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洞烛其奸
除了已经被抓的苏临安,还会有谁?
宇文懿不禁摇了摇头,这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不好了!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听到这话屋里的众人都是一惊,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
赫连欢的眉头突突地跳,怎么偏偏是祠堂?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定北侯率先冲了出去,他瞧见祠堂方向通红的火光,便急急忙忙的往祠堂赶。
剩下的人也不敢在这里干站着,连忙也跟去了那边。
那些下人们虽忙着去救火,但心里也有些想法。
郡主放在那偏房里的哪是什么野狼,分明是个人!还是个男子,不过长得还……怪好看的。
就是之前送吃食时,自己总是一副胆怯神色,叫这人看了这么久,心里还真不太痛快。只是,这是郡主安排的,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见人全都被吸引去祠堂那边,芙蕖避开人群来到萧琮身边:“主公,火我已经放了,他们定会将牌位救出,如此便可触动机关了。”
萧琮满意一笑,吩咐道:“好,我们走。”
定北侯是真的急了,祖宗的牌位可都在里面啊!
他站在祠堂门口,进也进不去,只能不停地大喊:“快!先将祖宗牌位请出来!快啊!”
下人们披了湿被褥纷纷闯入火中,抱出一个又一个牌位,只是有一个牌位怎么……
一阵轰鸣声从大火中传来,像是石门开启的声音……
这声音沉闷闷的,宇文懿的眉头越来越紧。
定北侯有些懵,什么声音?祠堂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赫连欢却一瞬间面色惨白。
原来……原来是这样!
萧琮他把机关藏在牌位上!她就是在张狂任性,怎么也不会冒犯祖先,怪不得她翻遍了祠堂,
也找不到。
看来这火也是他做的。
而且他刚才还说“我们”,这粮食又是在他们侯府的祠堂找到的,藏的这么隐蔽,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吗?
他做不了主,因为后面还有一个定北侯府!
偏偏她刚才还咬死没说粮食就在祠堂……他知道自己不会说,所以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好一个一箭双雕。
她恨恨地看向云阳院的方向,他此刻肯定已经逃跑了。
好……好一个大梁萧琮,好一个大梁皇子!
赫连欢闭眼,是她错了。
老家伙说的对,她注定是当不成一个心软之人的,只这么一次,就连累了她们整个侯府。
一炷香后,这祠堂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宇文懿急匆匆的走进去确定自己的猜想。
定北侯也没想那么多,跟着就进去了。
唯有赫连欢,怎么都挪不动步子。
“啊!侯爷,里面……里面……”
一个救火的侍卫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定北侯厉色问道:“好好说话!里面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恼怒,他养这些人干什么吃的!
先是走水,差点殃及先祖牌位,现在又这样不成体统,叫长安王一并看去,之后不得说他不会管教下人!
“回、回侯爷,里面发现了……”他还是不敢说,只是战战兢兢地看向一旁的宇文懿。
宇文懿沉了沉面色,疾步走了进去。
大火刚刚扑灭,还残存着火蛇,宇文懿被浓烟呛到,努力咳嗽几声,才艰难地睁开眼。
只见祠堂的一面墙上,赫然有一道大开的石门,里面静静地躺着很多被帆布遮住的车……
那车子十分眼熟,宇文懿快步上前,果然是那批救灾粮!
他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定北侯。
定北侯瞧见这粮食,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他双唇颤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一切的解释都是徒然。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惊惧地看向宇文懿,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终于能发出声音。
“王爷……王爷明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解释了。”
宇文懿这话淡淡的,定北侯觉得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只想解释,可宇文懿根本不给他机会:“够了!有什么话,留到父皇面前去说吧。”
宇文懿只觉得有些累。
原来定北侯也真的不干净。
他说他无辜,可他喝的那盏茶,曹肃的那句话,面前的这些粮食……
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贵为侯爷,吃喝不愁,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傍晚,府都大牢。
苏临安仍是一袭月牙白长袍,只是早已脏得不成样子,俊朗的面容也满是污垢。
周遭是潮湿的草垛,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可他全然不在意,只盘着双腿,静静地坐在草席上,闭目养神。
吱呀——
苏临安有些诧异,这牢房是专门关押重犯的,这么久也只有他一个人,这下会是谁呢?
“赶紧进去,快点!”是狱卒催促的声音。
苏临安紧紧盯着那边。
昏暗的灯光下,一人步履蹒跚,被狱卒推攘着走来,衣裳倒还齐整,只是脚步十分沉重。
竟然是定北侯!
他可是记得,当初他被抓还是因为云阳郡主。
怎么?他定北侯府帮了宇文懿,如今却跟他一个下场吗?
