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月满西楼
杭城中史府。
赫连欢不安地在堂中踱着步子,旁边一袭湖蓝色官服的杭城中史大人,也是十分紧张。
不一会儿,一布衫中年男子疾步而来,看了一眼坐着的中史大人,然后躬身向赫连欢行了一礼。
“郡主,已经查到了,这死去的女子是月满楼楼主的夫人——许氏。”
“嗯?”赫连欢实在是不了解,便将目光投向杭城中史。
“郡主有所不知,这月满楼乃是杭城最有名的戏楼,就在城西。那楼主十分神秘,至今无人知其姓名,不过那月满楼的生意倒是极好。”
赫连欢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像萧琮那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会将这么明显的线索留下来?
还有,这个月满楼会不会又是萧琮暗中安排的,若是,那他又怎么会杀自己人的夫人?若不是,那他怎么又和这神秘的月满楼扯上了关系。
罢了,还是先去月满楼瞧瞧再说。
赫连欢将守在门口的云舒叫进来:“你速去将我们带来的人都叫过来,本郡主有事吩咐。”
云舒答了声“是”,便快步领命而去。
赫连欢又转过身,对着刚才前来回话的男子问道:“你是杭城的笔墨吏?”
那布衫男子躬身道:“是,小的正是。”
赫连欢向前走了几步,利落地落座,笑着问他:“你说说,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那女子身份的?”
“回郡主,那女子身上虽只有中衣和里衣,但即便只是里面的衣物,也是用料颇为考究的,且那女子梳的是盘叠式百合髻,故而小的猜测,必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而这杭城之中,小的跟在中史大人身边儿,满城的大户人家夫人都有见过,独这贵妇小的不识,便猜着是那月满楼楼主的夫人,然后便连忙叫了月满楼的人来认,果不其然,正是。”
赫连欢赞许一笑,说道:“你脑子倒是好使,心思又细腻,只做个笔墨吏倒是屈才了。”
此话一出,那男子像是有些惊慌失措。
“不不不,小的能跟在中史大人身边,已是极大的福分,实在不敢生出别的心思。”
说着连忙抬眸瞧了一眼中史大人,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赫连欢见状,倒也不再说什么。
正在这时,云舒正好回来:“郡主,人已集结完毕,请郡主示下。”
“走,我们去围了月满楼,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他逃走!”
月满楼。
“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那俊秀男子冷冷道。
萧琮轻笑一声,默默将放在他背后的匕首收了回来。
一旁的元子宁仍不放心,冷声威胁道:“你若是敢乱说话,我照样能立马杀了你!”
那男子愤愤地瞪了一眼元子宁,然后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看他们。
萧琮正要打听他的身份,却忽然听门外传来一小生的声音:“楼主回来了?还有您带来的两位客人,是否要用膳?”
萧琮这才惊觉,原来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午膳时候。
他对着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
那男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若无其事地开口:“不用,过会儿再说吧。”
门外人应了声“是”,不疑有他,也就马上离开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儿又是哪儿?”
那男子强压下心中愤恨,勉强道:“这是我的园子,叫月满楼,我就是个开戏班子的。”
萧琮嘲讽一笑,脸上满满的不相信,他道:“呵,开戏班子的?我怎的不知道,杭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戏班子?”
那人反唇相讥:“我也不知道,杭城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杀人不眨眼的恶贼!”
萧琮听了也不恼,只是淡淡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唱戏?”
早上的意外,赫连欢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也没办法,时间太紧,他实在没办法处理那具尸体和马车,现在也不知道赫连欢什么时候会追来,现在趁着人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儿,只要回到他的地方,他便不用在这么躲着赫连欢了。
那人冷声回道:“白日里也唱,不过人不多,要到夜里才算正经开始。”
萧琮点了点头,不在问话,只是一手撑着头,靠在原本不属于他的软榻上。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他又受了伤,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他对着元子宁吩咐道:“你帮我看好他,我先睡会儿,待夜里人多了再喊我起来。”
”是。”
另一边,赫连欢已经带人将月满楼团团围住。
她特意记下了这园子的布局:这是座环形的楼,一共有三层,一层有个敞亮的戏台子,下面摆着众多的桌椅,二层则是一个个隔间,装饰清雅别致,至于三层,则是用木窗严严实实地遮着,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整座楼进出就前面这一个口,门是厚实的雕花沉木大门,上面是鎏金牌匾,书着三个笔力遒劲的大字——月满楼。
赫连欢正要进去,只见里面忽然走出一个小厮装扮的人来,见她领着一众士兵,气势汹汹的样子,竟也没被吓到,只是笑得谄媚,问道:“不知是哪位官家小姐,咱这儿是做正经生意的,小姐这是……”
说着,他瞧了瞧四下的士兵,目光又看向赫连欢。
赫连欢不答,只是问道:“你们家楼主可在?”
