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响
大盘鸡这道菜上出现了如此低级的纰漏，桑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虽说邀请的只是两位邻居，而非专业人士，但她信誓旦旦要拿出诚意来招待二位，最后却在菜品上出了差错
如此想着，将两位客人送到自家门前，她面上带着歉意。
她本欲开口，苏浣却似察觉到什么，率先开口道：“今日还要多谢桑姑娘款待，姑娘厨艺好，我们也食得尽兴。”这本是冠冕堂皇的话，可配上无害的笑容，他微微颔首，话语间就多了几分可信。
顿了顿后，他话锋一转，落在了今日的大盘鸡上，“今日辣椒一事，说到底也是我的责任，欠缺了考虑与准备，还望桑姑娘不必介怀。”
我们？
责任？
旁边的林忻闻言紧跟着点点头，说了好些夸赞的话。
不管怎样，这一段时间下来，他是十分认可这位桑御厨的厨艺了，之前未曾对御厨这份职业有过了解，只知晓那是为天子做饭的，也对那等所谓“好吃”只有朦胧的理解。
可现在他是十分了解所谓御厨的厨艺了。他只能俗套地形容色香味俱全，总之是比镇子上最好的酒楼兴德坊要好吃太多太多，好些菜式种类自己先前都没吃过，却又都有着别样的美味滋味。
这些话出自真心，听着也真诚。
都说到桑果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林忻忽然又想到苏大人口中的责任。
那是说所谓的辣椒吧。
不过因为那是新引进的品种，自己平日的主职又不在这上面，他属实不知道辣椒滋味。
最多代入一下芥菜、蒜头的辣意，不过他又讨厌蒜头。林忻挠挠头，道：“虽然不知道那辣椒是何滋味，不过今日的大盘鸡属实是好滋味的，肉汁都浓郁鲜香。”
说完，他脸上又绽放出笑。
总而言之，这一次的全鸡宴的结果似乎并不差。看到那笑容，桑果面上也漾起笑意。
最重要的是食客的体验感不是吗。
林忻同桑果挥手告别，苏浣却留在了院中。
隔壁房门扣响的一刻，苏浣面上浅浅的笑收了，许是房内的灯光晃出来，他平日里弯弯的眼里闪着精光。
待他些许严肃地开口，桑果忽然意识到，或许，这辣椒不辣一事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苏浣主要问询了这第一批辣椒送达的时间。那时间距离现在很近，就是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
可同为传播与种植农产之人，又属合作关系，他怎么会不知道作物成熟的时间？
“户部没有告诉你作物成熟的时间吗？”桑果愣了一下，不假思索地问出口。
只是这样说太过直白。
苏浣见她圆圆睁着又侧开的眼睛，唇角带上一点弧度，道：“户部有两处温室，我所在的那一处辣椒还未成熟。”
“原是如此。”桑果恍然大悟。
也怪不得她过去出入那处温室也少见到西域人，原来还有另一处温室。
“大抵是在确认安全无误后便为御厨第一时间送达了，辣椒的辣度这一点应该却不在审核范围内。这也是我们未能考虑周全的。明日便会向我告知此事罢，事情也还需三四日出结果。”
情报不足，他只能分析出这么多。
桑果手指抵着下巴，听进苏浣的话，似乎也对辣椒一事烦忧起来。
“过几日出结果，是要判断是否为种植方法的问题？”
苏浣闻言愣了下，答她：“确有这方面考虑。”
“那如果不是种植方法的问题，或许是因为水土不同呢。”
听过了橘生淮南为橘淮北为炽的比喻，苏浣虽没见过，却不否认这时为一个新思路。
不过，一切假说还要等另一处的辣椒成熟后再论。
聊到最后，苏浣叮嘱着，暂先不要将这辣椒一事泄露。
见她没什么顾虑的点头应下来，苏浣终于又露出了形似平常的舒朗笑容。
而转身过去，灯光打在窗户上，在小院里落下一团阴影，他见之，若有所思。
橘生淮北为炽，吗
小院里，桑果蹲在枸杞树的阴影里，她对这长势极好的枸杞树枝戳戳戳，百无聊赖。
距离那夜全鸡宴已过去一段时日。
这段时间里，每隔两三日就会有消息传出，多是户部研究进程，而更多飞速流传的是小道消息，也是所谓臆测。
就连不善交际的林忻都听说了，可见传播之广。
不过还真有人提出阴谋论呢，说辣椒是西域人特意混入引进物种中的，真身是谋害的衍朝人的上瘾毒品。
不过若是不知晓辣椒是什么，桑果也不大会信这种言论。
毕竟辣椒真是毒品的话嗯，西域人苏浣第一个中招了
他在自己家里吃了好些辣椒
说起来，之前上交了一部分新开发的食谱，是与户部的近期汇报一同发往京城，算算日子，这两日也该有回复了。
想到这儿，一道清脆声音在自己头顶左上方响起：“请问，桑御厨在吗？”
