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游戏场景做得逼真,就算手中不进行操作,游戏人物也不会僵直站立,身上的头发和布料总会轻轻随风飘动,连带着人像捕捉到注视后也会迎上去,做认真倾听状。
天鹅没过一会就站了起来。
“去打怪吗?我带你过图。”
余可激动地跳了起来,“好呀。”
晚上九点半,农村的自建房里空荡荡的,去外面走亲戚的大人和看典礼的孩子都没回来,余可想起那些乡村鬼故事,有点害怕。
游戏里刀光剑影,激烈打斗的特效冲不掉她心里的阴森。
外面唰唰地发出怪声,余可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刚打了个寒噤,就听见下面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声音如雷,吓得余可一激灵。
“兜兜姐姐,我是滢滢。”
余可惊魂未定地往窗外一瞧,正是滢滢来了。
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好看的少年人,穿着羽绒夹克站在外面,棕色的围巾裹着白皙的脸颊,清瘦高挑地立在雪地上,如今正仰着脸冲她挥手。
余可大吃了一惊,揉揉眼,好半天也不敢相信。
下面的路子望已经不耐烦了,哆嗦地抖着埋怨,“你想我冻死在外面??还不快给我开门!”
余可感觉点了点头,回去就给天鹅说了抱歉。
“我朋友突然来了,只能你一个人战斗了。”
她就要点击下线,天鹅突然叫住她。
“谁?”
这个问题让余可愕然在了原地。
天鹅很快补充,“你突然走了我会掉级呀。”
余可抱歉地说,“可是我朋友从很远的地方来,现在家里除了我又没有其他人,我得下去开个门。”
余可现在也挂不了机,如果不下线更拖累天鹅。
天鹅没再挽留,“好,你去吧。再见。”
然后天鹅唰地一下就消失了,直接终止战斗,比余可还要先一步下线。
余可绝望地沉叹了一口气,把平板放下,翻身下床穿好衣服去楼下迎接路子望。
路子望提了两大袋零食进来,滢滢欢天喜地跟过去,巴巴地望着余可。
余可一点头,滢滢就开心地跳上椅子,选了妙脆角咔哧咔哧地吃了起来。
余可看滢滢一个人,奇怪地问她,“你爸爸妈妈呢?”
滢滢边吃边说,“我一个人在家,我妈妈在打麻将,我一个人害怕,所以就来找你玩了。”
滢滢之前寄住在表姨家里读书,她的表姨也正是余可的表姨,余可跟滢滢的关系比方华彤他们又要近一点。
之前滢滢没来找余可,是因为滢滢家跟这里隔得远。
也正因为如此,她大晚上单独出来,走这么远来找余可玩,让余可又生气又后怕,忍不住训斥了她几句。
路子望看了看滢滢委屈的小表情,劝说道,“你表姐说得没错,要不是我把你安全带回来,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呢。”
滢滢翻着眼睛,哼了一声,”你明明就是来找我问路的,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山里呢。”
路子望:“……”
不用想也知道路子望来糖心坞着一路不怎么好过。
余可无法理解他这种举动,“你大过年的不在自己家里呆着,找我干嘛?”
路子望眼睫垂下去,抿了抿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色,很快就又抬起头,义正辞严地质问余可,“不欢迎我呀?大不了我现在就走呗。”
路子望这出突如其来的戏唬住了余可,余可安抚他,“那、那也不是,欢迎是欢迎的,只不过你家里人不反对吗?”
路子望坐下来,喝了口热茶,然后捧住茶杯暖手,“我一个孤儿,哪里来的家人。“
余可直接目瞪口呆。
路子望的口息还带着淡淡的茶叶味道,说完就四处打望余可如今的住处。
那个词一圈一圈地回荡在余可耳畔,可他的语气却又无比淡然,就像刚才赞叹天气好冷一样。
路子望看着余可那副不知如何反应的呆滞模样,笑了一下,然后不以为意地说,“我是我爸初恋的儿子,和我爸没有血缘关系。”
只需上网查一查,就能知道恒鼎集团董事长未婚,只有一个独子。
可这位唯一的独子,却是初恋的儿子,与董事长毫无血缘关系。
他说他无家可归,就来朋友这里过年。
余可想问,但又不敢问,也不知道如何问,从哪里问起,干脆就态度普普通通地用茶点水果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
“也好,人多热闹。许期也在这边,而且……我还有几个朋友,改天带你认识。”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
路子望妨似对自己语出惊人毫无所觉,听余可说要带他认识她的朋友,只顾着高兴,“好啊,你朋友都是什么情况呀,我去镇子上买点见面礼呗。”
余可忙说,“不用这么破费——你先吃点零食,我去洗几个橙子。”
旁边吃着薯片的滢滢本来也很惊讶,但是她见余可都没说什么,自然也就没说话。
她想,兴许这确实也没什么奇怪?
余可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借用这个空档缓了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以后才出去。
橙子直接被切成月牙,路子望捏着一角,用牙齿轻轻一咬,撕下果肉。
他评价橙子好吃,氛围又变得和以前一样轻松。
“明天薛照卿也来,我今天就是先过来探探路的。”
余可讶然,“照照她怎么也过来?”
