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余可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事重重地睁着眼，后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把那款游戏查了个透彻。
路子望和滢滢走后大约四十分钟，方华彤和方若涵就回来了。底下响起嬉闹声，丝毫不顾及楼上是否有人在休息。
方若涵把从镇子上买来的饮料放进冰箱里，想起之前下车的那一幕，脸颊红霞满布，“我没听说滢滢家有亲戚来呀？刚刚陪她上车那个男的是谁？”
方华彤也是记忆深刻，这十里八乡哪里见过这样的少年，就刚刚上下车错身时的一瞥，刹那间就让她心中有了比较。
湿重的寒气，夹杂着清爽的皮质气味，在他路过的一瞬间透进鼻腔。外面是沉沉黑夜，只有零星的两滴路灯粘在他的肩上，长腿迈上去，棕色围巾的在低处摇晃，那一刻有什么扑面而来，就像是面前那一场鹅毛大雪，让人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一场凛烈和纷乱，他身边一定有一个黑洞，把一切都纳入了看不到的深处，也让人失重失控。
每个人的背后大概都背着一个宇宙，或大或小，就好比这个人不过只是擦肩而过，却能让方华彤心中仰慕多年的那位校草顿时没了光芒，然而她当时看到的不过只是一片衣角。
“一看就是城里来的。”方华彤判断，“滢滢他们哪里认得什么城里人，之前比我们还穷，就是近几年才巴结上余家而已。”
她们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倒是把人老底损了个底朝天，连带着余可也没免难。
“你说，他们和方滢滢关系那么好，怎么不去住她家，要来我家？你是没看见，方滢滢她妈有多舔余家那些人，说起余可自豪得像自己女儿似的，我也没见她多厉害啊，还说她有个老板爹，我看都是瞎吹，明明穿得很一般。”
“我也看着烦，既然那么会装，怎么不去镇子上住，要来我们家白吃白喝？关键不给钱就算了，还要挑三拣四。大冬天的每天都洗澡，气都不够给她烧的，没热水袋烤就睡不着，吃个饭米硬了还要生病，娇生惯养的，矫情死了。”
“所以你就偷偷在她洗澡的时候把气关了？”
“想洗热水澡？给钱呀！”
……
好几天大雪，在除夕这天终于放晴。
余可好几天没出门，这天所有亲戚都来到了方三舅公这里，也就是方华彤的家里，准备年夜饭。
滢滢早早就过来了，催着余可去集市里逛。
回到家里午饭已经开席了。
小辈们这天都来齐，是十五个围成大圆桌，方若涵的哥哥方若锦也带着女友回来了。
余可被滢滢拉着坐了大人的桌，挨着乔老师和何大姐，她显然能轻松不少。
若锦哥不过才二十出头，女朋友是技校护士，长着个娃娃脸，滢滢伸着脑袋把她和余可左右瞧了瞧，觉得差不多大。
后来大家宴席上聊天，新来的几个婶母第一次见余可，又用了好些夸奖的话，说余可洋气种种，听得对面桌的方华彤很不舒服。
方若涵比方华彤更不舒服，毕竟她也在泓城生活了很多年，也跟余可一样也是鹭华的，但婶子们就没夸过她，最多就是草草一句“啊，已经长这么大了呀，时间过得真快！”等等，而眼睛一放到余可身上，各种形容词就都出来了。
余可洋气，她就土气！？
方华彤的母亲刘婶自然也不是滋味，在桌子上也没安好心，先是鼓吹着要给余可倒酒，说这是家里过年的传统，不管大人小孩都要喝几口，家里老人才能长命百岁。
不用乔老师说，余可都坚决不喝的，借之前的一句玩笑，说，“我不能喝酒，我酒品不好，会乱打乱砸的，酒桌掀了没事，如果连累了舅公珍藏的茅台怎么办？”
舅公出面解了围，大家也都帮着说，刘婶这才没再提“百岁酒”的事。
吃过饭，长辈坐在一起聊天，小辈们去了方华彤屋子，显然统一战线地孤立余可，余可也没见得多想和他们玩，就和滢滢在楼上看动画片。
等天黑了，滢滢拉着余可下楼放烟花。
“兜兜我今天要放个够，之前我妈妈不准我放，说小孩子放烟花会尿床，我才不信。”
“我作证，她说得是真的。”
“不管，尿床就尿床。”
小朋友兴奋地去翻烟花棒，结果发现之前柜子里空空如也，这个时候八岁的哞哞表弟走了过来。
“你想放烟花吗？”
滢滢点头，“你知道我的烟花去哪里了吗？”
哞哞说，“知道，我可以带你去放烟花，但是——”小男孩抬起眼充满敌意地看余可，“你不能和她玩。”
滢滢诧异，“为什么？”
哞哞就把滢滢拉到一边，对着她耳朵说了几句，滢滢横眉怒目地望着他，嚷嚷起来，哞哞就打了滢滢一下走了，滢滢哭着回来，一下子抱着余可。
余可什么也没问出来，滢滢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就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该哭，然后她就哭了。
年夜饭要开始了，滢滢还在伤心，为了不让大人烦，余可就把滢滢带到外面散散心，刚好看到方华彤和一群表兄妹进屋，门口烟花废墟里蓝色的塑料袋被风吹到脚边，正是余可带着滢滢去集市买的。
