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登山入庙
虽说树木已经枯了，可韧性依旧十足，更何况这是一棵槐树，槐树本身坚韧性就远胜其他树木，熹微手里也没有任何工具，只能那样用力的左右掰动，试图把树枝从树上扭下来，可这项工程，怎么看都不是他这个手无寸铁的文弱书生一时半会能做到的。过了一会后，只听见咯嘣一声，树枝被熹微从树上折断了，熹微在手里拿着这个断枝，左看右看，越发满意，随后快步走到刚才坐着的石头边上，拿起木棍便开始在石头上磨了起来，把木棍的顶端磨得圆润后，又磨了磨木棍的棍身，看着约三尺长的木棍在自己手中变得有模有样后，也是没浪费自己这么费劲地把它弄下来。“这个棍子用来当爬山杖刚好，长短刚合适，也省的摔断一截，不错不错。”熹微把木棍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收拾好了包袱，又从小河里灌满了水，随后背起包袱，拿着棍子就往山下走去，三四里的路程后才能进山，熹微刚才又在河边浪费了一些时间，本来按他的脚力，入夜前完全能进山，可此时的天已经有些昏暗了，估摸着刚到山脚天就完全黑了。进山的这条小路并不好走，一路都是呈缓上坡的路况，且路两侧的树林中还时不时传来声响，声音不大，却如同繁华闹市嘶吼一般，响彻在这寂静的树林中。熹微一手拄着爬山杖，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不理会两侧树林中的声响，只是低头不紧不慢的赶路，终于在天刚黑的时候来到了山脚，熹微看着山脚小路两边的大石头，大石头规整的列在小路两侧，左边的石头上刻的瓦罐山三个大字，右边石头上则刻的灵香庙三个大字，石头的右下角还刻了一行小字，拜山烧香勿杂念、入庙磕头得灵香。熹微看着石头上的字，随后拿起爬山杖，大步走进了这座瓦罐山。深秋时分，晚间山里的温度远远低于其他地方的温度，熹微抬头看了看月亮，只见月光被这山里的树木挡的看不清楚，只有微弱的月光传来，照在地面上为他浅浅的照亮前方路。熹微行进的路线并没有沿着山体一侧走，而是直直地朝着山体中间走去，一路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这山里的树木枯枝划了不知道多少个洞，脚上的鞋子也被地面杂草上的露水打湿了，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进山行走了约摸一个半时辰后，终于在前方浓浓的大雾处隐约看到了一座建筑，熹微靠在树上，随后猛的一使劲，就爬上了这段陡坡，刚上陡坡后就能看见有台阶修在路上，熹微沿着台阶顺路而上，走了一小会后，终于看清楚了浓雾里建筑的模样，就是那一老一少说的庙，门口有两个石头雕刻的东西镇守左右，不似狮子也并非老虎，其状虎身、后有九尾、却覆人面，熹微歪着头看了看两边的石像，用手摸了摸额头后，好像是想起了石像是什么东西，随后淡淡一笑，抬腿进入了这座小庙里。
小庙的地面均是石板铺成，两侧也并未供奉任何石像或者护山护庙神像，只有几座灯台被砌在路的两侧，灯台高低交错，高的有约摸五六尺，矮的有个四尺左右，庙里杂草丛生，石桌也已经被推翻在地，地面大部分都被乱石占据，走进小庙里面，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侧房屋中间的一棵老树，老树约摸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原本应矗立在小庙里的大树，如今却只剩下一丈多的主干，静静地守护在小庙的中央，主干上方像是被拦腰斩断一般齐刷刷地。熹微在这座小庙里转了一圈，随后径直走进了中间那座主殿，木门上厚厚的灰尘在告诉熹微，这里已经许久没有进来过人了，熹微使劲推开了木门，随即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熹微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在地，站定后，正了正自己的衣装，大踏步迈过了门槛，进到了这座小庙的正殿中。小庙里供奉的石像也已经被拦腰砍断，下半身稳坐在神台上，上半身已经倒在了殿内的地板上，又是齐刷刷地拦腰而断，与刚才那棵老树的凄惨一般无二。
熹微在殿内转了一圈，除了墙面和墙角的蜘蛛网，以及房梁上偶尔传来的老鼠声，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神台上早已没有了供奉的物品，熹微从桌子下拉过一个蒲团，然后用力地在殿外拍打上面的灰尘，弄得熹微传来一阵咳嗽，收拾干净蒲团后，抬起屁股就坐了下去，手上的爬山杖放在了蒲团一侧，随后取下背上的包袱，拿出馒头和咸菜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呼呼的风声吹开了熹微背后的木门，山风夹带着山里的落叶一齐吹进了殿里，熹微依旧置若罔闻地吃着手里的馒头，全然没顾及身后诡异的一幕。“我刚进山时，看见那山脚下的石头上写着‘拜山烧香勿杂念、入庙磕头得灵香’，就非得这么讲究吗，我也就是路过贵宝地，想着天色已晚，晚间气寒，所以在此暂住一宿，明日一早就起身离开贵地，希望没打扰到贵地主人的休息。”熹微一边啃馒头，一边缓缓地对着神台上半截石像说道。
熹微的话语并未得到任何回复，只是现在的风比刚才还大了起来，似乎是在告诉熹微，自己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熹微手中的馒头，被这莫名其妙的大风吹的上面已经落下了灰，熹微急忙用嘴吹了吹，掰开馒头把咸菜放了进去，随后把馒头放进了怀里，做完一系列事后，才缓缓起身，随后转身看向门外，只见刚才还空落落的院里，此时已经浓雾四起，熹微抬腿就向着门外走去，只见浓雾里赫然站立着一只体型巨大的山君，目中杀伐之气极重，口中涎水已经滴落在地面的石板上，口中发着嘶嘶吼叫声，额间王字十分霸气，在夜间也看的一清二楚，目光紧紧盯着身前的熹微，利爪已经缓缓从肉掌中伸出，好像随时都准备要了熹微的性命，熹微见此也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对着院内的山君说道:“云从龙、风从虎，古人诚不欺我。”
说完话的熹微静静地看着院内的老虎，老虎依旧作攻击状，随时准备取面前之人的性命。