路子望把围巾取下了,“她在国外这么多年,习惯过圣诞,家里团聚过了,春节就到处跟朋友玩,也挺好的。”
余可只是讶异了一阵,但很快就乐呵起来。
她这几天被孤立,快无聊死了,这下好了,路子望和薛照卿都来陪她了。
“对了,你今天住在哪里,订好酒店了吗?”
路子望正要回答,余可的手机响了。
许期打来电话,开口第一句话脾气就不怎么好。
“回家了?”
余可:“……嗯?”
她撇了下路子望,有点心虚——她记起自己撒了谎来着,路子望的到来不正好揭穿她?但听许期的语气,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
一般来说他这个时候会开启套话模式,余可已经准备好了迎战,许期却一反常态地开门见山。
“听说你朋友来了,谁呀?”
余可被问得猝不及防,“你从哪里知道的?”
许期:“你管我从哪里知道的,先跟我说谁来了?”
没等余可说话,路子望直接斜过身子,朝许期喊了一句,“许期我是旺旺呀,今天我没地方住,等会赶末班车去镇上找你哈,你记得把床收拾出来,我今晚住你那。”
电话里,许期静默三秒。
然后声音沉沉的,像是要对谁进行谈判,“兜兜,你把电话给他。”
路子望大概知道自己要被训,对余可递来的手机表示拒绝。
是祸躲不过,余可坚定地把手机又往前递了递,路子望这才无可奈何地接过。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你倒是会安排,旅游不定酒店,是早就想好住处了是吧。”
路子望纠正,“我不是旅游,是来过年。”
许期再次沉默,一股隐忍的阴郁气爬着信号传过来。
“今晚自己在河边和水过年吧。”
路子望转个身,背靠在桌边,翘起腿,露出了十分不要脸的痞态,“本来呢,是打算在小草帽这里住的,但是发现这不是她家,如果你实在不欢迎我,我厚着脸皮住下也不是不可以。我看她家里人挺喜欢我的。”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五岁的滢滢,她看着路子望眨了眨眼。
路子望也瞅了瞅滢滢,然后端正姿势,仍旧理直气壮。
小孩怎么了,小孩也是‘家里人’嘛。
滢滢用小爪子拉了拉余可,“我做不了主的。”
余可欲言又止,也暗暗地好奇许期的反应。
没一会,电话那头缴械投降了。
“你过来吧。”
天色晚了,外面下起了大雪,路子望没带什么东西,背着个大黑包就出发了。
滢滢正好顺路,也和路子望同一班车,余可就拜托路子望送滢滢回家。
滢滢之前说得夸张了,她和路子望不是山里遇见的,是班车上认识的,当时车上人多,滢滢站不稳,又没人让座,路子望给她让了个位置,顺便问了糖心坞的情况,两人下了车走着走着发现目的地竟是同一个。
班车很久才来,地上的雪厚了,路子望把滢滢抱到一块大石头上坐,然后在旁边撑起伞。
滢滢偷偷看了路子望几眼:最后实在没忍得住,问他,“哥哥,你也喜欢姐姐吗?”
路子望回头看她,定住了。
大雪漫天的夜里,没有路灯,滢滢看不清路子望的表情。
只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就又补充她困惑的理由,“我妈妈说只有家人才会一起过年。”
路子望神色幽幽,“你不是听到了吗,大哥哥没有家人呀。”
滢滢只仰着脑袋,俏生生地问,“可是只找了兜兜姐姐不是吗?”
路子望这下才摸准了小姑娘的好奇源头,她是在问,为什么唯独把余可当成这么亲近的人,就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都要跋山涉水地过来找她。
路子望看了看远处如波涛般的山峦,然后对滢滢笑出几颗白牙齿,“我也不知道。”
滢滢看着面前这个笑得甚至有几分傻气的人,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你就是故意欺负我是小孩子,不跟我说,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滢滢很生气,突然有种被隔绝在圈子外的难过。
路子望觑她,“你本来也什么都不懂好吧。”
滢滢急于证明着说,“我懂呀,你和许期看兜兜的眼睛是一样的。”
路子望看了下天,不说话了。
滢滢还在旁边叽叽喳喳,不依不饶说了很多“论据”。
“就比如那次,许期和余可一起来姨妈家……”
”商量一起旅游的时候……“
“他们每年都会去泡温泉,明年还说要带我去……”
路子望看了看廖无人烟的马路,心想巴士怎么还不来。
等了一会,他实在忍无可忍。
“小朋友,你再说下去,我等会一到许期那里可能就忍不住要揍他一顿了。”
十分钟左右,路子望带着滢滢坐上了巴士。
去镇子上的路有些坎坷,路子望在车上颠着颠着,就被颠出了点心事。
他认真的审视这个词——喜欢。
莫名其妙地想起在那天食堂里,陈婉仪拦住他,喝上头似地给他告白。
这种情况他不是没有经验。
像往常那样拒绝了,但陈婉仪忽然大受刺激,一步步挑战他的底线。
最后他淡然地望着歇斯底里的陈同学,对她说,“我心里有喜欢的人。”
听到自己这么说,第一反应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这不是他常用的答案,所以,说出来自己也心窒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