之前以为是哞哞为了欺负滢滢所为，余可不想和小孩计较，现在发现哞哞竟然是被方华彤指使的。
年夜饭的时候，该来的亲戚都来了，农村的规矩繁琐，余可只能坐后辈一桌。
方华彤和方若涵拿出冰箱里的一个玻璃瓶，在满桌子表兄妹别有深意的笑容中，把酒倒进了一款国外果汁瓶子里，拧紧，弄得跟新的一样。
“就说这是果汁，别让她发现了。”
满桌子的人心领神会，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初中表妹还在偷笑，期待着余可耍酒疯。
今天中午的时候，方华彤和方若涵听到余可被劝酒时的解释，就想起了从镇子上带的一瓶果酒。
之前刘婶都只让余可喝的啤酒，余可都拒绝，这果酒度数比啤酒高，而且为了防止被余可尝出来，还选的口味甜腻的蜜柚酒，再往里面冲点果汁，在冰箱里冰好，正好她才从网上买了国外一种新饮料，余可肯定没喝过，到时候那必然能瞒天过海。
余可在开席的时候进来，自知这些人也不怎么会搭理自己，打算草草吃完作罢。
菜做得口味大，盐量高，余可吃第一口饭菜的时候就口渴，拿了纸箱子里唯一剩下的一瓶果汁打开喝。
她先是抿了一口，然后又灌了两大口。
放下果汁瓶，抬头刚好看见方华彤和方若涵起身去给长辈那桌敬酒。
去厨房的时候嘻嘻哈哈，交头接耳，好像有什么开心事。
桌子上的一个初中表弟看见余可撑着头，脸颊发红，在底下偷偷地发去消息，【好像已经上头了，你们赶紧回来，不然看不到好戏。】
方华彤和范若涵接到消息回来了，但没有坐回来，而是端了凳子坐在刘婶身边。
刘婶正好说到自己去城里打工的侄儿。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大言不惭地说女儿家读书没用，像方华彤那样学技术更好找工作，又夸侄儿一表人才好几个白富美追他，可惜他都瞧不上，最后竟然说，“正好兜兜可以认识认识，早做打算也好，人生下来不就是这些任务嘛，早点完成早轻松，我们彤彤都在考虑终身大事了。”
简直震碎三观。
但更奇葩的是，好几个婶婶竟然也没反驳，认为挺正常的，不过调侃刘婶想得未免太美，言下之意有几分吃天鹅肉的鄙夷，说得刘婶不开心。
乔老师自然心里是翻白眼的，何大姐以彪悍著称，开口就说，“说得对，你们女儿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就能走你的老路。”
老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要生气，乔老师就又说了，“是呀，你看你活得多逍遥，早上去田里转几圈，下午对面小卖部打打牌，晚上又不用怎么做饭，直接就去田里挖几个土豆吃了，过几年又带上两三个孙子，牌都不用打生活就能很充实。”
其余几个婶子笑着一附和，“就是，你侄儿那么厉害，给彤彤介绍几个富二代呀。”
刘婶被嘲笑得无地自容，还是没打算放过余可，她再一次地提了自己优秀的侄儿，还要强行把微信推给她。
不料这时滢滢突然挡在面前，脆生生地说，“你怎么插队呢，兜兜姐姐好多大哥哥追呢，昨天有个哥哥都追到这里来了！还有许期哥哥，也在这里，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打你！还要打你的侄儿！”
这话比乔老师和何大姐，以及所有婶婶加上还带劲、还有冲击力。
周围一下就安静了，连小孩那桌都望向这边。
有个大人开口，“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胡说八道，你爸妈知道了要打你！”
滢滢最讨厌别人这么说，高声证明：“我没胡说，我有那个大哥哥电话，那个大哥哥叫路子望，他昨天晚上来的，还送我回去了！”然后指着方华彤和方若涵，“二表姐三表姐在下车的见过！”
方华彤和方若涵在众目睽睽下被指名道姓，应该感到慌乱，但她们却是震惊，震惊大过了慌乱，让她们一下子起身离开了。
因为她们急于要找个地方求证讨论——关于路子望来追着余可来糖心坞的真实性。
“路子望？是你初中的那个路子望吗？”方华彤和方若涵亲近，之前方若涵就是鹭华初中的，鹭华初中体量没有高中大，由此没有设置分校，所以她和路子望同校过三年。
那时初中，被小言情剧荼毒很深，把路子望当做偶像剧男主似地八卦。
方若涵也凌乱了，“也可能同名同姓吧……”这话说完又被她在心里否定了，毕竟信息都对的上——鹭华高中的路子望，站台前匆匆一瞥的少年。
……方若涵不确定，学校那么大，三年了，她只知道路子望很好看，但没见过他，唯一一次做操时他们班级走过来，她也低头不敢看。
她们上楼进房间，打算深入讨论，方华彤反手要关门的时候，却被什么拦住了。
方华彤转头一看，就见到了披头散发的余可，头发帘里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她。
她大惊失色，“你、你要干什么！”
余可咧嘴笑了一下，“找你过年。”
方华彤，方若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