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响
许是桌上几味菜手法搭配新奇,就着茶饮菜席,两人提及许多制菜古法,也旁及一些有关菜肴的历史趣事。
就如那史上曾有位被称作“冷面杀手”的官吏,不是极爱吃冷面的那种见一碗吃一碗,而是极擅长做冷面,偏偏这位官员还是位爱交际的,于是做冷面的名气远扬。
一次凉饼会上,请了几位交好官吏来府上吃宴,不成想请了不过八位,却乌泱泱来了几十位官吏。
既来便是客,全请入府。
可这冷面却不是来几位便能做几份的,纯手工冷面,又要精细着使面条劲道,提前半天将面和上,放至面饧,再揉至光,才是抻拉炖煮,成一份凉面。
本是有许多是等着看他笑话的,可不过半个时辰,厨房里便端出几十份冷面,每位食客一份,全由主人亲手现做,面条鲜亮劲道,来者皆惊异,吃起来更是赞不绝口。
再之后,这事迹传开了,甚至被编撰成杂文传至后世。
桑果思索着,难点在于面团,和面饧面浪费时间,她提出份猜想:冷面多在夏日食,若和好饧好面团是常备着的,在冷室里放好,倒是能存放个七八日
说起冷室,她其实想的是现代的冰箱,可问题在于这并不是科技发达的世界。
公子从她这一半的猜想接过去,“大抵该是想到哪日会有不速之客登门常备着的,那面团若是细纱包裹,油布裹紧,在冷水里放置,该是能保存几日的,这样的面团隔几日便拿出来揉一揉,又多添了几分劲道。”
“劲道面团做爽滑冷面,恰合了冷面杀手的名分。”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这功夫,桌上菜已被食得七七八八,先前就注意到戚风没了踪影,此刻戚风开了院门进来桑果才又想起这回事。
刚刚才提到冷面杀手,戚风偏偏还是个面无表情的白面郎君,配一身劲装佩剑,一见便是习武之人,于是一进门,两人视线便焦灼他身上。
“冷面杀手”毫不在意视线,一手拿一坛酒,尽职尽责回禀:“公子,酒从府上带来了。”
按公子话讲,桃花树下宴,自该配这桃花酿,言语尽兴,便生了饮酒的兴致,此酒香醇,也要让吃友尝尝才好。
饮过,吃友又成了酒友。
按桑果话讲,喝酒就要配烧烤。事实上本要做份羊肉料理当压轴,但此朝兴羊肉,做法繁多不知如何抉择,又与其它菜不好搭配,于是羊肉处理好了又只得放置旁侧。
现下,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羊肉切块腌制穿串,炉子架好,炭火点上,待炭火烧白便将满当肉串制于炉上,串上刷一层羊油。
羊肉膻香入鼻,在这羊肉为肉类战场王者的朝代,便是“冷面杀手”和嗜好鱼肉的黑猫崽也要缴械投降。
小七叼上一串,香得不自觉眯起眼。
公子递过一个给戚风,美其名曰:尝鲜。
戚风倒也习惯了,这是名副其实地跟着王爷有肉吃,他谢过接过,尝下一口,着实滋味不错。
公子一口羊肉串,一口桃花酿,羊肉下肚后一份回甜被激出来,透着酒的余香。
串串都烤完了,桑果回桌上与公子对饮,一口酒一口肉的滋润下,不多时,桑果脸上升起两坨红润。
虽微露醉意,可她口齿清晰,动作上也没有丝毫醉态,谁都不会想到此时的桑果已经醉了。
是的,这是一种薛定谔的醉态,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喝醉了,不熟悉的人也瞧不出来,但是醉者的脑回路确实和平常不一样了。
直到三公子的那句话,这份醉态才稍微显现出来。
“若摆在姑娘面前两个选项,一个是当厨师,一个是卖菜方,姑娘作何选择?”
桑果反应很快,眼睛一眯,当即选c。
“我选第三个!”
只见那人勾了勾唇角,轻酌一杯,也不意外她的回答,只引着她说:“那,是要同我一起开个酒楼了?”
许是恰逢知己相谈甚欢,又是前世见多了酒楼饭馆,做工掌勺她再熟悉不过,她直视公子一双眼,带些醉意,笑言:“若公子想,儿自愿随往。”
“桑娘子好爽快!”王爷当即唤戚风拿纸笔来。
落他人屋檐下,戚风可无纸笔,还是桑果吩咐了小七去内屋拿了纸笔。
小七总觉得这事情有点问题,可他师傅还口齿伶俐眼神灵动着,见不出什么醉态。
再不济,师傅总不会自己把自己卖了去。
桑果字迹娟秀,一字一句落于纸上,还清楚写好了甲方乙方。
虽然不知道这甲方乙方是何意味,总之字是签完了。
公子看着白纸黑字的合约,不禁失笑。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谈起商业生意,又这样迅速利落地决定签字下来。
他目光落在从桌上拿起一份合同的桑果身上,她镇定地拿过一份合同,看了会儿,可能是发现拿倒了又淡定地翻转过来。
微风轻拂,让微红的脸颊清凉几分,也让头脑清醒了一点。
他指尖落在脸颊上,依旧蔓延着笑意,或许是酒的作用,他感觉都不像自己了。
记忆断线的最后,是一式两份的签字合同落于桌上,女子拿起其中一份,双手奉上端端正正交递入公子手中。
那次酒席过后,小熊猫观察日记上落下新的一笔。
是小黑崽记录下他师傅的懊悔话语。
师傅言: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般不要喝,除非它太香了!
次日,这页上又补一句:太香了也还是不要喝!!
公子与侍从送至门外,两人乘着晚风闲步归府。
晚风习习,拂过脸孔吹散几分酒意,这一夜酒席就像一场梦,不真实得似乎能够随时随风散去。
他有多久没有受邀又去参加过酒宴了?
时间已经长到记不清了。
如今太平盛世,他手中却依旧掌管军事大权,军队中军威极盛。
他不能轻易参加朝中宴席,即便有,似乎也没有什么太熟络的人。
他目光又转回到今日酒席上,不自觉的,唇边露出浅淡笑意。
“说起来,你今日很在意那位桑姑娘的弟弟?”王爷想到饮茶时戚风直白的目光。
戚风忽而被叫到,他思索着回答,“王爷是知晓卑职家中养猫的。”
记得是两只带花色的猫咪,一公一母,呆在一起时却不消停,他还记得那两只猫偶尔交到若飞手上照看时,若飞那副为难又绝望的模样。
“不知怎的,我见到那少年,倒像见了家中的两只猫。”他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去形容人不大好,补上一句,“也可能仅是我的错觉”
王爷瞧他眉宇间轻皱着,冷面添上几分人间色彩。
想来戚风若飞也年岁不大,又常年伴他身侧,在军事上自当可造之材,平日里他还是当晚辈来看待的。
“这不是很好,初见有好感,日后发展交往,又可结为故识”
一个自己本身就没什么朋友的上司企图发展晚辈部下去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