“在这儿呢。”桑果正要起身伸个懒腰，她从树的阴影里站起来，却把这位往里探头看的小先生吓了一跳。
声如其人，这位穿着官服的小先生年纪还尚轻。桑果如此判断着，对这被吓得一僵的娃娃脸道：“我就是桑果，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副使来请。”小先生把手掌默默放在心脏上，好生吐了口气。
俩人见面的开端不算顺畅，后续的交流却顺畅许多。
见这位桑御厨不像听说的那样难缠，却是位很温和的姐姐。小先生逐渐开了话匣子，从收获的第一批农产出了问题到露天田地的试种，当然，种植品种里是不包括辣椒的。
桑果对应着小先生所说，先是第二日户部那边派遣来人手将剩余的全部辣椒带走对应上。
而后续的发展就如苏浣那日所言。
不过户部对于辣椒的研究似乎进展缓慢
一个沉寂已久的心思忽然在心里小小冒出个头。
“对了，桑御厨！这次来寻您是为了送抵京城的食谱一事！”这位小先生叨叨了一路，进了户部才想起来此次的目的来。
眼前就是副使办公的屋子，大概是怕副使责罚，他迅速地说了一遍目的，又扣门问候，门一开他便溜了。
大抵是听见了外面的一长串话，副使长相严肃脾性却柔和，他轻轻皱起眉头，几分无奈地道：“小儿新新入职，让阁下见怪了。”
“无妨，我倒感谢他为我讲解了许多事情。”桑果笑言。
寒暄过后，他们进屋落座。
果不其然，是为了开发新食谱之事，是京城那边有了回应，御膳房对这次的食谱很满意。
可比起食谱，桑果对于另一事情更感兴趣。
辣椒的问题研究停滞不前，京城那边是什么回复？
之前她刚来时物种都成熟了，她去安安心心种田了，那现在出现了问题，似乎户部的人手也不充足。
那她是不是，能帮忙做点什么！？
副使看着桑果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想的什么不言而喻。
这也让他想起了上次他们见面。明明是位御厨，却总想去种田。
他也是今日才知晓，原来这位御厨也是位多方面的人才。
说起来，如今户部人手不足，也有这位的功劳在。
副使按了按眉心，又重新换上笑容，将一封保管很好的信交给桑果，道：“这是肃王的亲笔信。原来畜牧养殖的发展也有桑御厨的功劳，如此，辣椒一事可否也请桑御厨的帮助呢？不怕您笑，如今的户部属实有些忙不过来。”
就连亲儿子都派上场了，桑果信了。
她将信接过来，垂下眼眸，手指轻轻抚摸过信角，“对于辣椒我有一些想法，只是还需要实验，还希望您能着人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当然可以。人手应该也不太够吧，这样，我先把林忻分给你，如果人手还不够，忙过这一段再说。”
回去路上正好碰到了林忻，她也好几日没见到林忻了，似乎是忽然忙起来的，林忻起早贪黑几日，眼见着憔悴了不少。
但此刻他在很有精神地大吐苦水：桑姑娘，我同你说，没有实验的我已经不是完整的我了！”
“为什么？”她有点好奇林忻的工作，很捧场地问道。
“原本就已经够忙了，最近又好了新活儿，说是推出新的养畜方法，能去除猪身上的腥臊气，城周边的村庄都要实行。我负责的那一个村庄，好容易将道理给人家讲清楚，下一步却问我好细致的问题”
说到这里，林忻忽然又含糊起来，还没说什么就红了耳朵。
其实不难猜想，从那个新的养畜方法那里她就猜到了。
嗯，好细致的问题她也猜到了是什么了，大概就是全切还是部分切，留上边还是留下边的问题吧。
也难怪一个大小伙子还没说就被折磨脸红了。
说起来这折磨人的源头还是自己啊
很好。
总之先跳过吧。
“没事，现在大概有一个可能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坏消息的消息。”桑果一本正经把人绕晕。
她说话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纠结一样，桑姑娘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姑娘。
被绕晕的林忻感激地看着她，果断把怎么阉猪抛在脑后。
“什么消息呢？”
“就是，你现在可以不忙手上的事情了，副使说让你暂时先帮我忙，你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进行实验了。”
“总而言之，你的人被征用了。”
桑果看着他杂草一片的小院，一锤定音：“你的地也被征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