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响
大衍以龙为图腾,又有上古先民端午祭龙的传统,故衍朝子民在这五月初五竞赛龙舟,以此渡祭龙神。
除去赛龙舟,随着年岁沉淀,又衍生注入夏季时令“祛病防疫"风尚,家家户户挂菖蒲烧艾草,吃青团去踏青,是为拜神祭祖、祈福辟邪、欢庆娱乐为一体的民俗节日。
这里的端午,除去祭拜屈原外,与前世她所熟知的端午几近无差。
桑果想准备一下明日的端午出行,但仔细想想,又似乎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煎饼摊交付于小七,明日出行又以吃喝为主,就更不需要备上食盒了。
这个夜晚难得闲暇下来,还不是在休沐日的日子,这让一只精力充沛的小熊猫扑入被窝,暖茶色眸子还晶莹闪着,带着一种不太习惯又很兴奋的心情,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在为明日的出行期待着。
美食探店,不,工作是从一大早开始。
留着空空的肚子,在带着湿润的清凉早晨,他们进了一家巷子里的小店。
早上,用一屉热腾腾的包子唤醒味蕾,也唤醒了沉睡一宿的胃。
蒸屉直接上桌,轻薄纸上,一个个圆圆滚滚的包子,因为肚里汤水过多,包子皮儿又薄得能看清里面颜色,一个个瘫着肚皮懒散歪着。
这是公子推荐的羊肉灌汤包。
说起来,除去那次晚宴,她来到这边可还没怎么吃过羊肉,原因无它,羊肉太贵了,更也就没怎么接触过这羊肉包子。
桑果小心地夹起一个,等这包子皮儿吹得稍凉,她学着公子轻轻咬破一个包子皮小口,先将那鼓肚皮里的汤汁尽数吸光了。
她咽下一口汁水,紧接着对那不大的包子咬上一口,薄皮儿上尚有汁水的咸香,肉馅做得软弹,不掺杂质,咀嚼间,滋味膻甜却不腥气。
三两口,一个灌汤包入肚,又喝了一大口微甜的绿豆粥,去除了油香,饕足意满,下一筷又是那泛着热气的灌汤包。
那肉馅的羊膻味也是保留得恰到好处,桑果觉得店家可能是故意除腥而不大力去膻的,食客为羊肉包子而来,一吃就吃出是羊肉,心里上也就油然生出满足感,这也算是商家的小心机。
不愧是羊肉称王的衍朝京都,看似无奇的一个个灌汤包,滋味竟如此好。
桑果想到这里,公子言语间不自觉流露的话语却直接把她想法否决了。
“这家店面虽小,却是老板有意不扩建,说起来,这家灌汤包也算京都首屈一指,听闻还进过御膳招待之列呢。”
桑果裂开,哪里是平平无奇,明明带她来的是名店,怎么可能不好吃嘛!
本想再捻一个灌汤包,桑果却眼尖瞧见蒸屉下夹着一角纸。
她放下筷子好奇将纸抽出来,目光定了定,凝固在那儿,她指尖在颤。
上面写着:一屉羊肉灌汤包加两碗米粥,214文钱。
桑果看看那还剩一个灌汤包的蒸屉,又看看账单,瞳孔地震。
她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到了羊肉有多贵。
肚子明明尚未传来饱腹感。
她吃了半屉小巧灌汤包,换算一下,她一顿吃了二十个桑记煎饼
尚未从自己一顿吃了二十个煎饼的愣神中反应过来,公子注意着,指节夹着把那账单条抽走,卷入袖中。
似乎什么都未发生一样,他含笑问她:“要不要再尝半屉猪肉馒头,这个价格不高。”
桑果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目的。
他们原本也有意在饭馆里卖猪肉菜品,尝尝也好。
公子说价格不高便是真的不高,而且,这个价格不高是根据桑果的收益来看。
半屉猪肉包只有15文钱,比之羊肉灌汤包真是差之巨大。
桑果原本想着大概是猪肉价廉,又有羊肉灌汤包入过御膳的名气加成,才有如此差别。
没想到,是因为真难吃!
桑果咬下一口,面目直接僵硬住,这还是她控制着,若是公子不在,估计她五官都要皱紧到一起去。
“滋味如何?”公子问她。
她这才注意到这家伙完全没动筷,光看着她咽下去了,此刻桑果似乎知道猪肉馅为什么点半屉了,好家伙,完全是知道不好吃没给自己点!