他有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是默默又闭上了眼睛。
罢了,不管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定北侯路过他的牢房时,打量了他一眼。
说来定北侯还是比苏临安要好看一些的,最起码衣裳洁净,而且没戴锁链。
说是宇文懿的吩咐,一切罪责等到了帝都再判,现在只是收监,还不曾定罪。
不过巧的是,定北侯就被关在苏临安的隔壁。
他一声不吭地进去,等狱卒落了锁之后,随意坐在一个草垛上。
“苏长史,别来无恙啊……”
“尚可。”苏临安没想到定北侯会开口说话,抬眼看着他回答道。
“没想到,本侯也有今日。”
“……”
“本侯实在不明白,那些救灾粮是如何到了本侯府邸的。”
苏临安直接合上了眼,连看都不再看他了。
定北侯瞧见他这般,原本的猜想此刻也不确定了。
他以为是苏临安与那个曹肃狼狈为奸,又想将定北侯府拖下水。
但看苏临安这副心如止水的样子……难道苏临安也是被设计的?
他蓦地想起莫名其妙得了疫病的白月泽,还有阻拦他的宇文懿,心中一惊,难道……难道是皇帝?
他是放心不下北城府,想来个大换血,所以把苏临安、白月泽、还有他,一并治罪吗?
那个曹肃又是怎么回事?他是皇帝的人吗?可为什么又对宇文懿那个样子。
定北侯东想西想,怎么也整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
反过来看苏临安,一个人镇定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定北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看着苏临安的样子,不像是遇事后的镇定,反而像是……像是心死。
此时,长史府。
“隐日,带人将救灾粮分发下去。府都的每个粥棚,每户人家都要有米粮,还有,不得私卖于粮坊,官家的也不可以,所有救灾粮去向务必记录清楚。
另,家中有病患、老者、幼童的,要额外多分发一些。”
宇文懿坐在那里吩咐着。
可隐日不太愿意:“王爷不妥,若是属下走了,王爷怎么办?今早王爷一声不吭独自去了侯府,属下便担心得不行,也亏得属下暗中跟去,这才截下了企图偷偷溜走的曹肃。现下留他在您身边,属下绝对不同意。”
“云阳郡主说了,他此刻被封了经脉,动都动不了,又能对我做什么?你放心去吧,再不济,也还有这么多护卫。”
“那怎么一样?!我可是自小就跟着王爷的,那些侍卫可都是原来长史府的人,就连秦营将也是原来定北侯的部下,把王爷交给他们,我怎么会放心!”
隐日急忙反驳,可这话却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到宇文懿头上。
“对啊,他们都是苏临安和定北侯的人,是吧?”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弄得隐日有点懵,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确认:“是啊,这些人都是临时抽调来的,自然……”
“我来北城府,不论是抓苏临安,还是抓定北侯,甚至是抓手握重兵的白月泽,都无比顺利,你说,这是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王爷身份尊贵,还有调兵符啊……”
不对,隐日猛地明白了过来。
“对啊,怎么会这么顺利。之前陛下就是担心他们不听王爷的,才让王爷带了一队亲兵来……”
宇文懿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我不确定,希望是我想错了……算了,先不说这些,你速去,把救灾粮的事办好。”
隐日还是不放心,但王爷也实在难信旁人,还是速速办好事再赶回来。
“是,属下必不辱命。王爷,您万事小心。”
看着隐日身影渐隐,宇文懿认真理了理思绪。
自从他要来北城府,就像是掉入了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之中,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
最开始一路上被刺杀,到万春园被认出,再到在定北侯府落脚,再到找出救灾银,下狱苏临安,再到后来,查到白月泽杀了自己的兵,再然后,追踪曹肃找救灾粮,最后却在定北侯府发现。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着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可放眼现在的北城府,长史苏临安,上将军白月泽,武将定北侯,全都被问罪,若是他再一走,这偌大的北城府必将乱作一团。
北城府地处梁周边境,若是这里乱了,那……
宇文懿越想越可怕,难道他这么久的努力,所谓的救济黎民,攘除奸凶,竟都成了一场笑话?成了一场别人早已布下的局?
他双眸通红,纤长的手指紧紧抠着桌子,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将曹肃带过来。”
外面一侍卫跌跌撞撞跑进来,二话不说就“扑通”跪下:“禀王爷,不好了!那……那曹肃跑了!方才来了好多人,属下等不敌,被他们劫走了!”
“什么?!咳咳……”宇文懿一急,狠狠地咳嗽起来。
那侍卫连忙上前一步,将宇文懿扶住。
“放开,出去!”宇文懿一把推开那侍卫,踉跄地走入了内室。
他一想到眼前的这些人可能是别人故意派来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侍卫被推开之后,只以为是自己没拦住人,王爷心中生气,于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宇文懿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床榻上,心里慌了神。
父皇……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做了那么多,却都是正中别人的圈套吗?
周围的人我一个都不敢信,你不在,母妃也不在,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宇文懿内心十分煎熬挣扎。
他从小长在温室里,处处有人护着,实在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
可这回的现实真是给他一个很大的耳光。
不行,他不能放弃,他不能让父皇和母妃失望。
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思考:
如果他猜对了,那个背后之人,想必就是曹肃。
事情确实还有很多疑点,他自己尚不能确定,必须得找个可信的人。
他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云阳郡主赫连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