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局中突变
万春园。
此刻,元子宁一身风尘,恭敬地单膝跪下,道:“主公,长史府密探传来消息,苏临安被拿下了。”
高处榻上的曹肃双眸微闭,闻言稠密睫毛微闪,轻轻睁开了眼,颇有些玩味的意味。
“哦?可知为何?”
元子宁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一切正如主公所料,长史府内的金银被查出来了,上面盖着朝廷的公印,正是救灾的财物,苏临安的罪行便由此暴露了。”
曹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继续问道:“那长安王还做了什么?”
“据探子来报,他派人去了永昌粮站,应该是去取粮食,但无功而返。还有一队士兵建了暖棚、购了炭火,还请来了杏林巷的大夫,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曹肃闻言,心中倒是高看宇文懿几分。此人处事缜密,心思细腻,又智谋超群,应该会是个不错的对手。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那他是如何处置苏临安的?”
“回主公,似乎不曾听说有什么处置,仅是把他关在了长史府的柴房。”
曹肃听罢皱起了双眉。
按理说他既然知道了苏临安的罪行,便该及时禀明情况,告知帝都的皇帝,说起来这才是最最紧要的事吧?一日不定罪,那苏临安就有再度为祸的可能。
可宇文懿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这件事,反而开始着手救灾了?及时将他定罪也能及时调过来新的官员,有新长史的辅佐救灾才事半功倍啊!
除非……
除非他起了疑心?
思及此,曹肃本来没什么表情的面色变得阴沉,而后他阴寒一笑,对着元子宁招了招手。
元子宁起身过来,曹肃对他耳语了几句。
他先是一愣,但不敢发出疑问,低声道:“主公放心,此事交给属下,必定万无一失。”言罢,匆忙领命离去。
曹肃望着元子宁飞快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轻轻的笑。
这时身后一人默默走进,似乎已忍耐许久,终于到了极限才开口问道:“主公,我实在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为何要交给一个毛头小子?他竟比属下还得您信赖。”
曹肃收敛了笑意,冷声道:“你跟在我身边多年,我自是信任你的。不过这个元子宁……他不是个简单的主,我自然要另眼相待。好了,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
那人无奈,只得叹了口气,躬身退出。
长史府。
本来肃静的府院,突然发出厉声呼喊:“快来人!有人闯入长史府!有人营救罪臣苏临安!”
屋里的宇文懿正为没有粮食而忧愁,此刻听到这个消息竟然微微勾唇,这清浅的笑更为他增了几分温华清雅的气质。
隐日不明,犹豫开口问道:“王爷,您……您莫不是气傻了?听了外面的动静还笑得出来?”
宇文懿甩他一记眼刀,无语道:“隐日,不明白就别出声,本王迟早要被你气死。”
“……”
宇文懿欣然起身,天青色长袍轻声拂地,发出沙沙的细微声音。
只见自家王爷径直向柴房走去,隐日也连忙跟了上去。
柴房外皆是身穿铠甲的士兵,手中的兵器在清寒白日的映射下发出瘆人的冷光,而柴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宇文懿虽有些不适,但还是忍着走了进去。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那一幕,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一袭白衣的苏临安仍被捆着放在枯木上面,而他的左肩竟被一剑刺穿,差一点就要被伤及心脉!
在他身前,一个黑衣蒙面人正举着那把剑,正是他把剑刺入苏临安的左肩!
隐日更是一脸茫然,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说有人来救苏临安吗?可为何这人看起来是想杀了他?!
宇文懿也是不解,他猜到苏临安背后应该有同谋,所以放出消息说他就在长史府柴房,然后布下险境等他的同谋来救,或许这样他就能知道救灾粮的下落。可不曾想,一开门竟是这么个状况。
这到底演的哪出啊?连他这个布戏的人都看不明白了。
但懵归懵,宇文懿还是连忙下令:“隐日,抓住他!”
“是!”
隐日出手,自是手到擒来。
宇文懿看了眼苏临安的伤口,那人可能是想一击毙命,但苏临安侧了一下身,躲了过去。
还好没伤到要害,宇文懿松了口气,吩咐人去请大夫,然后命隐日把那黑衣人带到前厅去。
他高坐堂上,面色温和,却让人感觉气势逼人。
那黑衣人被扯下蒙面的黑布,是一名年轻男子。
他面貌清朗,眉眼之间却有几分刚劲之气,想来应该是个参过军的。
都说相由心生,宇文懿看着他的面容,便觉此人是个刚直正气的人。
可这刚直正气的人此刻正一脸愤恨地看向堂上的宇文懿,即使被人押着,口中还是骂道:“狗官!你们都是狗官!官官相护丧尽天良!”
他这骂的,让宇文懿完全摸不到头脑,他建暖棚请大夫,又一手抓了佞臣苏临安,怎么就成了狗官了?
可隐日先是忍不住了,竟敢骂他家王爷,简直是找死!于是狠狠地踢了那人一脚,怒道:“放肆!你竟敢……”
“隐日,退下,本王听听他怎么说。”宇文懿蹙眉道。
那人见得了机会,怒喝道:“你就是那个朝廷派来的新大人吧!已经三天了,为什么还不杀了他!分明就是官官相护!”
宇文懿忽然就明白他在说什么了。
这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处置苏临安对吗?他这些天都在查那批不知所踪的粮食,而且他总觉得苏临安身上还有些疑点,不能就这么处置了。
他完全没有生气,面上一片温和的笑意,悠悠问道:“你是北城府的百姓吗?”
“我、我是。”
“本王是长安王,是朝廷派来为你们做主的。”
那人一听“长安王”三字,面色大骇,连忙躬身叩拜:“王爷恕罪!我、我我……草民无意冒犯王爷……草民只是……只是太……”
原先以为他是新被派来的长史,还和苏临安是一伙的,便先对他有了偏见。这时再一看眼前之人,风度翩翩,温煦和朗,又正好对上他笑意盈盈的双眸,真是如沐春风。
都说长安王清风朗月风华之姿,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是,我什么都知道。”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你不必怕,你尽可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本王。”
许久,他长抒一口气,似乎将往事都感怀了一遍,才咬牙切齿道:“草民以前是那狗官的下属,自他在临安城做城主的时候就跟着了,他做的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他情绪激动起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苏临安,他犯下的罪简直罄竹难书!表面上看起来清明廉洁,光风霁月,可暗地里心狠手辣,阴毒无比。这种人,就该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宇文懿大惊,他想起定北侯对苏临安的评价,想起他与苏临安那为数不多的相处……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究竟干过什么事?
宇文懿虽惊讶疑惑,但也还没失了智。这人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是真是假尚未可知,还是先探探他的底为好。
于是他眼神一凛,转折问道:“你是谁?你为何认定,本王在袒护他?又为何来此刺杀苏临安?”
那人见宇文懿没顺着自己的话接着问,眸光微动,似乎有些害怕。
“无妨,你说便是,本王不与你计较。”
得了宇文懿的话,他这才开口道:“草民贱名云舒。前些日子听说朝廷派人下来查他,还带兵围了长史府,心中高兴,觉得这下子他非死不可。可谁知等了三日,还是没有消息,想来想去就觉着,定是那帝都派来的人在袒护,不然怎么会拖到现在。
……
既然指望不上你们,那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宇文懿见他神色如常,觉得有几分可信,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好,那你现在便说说,苏临安到底犯了什么罄竹难书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