那小厮赔着笑道:“呦,这您来得不巧,我们楼主陪夫人出去瞧病了,这一时半刻可是回不来了。”
赫连欢冷笑道:“瞧病?怎么瞧着瞧着,倒把人给瞧死了呢?”
那小厮明显面色一僵,正要说什么,却见赫连欢已经一把将他给推开,浩浩荡荡地迈步进去。
那小厮有些怕,但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拦不住。
三楼某间房内,窗子被人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了一条缝,一双阴测测的眸子从中射出,定在赫连欢身上。月满楼楼主面色不善地问道:“她是来找你们的?”
元子宁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想活命,就得听我的。”
说着,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那楼主的嘴里,威胁道:“你去把下面的人打发走,否则这穿肠毒药不消一刻钟就能要你的命!”
月满楼楼主努力咳了几声,却发现是白费力气,那药丸入口即化,根本吐不出来,只能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元子宁。
“快去!”元子宁怕吵醒了正熟睡的萧琮,只得努力地压低声音,厉声催着他。
月满楼楼主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眸光阴寒地瞪着榻上熟睡的萧琮,又恨恨地瞧了一眼元子宁,这才捂着胸口离去。
元子宁见他离开,连忙又回到窗户旁边,仔细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那楼主慢悠悠地下了楼,也不知跟赫连欢说了些什么,就见赫连欢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就转身出去了。那楼主受他的威胁,想必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元子宁松了口气,慢慢将窗户给关上。
片刻后,那楼主上来,冷眼瞧着元子宁,道:“解药拿来,否则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元子宁嗤笑一声,道:“什么穿肠毒药,不过是我家主子的伤药罢了,你瞧,这么久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月满楼楼主一听这话,顿时气得面色铁青,他看了一眼榻上的萧琮,面色一冷,唇边溢出阴寒的笑意来。
“你们害死我了夫人,我必要你们偿命!”
他语气又悲又怒,而后一挥手,房门口便涌进来众多手持利器的剑客来……
半个时辰前,月满楼。
赫连欢径直闯进来,应目便是一座颇大的戏台,上面正咿咿呀呀地唱着什么,下面稀稀落落地坐着十来个人,一个个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而后又三三两两地笑了起来。
这座戏楼从内里看来,通身鲜红,比从外面看来还要气派。
她正要上楼,却忽然见楼上缓步而来一贵公子,面容俊雅,姿态从容,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赫连欢仔细看了,都是身怀功夫的。
那贵公子笑意盈盈地来到赫连欢身边,先是颇有风度地施了一礼,才问道:“我乃月满楼楼主,不知诸位来此,有何贵干?”
赫连欢也是笑了笑,说道:“楼主死了夫人,我等特地送来贵夫人的遗尸。”
此话一出,那楼主面色顿时僵在那里,双唇微微颤,却是说不出话来。
“楼主总不会包庇杀妻仇人吧?”
那楼主紧咬下唇,双拳倏的握紧,努力挤出一句话来:“我自然不会包庇他们,只是我如今受制于人,若是你信得过我,还请暂且退出,待我拿了解药,便给你们打个手势,他们就在三楼的暖阁中。”
赫连欢闻言,不动声色地抬头瞧了瞧,果不其然,三楼某间阁楼中的窗户,微不可查地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再看这人的神色,确实也不像作假。
她思索片刻,转身对着众人道:“走,先撤。”
那楼主对着赫连欢的背影感激地施了一礼,可待转过身,眸光瞬间变得阴冷。
“叫上天字阁的人跟我来。”
元子宁被眼前人的杀气惊到,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推出了五步远。
榻上的萧琮被这动静惊醒,可眼睛还未完全睁开,便觉一道寒光划过。
他顿时清醒,偏了下头堪堪躲过这一击,而后从榻上腾身而起。
奈何身上有伤,他十分狼狈地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停了下来。
又是一道清冷的寒光朝他袭来,他还未喘息,躲闪不得,忽听刀剑入肉的声音,却感受不到刀剑入肉的生疼。
原来是元子宁,不知何时扑到他身上,生生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子宁!”萧琮一声惊呼,但他话音未落,便被再次袭来的刀剑打断。
他只得一手抱着元子宁,一手抽出袖中匕首去挡。
这匕首虽短,但尖锐锋利,再加上他一向使得得心应手,一时间也能挡上几下,但他到底伤还未好,又孤身一人,渐渐的力不从心起来。
正在缠斗间,萧琮眼角瞥见站在一旁作壁上观的楼主,却正好对上他阴测测的目光,心中暗道不好。
下一刻,便见那楼主亲自握了一把短剑,直冲他的心腹而来,剑锋凌厉,根本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