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陈秀清的店位于越秀区，旁边都是些老旧的居民楼。虽然他有了些许名气，也赚到了些钱，可还是舍不得离开这片社区。但他现在的主顾已经不再是那些街坊大妈了。常有些开着豪车，打着飞的的人，钻进这陋巷之中，来找他做衣服。
陈秀清跟关楠印象中的裁缝师傅，有些不太一样。他看着挺年轻的，这不仅仅表现在外表上，主要是他身上的那股精神头。陈秀清理了一个和关楠一样的短寸。他175左右的个头，虽然手上成天捏着根缝衣针，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娘。
初次看到店招上的“华生”二字时，关楠就直觉这里头定是有典故。后来，他跟陈秀清坐在附近的一家茶餐厅里喝着冻柠茶，吃着菠萝油时，便问起来：“‘华生’二字是取自什么诗词吗？”
陈秀清笑了：“这话你那位朋友也问过。他还猜，这是取自‘念归林叶换，愁坐露华生’的诗句。其实‘华生’就是个人名罢了。”
“人名？”关楠想了想，用父母或祖辈的名字来做店招的倒也不少。
他又问道：“是令尊的大名吗？”
陈秀清摇摇头：“是来我这儿定制西服的一位老先生的名字。正是因为他的这一单生意，我才有了今天。他也算是我的伯乐。”
这还真叫关楠意外。从这点上可以看出来，陈秀清是一个很重情义，且懂得感恩的人。这也让关楠对他更加看重了。关楠把自己的来意跟陈秀清一五一十地说了，并充分地表达了自己的求才若渴之心。
可他没料到，陈秀清竟连他开出的价码都没兴趣听，就一口拒绝了。关楠来之前，有跟朋友详细了解过陈秀清这家店的规模。虽然他的手艺了得，但收费不高，再加上人手有限，一个月做不了几单。根本赚不来什么大钱。
其实，陈秀清拒绝关楠的原因很简单。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还想方设法地凑钱送他去意大利。现在母亲老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不要说背井离乡了，就连目前住的这片社区，他都不愿意离开。
虽然出师不利，但关楠并没有放弃。他有耐心，并且相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说动对方。既然都来了，自然不能白跑一趟。关楠也请陈秀清为他定制了一身西服。
本来，陈秀清手上已经有两个单子排着了。但考虑到关楠是老主顾介绍来的，且自己刚刚已经拒绝了人家一回，总不好再推辞了。他问关楠想做什么样式的。
关楠说：“我这还是头一回做西服，要不陈师傅您给推荐下？”
陈秀清打量了下关楠。这位老板的身材长相不输模特，穿着也相当时尚新潮。太老派的款式恐怕不适合对方，不如就做一套修身点的英式西服。
对于陈秀清的建议，关楠欣然接受。量完尺寸，选好面料后，关楠拿出钱包来付定金。
陈秀清留意到关楠的皮夹并不是什么名牌，但一看就是纯手工制作的。做这个皮夹的师傅，手艺不是一般的差，且还很粗心地在皮面上留下了一个指印。
关楠发现陈秀清在打量自己的皮夹，便说道：“这是朋友送的礼物。”
陈秀清心想，难怪了！他笑着说道：“一看就是很用心的礼物，非常特别。”
的确很特别。这是严屹送给他的第一份生日礼物。严屹给他的时候，还指着制作时不小心留在皮面上的那个黑指印，说道：“看到没？这是我的标记。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这个皮夹他一直用到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以至于他们后来分手了，他把黄豆都还给了严屹，却还把皮夹天天揣在兜里。
关楠那个在深圳做情趣用品生意的朋友威子，这两天正好也在广州。他得知关楠来了，便约了他晚上一起吃饭。关楠本来想着是不是找家粤菜馆，结果威子却说去吃东北烧烤。
关楠准时到了约定的地方，一看人还挺多。正好威子也刚到，二人找了张空桌坐下，开始点菜。
威子连菜单都没看就开始推荐起来：“他家的非遗焦盐肉是一绝，必须得尝下。再来点羊五花肉、烤鸡翅、纸包鱼、烤土豆……对了，这牛腩面片也好吃！”
关楠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不像是第一回来：“这地方你来过？”
“来过好几回了。这家的东北烧烤特别正宗。”威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店墙上的几个字：“你看看！这他妈说得太通透了！”
关楠转头去看。只见墙上刷了一排红色的大字：七情六欲肉-欲最凶。
威子感叹道：“一句话就道破了我们这行的生意经啊！要我说，这不光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也是这世上最真实的东西。不管你是衣冠楚楚的上流精英，还是学富五车的专家、学者，都摆脱不了这点低级趣味。李碧华不是说过嘛，最美满的人生就是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所以，咱们这干的也是造福人类的伟大事业。”
关楠被他逗乐了：“行了吧！钱不都已经给你了。现在你就不用再来给我洗脑了。还伟大事业呢？！”
威子正色道：“关楠，我发现你心底里还是对我们这个行业有偏见啊。今儿，我必须得给你纠正过来你看，虽然大家都说小黄书、毛片这些太下流，但又有几个人没看过？好些知名学者还专门研究《金瓶梅》呢。黄到了极致，那就是艺术！”
威子一激动，音量就没控制住。邻桌的几个客人纷纷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关楠有些尴尬。他提醒威子道：“你小声点。回头扫黄办把咱俩给请去。”
威子不屑地说道：“黄怎么啦？！要说也是三原色之一。没了它，这世界还能colorful吗？！你得自信点！我早跟你说过，咱们做的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假jb生意，而是要发掘爱与美。是低俗但绝不低档。”
关楠差点笑崩了。他拿起啤酒杯跟威子碰了下：“行！那就为低俗干一杯。”
威子一口干完，放下杯子后突然问道：“上回给你那肛塞怎么样？”
关楠脸上一阵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亏，威子自个儿往下讲了：“那是拿进口的高档货一比一仿制的。用得可是真狐狸毛，超漂亮的。你摸过吧？触感一流！现在咱们公司的产品，主要还是抄的欧美、日本的设计。最近我一直在想，咱老祖宗留下的奇书可不止一本《金瓶梅》。我干嘛要放着自己家的宝库不用，去抄人老外的呢？”
关楠说道：“思想境界很高嘛我觉得你这个想法不错。好好挖掘下，到时候贯通古今，融汇中西。将来你小子定能黄史留名！”
威子一拍大腿，说道：“好！为了咱们的事业，拼了！我回去就登广告，招两个学美术的高材生来搞设计。以后咱们的产品就比照着艺术品的标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