止吸引,这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雕刻了许多遍,我也在琢磨着是否可以试试写诗,反正我有灵性,在那里都可通用。

    男人停顿下来,韩储听得有些意犹未尽:“后来呢?”男人有些纳闷的回答:“我讲完了呀”说完露出腼腆的微笑,韩储有些着急:“可你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我。”男人立刻回话:“所以我只讲完了这一段,哈哈哈哈。”韩储眼神埋怨,对眼前男人突然涮自己而感到气不打一处来:“下面你想讲些什么?”闻言,男人迅速收起了得意的表情,略带苦涩地说:“整个世界,就像一个人,一支手掐着烟,一支手扎着吊瓶,人们的善意释放给人们自己,人们的恶意同样戕害人们自己。而一个人就像一整个世界,有安放自己的港湾,就有凌迟自己的地狱。”韩储似乎已经习惯于男人间歇性的神经,问道:“所以你想讲些什么。”男人道:“讲一个村落。”韩储不解“一个村落?”,“一个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的村落,一个一旦走出就将迎来一个更大的村落的村落。”韩储点了点头,手心朝上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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