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请君入瓮
因着宇文懿的突然昏迷,此刻的定北侯府乱成一团。
但赫连欢却不知,此时还正等着染儿回来回话。
大约两炷香后,只见一道青碧色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锦盒,正是匆忙赶回来的染儿。
赫连欢见她这个样子,连忙问道:“怎么了?可问出什么了?”
染儿一个劲地摇头,气喘吁吁道:“郡主……那玉倒是没什么……是长安王……长安王出事儿了!”
赫连欢闻言紧蹙双眉,接过染儿手中的珩玉,小心地收好。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碧玉泉治病了吗?难不成还能被淹死里头?”
“这详情奴婢也是不知,只是知道侯爷请来了杏林巷的所有大夫,一打听才知道是长安王突然昏厥,现下前头乱极了。”
杏林巷所有大夫?!父侯这是做什么?是要告诉整个北城府他们定北侯府来了了不起的人物吗?
赫连欢气道:“那宇文懿真是个祸害,我迟早得把他弄回去!好好待在他的王府不行啊?身子骨不好还没的连累旁人!”
染儿急忙拉了拉她衣袖,道:“郡主!这话可说不得!当心隔墙有耳!”
“我知道,就是心疼我父侯,他矜矜业业替大周守着北城府,可那老皇帝还是不放心,说不准此次就是派他儿子来查我们的。”
“郡主慎言,越说越不像话了,竟还编排起了陛下。我们还是好好呆着,等前面传消息过来吧。”
染儿连忙把她拉进院落里,四下瞧了瞧,见周围无人这才放下了心。
赫连欢摩挲着怀中的珩玉,自言自语道:“但愿那人是冲着他宇文懿来的,若是冲着我定北侯府,怕是难以善了了……”她将珩玉重新装好,沉沉地叹了口气。
在寒风中坐了许久,她望着仍然飘飘扬扬的大雪,又是沉沉一叹,道:“染儿你说,这风雪可会停?”
染儿自知她在担心什么,目光飘向很远,似乎要望尽风雪。
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郡主且宽心,纵是千里飞雪,也总不会埋尽天下。”
主卧内,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人,赫连欢刚踏进屋门,便是一阵怒喝:“亏得你们一个个自诩神医!不想竟如此无用!依本侯看,你们也不必在府都呆了!没的丢人现眼!”
“侯爷息怒。此人生来体寒,面色偏白欠华,唇舌偏白偏淡,可见此症由来已久,又因着吹了寒风才高烧昏厥,要他醒来只需静待几日,再喝些温补药物便无碍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站出来道。
方才侯爷又急又怒,无人敢站出来回话,他作为此处最有权威的人物,只得站出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长安……咳,他真的无碍?”定北侯一时失言,差点暴露了宇文懿的身份。
“是,侯爷尽可放心。”那老者信誓旦旦。
定北侯这才点了点头道:“好,那麻烦先生了。今日是本侯急了些,望诸位莫怪。”
“哪里哪里……”
“此乃医者本分,侯爷严重了……”
众人纷纷客套了几句便离去了。
这时候,赫连欢走进来,嗤笑一声道:“呦,不是说治病了吗?怎的还治到床上去了?”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话儿都不会说!”定北侯不满地瞪着她,然后对着一干侍从侍婢道:“下去,都下去吧。”
“父侯,我们还得看顾他到什么时候?皇帝对我们北城府不管不顾,合着我们还得帮他看着儿子?这是什么道理!”
听到这话,定北侯气得敲赫连欢的脑袋,刚想发怒,又生生压下了声音。
“你个臭丫头知道什么!长安王此行根本不是为了那劳什子碧玉泉,正是为了我们北城府的雪灾来的。”
“什……什么?父侯你在跟女儿说笑呢?就算是为了雪灾的事儿,帝都那么多达官显贵有权有势的,何必让一个病怏怏的闲散王爷来。又能顶什么用呢?”
“你个小丫头,我跟你说,此事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定北侯将他今日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赫连欢。
开山……引雪!
原这雪灾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宇文懿舍身前去查探,她却怨他拖累了定北侯府……
思及此,赫连欢不禁看向静卧在床榻上的宇文懿,他外衫已经脱掉,只余一件雪白内衫,温润清雅的面容上一片苍白。
她忽然心中难受得厉害,于是慢慢上前,盯着他许久,然后俯身,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宇文懿,谢谢你……还有……抱歉……你醒过来吧,安然无恙地醒过来,我保证不嫌弃你了。”
此话刚落,榻上的人微微一动。
赫连欢先是一惊,然后兴奋地向前一步,来到宇文懿的面前:“你醒了对吗?你真的醒了!”
宇文懿忽然睁开双眸,眼眸深处一片幽深,正映射着她惊喜的面容。
宇文懿微微红了面颊,场面一度尴尬……
“你过来,大姑娘家像、像个什么样子!”定北侯这时候连忙出声,上前将赫连欢拉了过来。
与此同时宇文懿忽然坐了起来,看了赫连欢一眼就连忙移开目光,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郡主,其实本王……本王无碍。”
啊?
什么意思?
赫连欢一脸懵地看着宇文懿,又回头看向定北侯,见他并无惊讶的神色,心下了然,合着这俩人将他们所有人都骗了,连带着她也被蒙在鼓里。
她冷下语气道:“你们两个,一个老狐狸,一个小骗子,到底在算计些什么?竟然连我都不信!亏得我还在想,叫来那么多大夫怕是要暴露了你,但又担心你真的一病不起,合着是我瞎操心了是吧?”
定北侯也是一脸无辜,他哪知道这长安王看着温温和和,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说晕就晕说病说病,把他也吓得不轻,也是他晕过去之后到了马车上才告诉他,说是请君入瓮,迷惑对手。
宇文懿轻笑一声,开口解释:“郡主见谅,实在是北城府水太深,本王不得不时刻警惕,这才未将实情告知郡主。”
赫连欢自是知道这北城府不太平,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便正色道:“那王爷现在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个请君入瓮法?”
“咳咳……是这样的。本王猜测此次雪灾定是有人暗中筹谋,而我大周的火器一向看管得紧,仅用作开矿,由此看来,此次事故应该是有内应的。
而帝都听说雪灾之事,早早地便派了粮食与衣物过来,本王也不知道这些物件到了何处。”
说及此,宇文懿看着赫连欢笑了笑道:“当日郡主质问本王说,为何身处帝都,却全然不管北城府百姓死活。本王说……说确实不知,也不是虚言。
本王以为,有了那些东西,北城府怎么着也能顶上一阵子,能撑到本王前来的。却不曾想……”
却不曾想北城府竟还是这样一番凄楚场景。
赫连欢听罢,沉默着没有说话。
定北侯也是长叹一声,说道:“此事本侯也是痛心至极,虽有高爵厚禄,却终究只是担了虚名。本侯也……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啊!”他褐发苍苍,此刻更显老态。
宇文懿出言安慰:“定北侯言重了,侯爷一介武将,此事本就与侯爷无干系,更何况那贼人能借给他们火器,想来也是位高权重的,饶是本王来也没把握发落了他,侯爷能助本王一臂之力,已是不易了。”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该做什么?你们叫来这么多大夫,怕是他们会猜出帝都来人了,且你们还对外说长安王病了,会昏迷几日,那岂不是更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赫连欢蹙眉道。
宇文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向后靠了靠,淡淡地说道:“不给人家机会,怎么让人家递出把柄呢?且看着吧,他们比我们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