本着粮食不能浪费的原则,她闭着眼咬下一口,委婉又诚实地答道:“果然是,一文钱一分货。”
公子眉眼一弯,他被逗笑了。
之后便不去为难她,也捻起一个猪肉包来尝上一尝。
他一个包子直接入口,试图用厚包子皮掩盖肉馅的腥与苦。
桑果含笑看他,见他不自觉轻皱起眉头,十分认可他的举动似的,用公筷又给他捻去盘中一个,“好吃就要多吃点。”
公子皱眉看她。
桑果扭过头去专注啃包子,更乐了。
毕竟是民宿大节,许多人家一段时间前就盼着准备着,太阳将升未升,就有人携着老小妻儿出城门去远足踏青。
走过街坊小巷,孩童们推搡打闹,大些的孩子蹲在一角开始拉勾斗草,一人拿着两端□□勾扯,谁家的草先断便是谁输。
妇人们的活动文明些,把家养的漂亮花草都摆出来晒,谁家的艳丽量又多谁家便胜,更多的则是聚在一起演变为花草保养交流会。
晌午过,河畔的龙舟比赛火热进行着,就连旁边卖冰饮的小摊都能感觉到人们的火热情绪。
有些出门早的,现在的果水饮品都要见底,半日下来钱赚上不少,又眼见着可以在这节日里和妻子孩子快活上半日。一个卖果饮的小贩吆喝着,汗水顺着脸颊脊柱直往下淌,可脸上尽是喜色。
桑果要了碗梅子汤,一碗下肚,很是爽快。
她脸埋在碗里,去偷看公子。
公子正优雅饮一杯茶水,看不出什么异样。
不!绝对有问题!
大半天里,他们吃过了羊肉灌汤包、血肚羹、薛家羊饭,又有王家乳酪和徐记瓠羹,皆为名吃,滋味上也确实好吃,只是每吃过一个名吃,公子就又叫上这家店里的又一猪肉料理,那可真是与第一家包子铺的猪肉包子一脉相传。
不同的料理,同样的难吃!
终于在下午三公子又一次点好一道好菜去看菜谱后,桑果筷子一边忍不住伸向美味的“羊头签”,一边问道:“我们还要点猪肉菜吗?”
他像是料到桑果要说什么,只答:“这家的红烧猪肉据说没什么腥味,我们不妨尝上一尝。”
“哦?”桑果看见了曙光,乖乖闭上了嘴。
然而,只是没有了腥味,香味也想是伴着腥味飘走了一样,没有咀嚼的q弹软糯感,更没有肉香油水香,有的只有尽力去掩藏肉质肉味的调料味道。
“确实没有腥臭味,不过,这家,用的是母猪肉吧,还是很老的肉。”桑果放下筷子,仿佛一只咸鱼失去了梦想。
除了老师傅的椒梅虎跑,没想到吃别家饭馆的猪肉菜会是对味觉如此大的挑战。
桑果深刻认识到自家猪肉菜炖得水平真不赖。
“是了,百姓缺乏烹饪技巧,又不懂得更不舍得将猪肉去腥除臭,滋味自然不好,而饭馆酒楼目光都在受贵族欢迎产量又多的羊肉上,厨师缺乏猪肉菜品的研制开发,久而久之,猪肉为贱。”
桑果感觉三公子是真的想开个猪肉饭馆了,虽然她们未来饭店的方针是百花齐放,可能几乎掩盖猪肉腥气的料理她有把握的也没几个。
真正要做到这点,还是要从猪肉的根上解决。
想到公子大户人家的背景,说不定那个办法还真的会可行,她攥了攥拳头,开口道:“我倒是知道一个能让猪肉去除腥骚气的方法,更不是需要用调料去掩盖它本身味道。”
公子一下子提起兴趣:“哦?桑姑娘请讲。”
桑果想着去组织语言,到底还是兜兜转转了个圈子,“母猪虽没腥气,却因生崽没了肉香,公猪肉质紧实,却有腥臭,而乳猪肉质肥嫩,也无腥臭,却太小了,从乳猪到公猪,或许我们可以人为地干预公猪的成长,保持肉质,又去其腥气,让它兼具两者优点。”
桑果眼神锋利,手起并刀,手刃坠落,意有所指
姬昭公子顺着她动作右眼轻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懂非懂。
不知怎的,心里有点慌慌的。
包间内,一个盘发的纤长身影投射在纸窗上化为昏黄虚影,形似恶魔。
自那之后不久,京城但凡没有繁衍任务的公猪都逃不了幼时阉割的命运,一同和母猪做姐妹去。
与之相反,担当繁衍大任的种猪过上了妻妾成群的神仙日子。
同一栏猪,却被铭刻入尽然不同的命运安排。
那时候的人们还不知道,这项政策在一年后逐渐向全国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