“庙外的两尊石像是陆吾吧，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是上古的神兽，是传闻中镇守龙脉的镇山虎王，你把陆吾的石像放在这座小山上，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熹微说完话，目光又盯在了庙内的断树上。可断树依旧是那般死气沉沉地，倒是这院内的山君，看着熹微注意到断树后，龇牙咧嘴的就欲往上前扑。
“不说话吗？”熹微对着断树说道。
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我今天在山下吃饭时，听到有人告诉我说，这庙里已经平白无故伤了多人性命，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熹微的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柔和淡然，语气里夹杂着一些质问之意。
随后只见从树洞里缓缓飘来一张白纸，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字了，字体娟秀纤细，纸张巧妙地飘在了熹微身前的地上，熹微见此，微微皱眉地看了一眼树洞，然后看了一眼一旁凶神恶煞的山君，随即弯腰拿起了地上的纸张。
“敬奉先生尊上，先生切莫着急动怒，听我给您一一道来。我本是这瓦罐山上的一个精怪，长年累月地在此地修行，逐渐有了一些微末的道行，山下之人平日里上山打柴，往来客商从此地路过，我都是避之不及，更是让山上的一些动物不准去惊扰上山下山之人，有时候遇到有人在山上受伤，我也是暗中尽力相助，从未伤害过一人。”
熹微看到此处，也是微微皱眉，随后又接着看了下去。
“多年前，山下搬来了一户人家，那家人十分和善，上山砍柴从来不曾伤及山里的动物们，只是偶尔有时打些山鸡野兔，我一天天就那样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感觉自己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虽然不能相见，但是默默守护也是很好的，后来他们诞下一女，模样十分惹人喜爱，少时，整日跟着她的父亲进山打柴，我也偷偷地守护着这个女孩，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可是天不遂人愿，有一天，从西边城里来了一队客商打扮的劫匪，他们进到了女孩的家中烧杀抢掠，杀死了女孩的父亲，强暴了女孩的母亲后也将其溺死在水中，烧毁了那座山下的房屋，还抓走了那个女孩，当时的我因为修行原因，在山洞里闭关修炼，是一旁的大黄看见的，可当时的大黄也才是只幼虎，更何况它也没有见过那种场面，随即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后来，我从大黄那里知道了这一切，我很懊悔，也恨自己的无奈，然后我就带着大黄整日守在这山林里，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再见到那帮人路过此地，能让他们把小女孩还给我。”
熹微抬头看了看龇牙咧嘴的大黄，又看了看树洞，一句话也未说，又低头看了起来。
“没有多长时间，山里来了一个残病的老道士，那老道士当时刚来之时，身上的气息已经十不存一，是我跟大黄把他带到了那座山洞中帮他疗伤，他醒来后看见我们也是吓了一跳，看见我们没有恶意后，才逐渐跟我们熟络了起来，后来过了三月有余，他的伤势逐渐好转，随后便告别了我们，下山向西进城去了，走的时候还说会回来看我们，他确实没食言，过了一个多月后，他回来了，不光是他，他还带来了好多好多人，有的腰间和身后拿着武器，有的还拿着拂尘，山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当时我和大黄就站在他身前，他说是来给我们建庙的，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建庙，他给我解释了一番后，我也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想着过往人家能有个歇脚的地方，他们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动工了，建成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他们把山洞上方砸毁，弄了一个石像放在了山洞里，还在四周建起了房屋，就这样，我和大黄的家没有了，大黄因为不满对着他们嘶吼了几下，便遭到他们的毒打，险些丢了性命，这个庙建成以后，他们几个人就把那些赶工的人全都杀了，尸首就埋在庙后，我和大黄看见后，便做出反击，可奈何实力悬殊过大，随后我就被他们囚禁在这颗古树中，大黄则被关在铁质的笼子里，供来往烧香的香客们观览。”
熹微此时的目光显得有些愤怒，随后轻声低语道:“那庙已经建成，为何后来要杀掉那些香客们。”
树洞中此时才传来空灵般的声音，缓缓说道:“是有人发现了庙后的尸骨，他们怕事情暴露，所以奋起杀人，当时我被囚禁，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就那样死在我面前，而无能为力。”
“此事与你无关，倒是不必自责。”熹微看着树洞处说道。
“几年前，有一个持剑的男人牵马路过这里，他也是晚间来此，不过并未说什么做什么，只是在殿内睡了一觉。清晨，出了殿门后，转头对着我笑了一下，然后一剑劈断了这棵囚禁我的古树，随后就牵马向西而去了。”树洞中阵阵空灵之声传来。
熹微听完树洞中精怪的话后，扭头从殿内拿起自己的包袱，走到了屋外，就坐在树洞旁边的地板上，一旁的大黄刚放下的戒备此时又紧张了起来，慢慢地朝着男人走来。随后树洞传来声音道:“没事的大黄，这位先生不会伤害我们的，别怕。”
熹微听见后，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从包袱里掏出一本从书院带出来的书，又从腰间摸出一块石头，随后把书放在地板上，石头则轻轻地压在书本上。
这石头也是熹微从书院带来的，是那华山山上的一块石头，随后起身离开了这座小庙，天未亮就朝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