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响
“征用地？”林忻思路跟着桑果思路跑走后一发不可收拾。
目光转向这附近的小院儿，只有苏浣、桑果和他这三户有人住，而这另两处小院落都打理得很好。
桑果的菜园里藤蔓顺着枝丫正攀，整齐罗列的绿色生机勃勃。
而苏浣的小院，丛丛灌木修剪得齐整，绿色中隐现虞美人与波斯菊娇艳盛放的色彩，从这个角度看不出大概，但某一次他去过那个院落，与其说是花园，倒不如说它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林忻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小院上。
确实，好像该被征用的该是他这如同被荒废的小院落
对比落差过大，饶是林忻在这方面并不过多讲究，他的神经也被拨动了一下。
下意识皱起的眉头被收入眼底，他耳旁传来桑果信心满满的声音。
“放心吧，我会让这里焕然一新的！”
不，其实他维持现状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只征用我这点土地应该不够吧，户部应该也有别处的大片田地”
桑果没听出什么话外音，只跟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当然不够，所以说，这附近的田地都是我们的实验田，。”
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指在座的所有人。
“那接下来一段时间，工作地点就在家附近啦！”
挣扎失败，然而紧接着他才发现这件工作的妙处。
工作地点：家附近=有时间做实验！！
他瞬间眼前一亮，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这个工作设定。
除去桑果他们三户人家，这里还临了七八个相似的小庭院，庭院闲置无人，里面的土地正好可以用作实验田。
如此一来，实验中，也无需花费时间去划分不同区域范围了。
美中不足是需要清理杂草，林忻的院落便是杂草重灾区。
桑果忽然想起第一日来时，眼见着那杂草都长得有半米高，当时她还在想隔壁一定是没人住的呢。没想到今日就来这里除草了。
这天，林忻总觉得自己从桑果眼中看出了复杂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除草与翻整土地用了一日，睡了个疲劳过后香甜的觉后，第二日，这片实验田正式开工。
虽然林忻早已知晓了此次实验的目的，但是当他从户部派遣的人员手中等来的只有一小包辣椒种子，剩下散落一地的皆是树苗时
他看着面前的一堆枸杞树苗，又看了看桑果，嘴巴都无意识张开，他再一次问出口：“我们真的不是要研究枸杞吗？”
他迎来了不知道第几次的否认，“主角确实是辣椒，但枸杞树，也是相当重要的配角了！”
是的，那是一个相当匪夷所思的想法了。
即便他听过从中理论也同样觉得如此。
毕竟从没有人这样做过。
那是他们所要进行的实验，名为——嫁接。
简单来讲，就是要将生长到一半的辣椒苗移栽到枸杞树上，让它汲取到充足营养，继续生长。
这理论听着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实践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过程中，林忻也没有一味只照着桑果的指示去做。作为一位户部从管农业发展的官吏，他对农业种植也了解和研究颇多。
所谓辣椒不辣，对于一位御厨而言是件大事。
按照桑果的话来讲，酸甜苦辣咸中的五味其中之一，况且原本关于辣的调味便少，平时用的也就只有葱姜蒜、芥菜、胡椒几样，新的辣味就意味着料理的新可能性！
但对于他们户部来讲，改变辣椒的产量过低的问题才是这次实验的真正目的。
初步判定辣椒的产量问题是水土和气候的原因，经过户部与西域使者的协商，他们打算在更西边、更接近西域的气候区进行实验。
而这所谓由桑御厨主持的实验计划，是不被多抱期望的planb。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竟然也有那位苏先生的推荐。
“我听闻桑御厨也想过参与进这农产种植，不妨，也请求那位姑娘的帮忙如何？我也是从她那里得到了启发”
加之紧随而来的肃王的那封信，副使直接将那这任务交付给了桑果。
不过副使大人也属实派不出太多人手，许多人已经出发去了更西边的气候区研究，现在留下的人也在忙试种植与推广畜牧新技术的事。
但这种无望中的希望，若是真的成功才更加难能可贵不是吗。
她的想法在理论上也完全可行。
那么就由他来协助好了，将这理论变为真正的现实！
林忻迎着强烈的太阳光将树苗种埋土种下，忽而一个阴影在他头顶落下，一顶草帽就这样被扣在头上。
他抬起头来，用干净的胳膊擦擦汗，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日，他们种好了所有的枸杞树苗，其中的两个院落作为辣椒种子的种植田，将种子都播撒下了。
日子在忙碌中度过，除去他们二人，苏先生也是忙碌的。
一日下午桑果在小院儿摘菜，见到苏浣风仆尘尘地回来，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这位邻居了，她紧跟着站起身，扬起手来打招呼。
“好久不见。”苏浣看到她手里的菜，笑时微侧过头，他束在后面的长辫就跑到前面来。
“是啊，好久没见你了，晚上还忙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这样一提，似乎味蕾被唤醒一般，开始想念起这位桑御厨做的菜，然而嘴上比脑子反应还快，苏浣欣然答应下来。
待他从房中收拾一番出来，卷翘的长发束在后面，面貌整理后焕然一新。身姿优雅骄矜的公子自觉前往隔壁院落，为了帮忙衣着也是选的简单方便的款式。
十分有蹭饭者的自我修养。
然而今日大厨桑果还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菜。
考虑到这几日属实忙碌，大体方向上要往能够补充能量的菜食方向思考
苏浣想想，倒想到了前段时日去附近村落采风时看到的人家，“我见许多人家是食那水饭的，现在天气还不足热，过段时日大概会很适合。”
水饭，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水饭是过水泼凉，莹白饱满又粒粒分散，是凉饮亦是主食。
她在京城也曾饮过这水饭的进阶版饮品——凉浆水饭，水饭是微微发酵过的，带着点类似酒的发酵气，酸酸甜甜一碗入肚，是很畅快的凉意。
不过现在还未入夏，又是食晚膳，正如苏浣所言，炎热的天气下食饮才更为过瘾，这凉浆水饭的主意就暂时搁浅了。
与之对应的，晚上的风儿吹得人还微微发凉。
那么，就需要热乎乎的饭与汤了。
主意定下后就开工，时间在准备与闲聊中过得很快。
苏浣的本性还是爱好花草与自然，他在工作时忙碌却也十分积极，虽然为的是忙里偷闲去乡村间采风。
苏浣口中的村庄距离这里很近，前面一片竹林遥遥望过便是，村里的小孩子们常去那片竹林中玩耍，玩闹后又用小铲子将春天特有的野菜、春笋采回来。
桑果听他说了许多趣闻，听过仿佛身临其境，似乎也融入进那话语间的村庄里。
黄昏余晖后，太阳斜下，在天边的尽头只剩下一抹。
待林忻从实验田中回来，饭菜悄然上桌。
竹笋酸菜鱼是今日份主菜，鱼是剃刺后片片入锅，白肉爽滑鲜嫩，酸中带着时令竹笋的鲜滋味，酸菜也是脆爽的口感，几口下肚，再盛汤一饮，整个身体便跟着热乎乎了。
林忻闻着鱼香便先尝了好几筷子，没刺的鱼片微辣且酸，十分适口，让人停不下来，等他吃了好几大口才想起来就饭。
然而掀开盖饭的盖子时，林忻甚至感觉那竹笋酸菜鱼逊色了些。
饭是喷香，米粒是粒粒分明的饱满，在小碗里满满摞成小山，上面一勺酱色的肉燥如同点睛之笔，掀盖的瞬间，肉的咸香混杂的米饭的热气与香气紧跟着钻入鼻腔。
林忻禁不住咽了下口水，紧跟着将那小山的尖尖精准无误送入口中。
疲劳一天后的饭本身吃着便香，今日饭桌上，他们很默契地都很少开口说话，声音多是碗筷的碰撞声与吸汤声。
碗里的肉汁将尽，林忻又跟着添了好几次肉燥和饭，苏浣也没控制住自己的胃口，少见地多添了饭。
最终除去饭与竹笋汤，杂蔬土豆泥这几样小菜也一扫而光。
这是一顿吃得很舒心的饭。
苏浣如此想着，忽然觉得这位桑御厨是有魔力的。
这不在于她的厨艺高超，做菜样式之新与全面，而是，她能在最适合的时刻做出最适合的餐食。
便如今日，他许久没有吃得这样舒心了，一餐过后，似乎将一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于是在这种时刻，他也没有用敬称，从他口中道出“姑娘”二字，像是一下子把人拉到了朋友距离。
“桑姑娘，今日食饮极妙，多谢款待了。”他眉目弯着笑，似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闻言，桑果眨着眼睛笑了下，“今日晚膳还是多亏你的帮忙，送来的竹笋也是好时辰的。”
“如此，我倒要多感谢自己了。”苏浣笑眯眯着，顺着她的讲，“说起来，衍朝与西域的的饮食很不一样，不过上一次的叫花鸡却有些我家乡的风味，今日的晚膳也美味，兴许桑姑娘在西域做厨也是很受欢迎的呢。”
桑果从中听出了撬墙角的意味，不过这话的玩笑意味更浓，只是笑着答他。
“那这段时日就可以多享受些我们大衍的特色了，说不准回家后还会想念呢。我好不容易考上御厨，也是为了多向那些前辈们学习。”
半月已过，辣椒苗破土而出，长势极好，有些长势猛的甚至已经有了三四片叶子。
这正是嫁接的好时候。
虽然桑果大致知晓嫁接的原理，但并没有过具体的操作经验，一切探究着进行。
他们将长势较好的两批苗先进行试接。
枸杞树做砧木，一部分是作为砧木苗的树枝茎段完全切下，再将作为接穗的辣椒苗固定，另一部分则只将砧木苗茎段切至横茎宽度左右。
过了几日，砧木苗切去的伤口用林忻自制的绳索紧紧固定住，虽然未见叶长，辣椒苗身依旧透绿，砧木苗似乎逐渐接纳了辣椒苗在其上的融合生长。
天气逐渐变热，等桑果再去看时，砧木苗上的辣椒苗长势没见好，叶片却已经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