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响
忙碌几日,吃早膳的固定摊位多了一个,许多小官商贾都成了这煎饼摊的回头客。
煎饼车摊生意红火,那几家卖小食卖包子卖胡饼的也只是看着眼红,没多言什么。
再怎么说,日日固定买胡饼的做工人们没减,尚去买煎饼的人们等待着,偶尔也会去旁买上份小食或豆浆饮品带上,连带着他们的生意也好做些。
只是,这卖煎饼的小娘子倒是能干,做摊收摊都是一个人干,听闻是一人进京打拼,言语间更填上一份怜爱。
这些桑果自不知晓,也无需听旁人口舌。
现今,她只觉生活惬意,和街道旁的小贩也没什么冲突纠纷,临摊生意好做,日子也过得顺畅自然。
约莫到了早点收摊的时候,收拾好剩余食材酱料,桑果眼神一暗,体内调用几分妖力,拉推车摊回家就毫不费力了。
用妖力干活——物尽其用。
桑果哼着歌悠闲回家。
虽离了同春阁,桑果却也与那边有些联系,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归所。
老师傅偶尔会到这儿买上份煎饼,桑果趁他不注意会多加上些料,再少算些钱。
结果,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是三公子。
几次之后,老师傅忍不住同她说少放些料吧,味道虽好,可年纪终究大了也扛不住每次吃撑。
桑果闻言赶忙停了手,还好豆芽笋丝未放。这一次,做的是正常份量。
待她真诚笑着递过去,老师傅见着煎饼比往日薄了些,也笑了。
老师傅终于吃舒意了。
除此之外,小六子时而下了工也会来寻她说上几句。
大多是关于酒楼近况的。
距她走不过数日,同春阁又招来位小厮,名唤小七。
桑果逗他,“真不是你从家中请出来做工的弟弟?”
小六子就知道果姐儿会这么问,辩道:“真不是!我也是有些奇了,我叫小六子,他叫小七子,不过他可不喜欢别人唤他小七子,只能言小七,我们长得也完全不同呢。”
桑果似乎是头一回正眼瞧过小六子,平头寸脑,眉眼不多好看,见着只觉是个老实人。似乎,就是那种放在人堆里就揪不出来平庸长相。
她问道:“哦?这怎讲?”
“小七生得好”小六子揪着头发想了又想,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再之后,就有些自暴自弃了,“反正帮厨的姐姐妹妹都喜欢瞧他,不像我,只是个平庸长相。”
桑果眨眨眼,“我见着不像。”
小六子转头来,“怎讲?”
她笑道:“不是姐姐妹妹都喜欢瞧他,是小橘子喜欢瞧他罢。”
提到小橘子,小六子身子明显一僵,少年心事被一语道中,先是脸红到了耳朵尖儿,反应过来后嗔怒看她:“果姐儿!”
桑果眼睛笑弯了,答他:“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来来,你爱吃的笋丝给你加满满的。”
她手上一翻,圆整饼皮摊落铁铛,赤油浓酱、清口蔬菜、脆薄馃箅儿一一入了煎饼皮儿。
桑果笑着把加了满肚料的煎饼递给他,小六子接过来,狠狠咬上一大口。
吃人嘴短,便默认原谅她了。
忙完一天,桑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起今日小六子的事就有点睡不着了。
倒也不是关于小六子和小橘子,而是关于她自己。
在这个朝代,男子十五可娶妻,女子十三可婚嫁,虽说平均成亲年纪都会晚于这个数字,但男子也不过二十四,女子不过十八,在布衣家庭,约莫要再早上些。
小六子十三四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心上人实属正常,兴许再过上两年,攒攒聘礼,便能把心尖人娶回家了。
如此想来,自己已经单身二十二年了。
虽说在前世只是过了可以早恋的年纪,不过在这个朝代妥妥的大龄剩女了。
出生二十二年来,桑果第一次仔细认真考虑起自己的人生大事来。
不过即使忧愁,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倒不是不知晓什么样才是好感与喜欢,就拿小六子来说,她能见出小六子喜欢小橘子,小橘子也是对小六子有好感的,可这喜欢和好感代入到她自己身上,便总觉变了几分滋味。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呢?同她喜欢做菜那样?
是同清酒那般持久悠远?亦或是白酒那样赤诚热烈?
况且,这份对象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小熊猫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爪爪,黑褐色的肢节露出来,爪爪部分毛绒白洁,像套上只白手套。
五爪张开又并拢。
难道要她找个人类做伴侣?
这朝代,她又到哪里去找第二只小熊猫妖去。
这问题比做菜难。
小熊猫看着自己的爪爪伸伸合合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案,夜色正浓,疑问思绪混杂成一团浆糊。
逐渐,意识模糊。
最后迷迷糊糊的,脑海里似乎浮现出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公子。
总之,若要寻一位伴侣的话,像三公子那般,懂吃食便好了
煎饼生意做得稳定,却也不是日日一成不变的。
晨起煎饼可做早点,黄昏又可做一些人家的晚膳加餐。
妇人们晡时出门采购,回门时,或兜布料,或拎蔬果,时而路过街坊小摊,偶会捎带一份小食,也可做晚上的调味菜品。
日渐晚,天边蔓上一层霞光。
煎饼车摊的生意依旧好。
“果妹儿,来份儿素馅咸口煎饼。”
声音熟悉,桑果抬头瞧见,算是位熟客了,笑应道:“姜嫂儿,今日是去西市采买了。”
“是了,买些布料给娃娃们做衣裳用”
一应一和,这位姜嫂儿话便多起来,“果妹儿,真是见多少次都觉得你这手儿巧,我在家也试着做上一回,却总觉差几分滋味,娃娃们也吵着要吃你这儿的煎饼”
桑果只是笑着听她言,说着说着,姜嫂儿似是想到什么,“说起你家煎饼,薄脆口感好,但若是更软上些,我家那口子也能有这般口福了”
“姜姐儿,煎饼好了。”
只见她应了声,接过煎饼纸袋,又留台上十二文铜钱,就忙着脚步走远去了。
那一句随口之言,桑果虽没应,却是记挂在了心上。
脆煎饼里外皆脆,饼皮薄硬,晨起人们出门行路上班吃着方便,今日一言,却让人惊醒。
软煎饼外皮儿软,饼皮略厚,相较硬煎饼更入味些,更适宜晚膳。
心下想着,傍晚便施行,调制了份以白面为主的软煎饼配方。
二日清晨,煎饼车摊多了种分类,煎饼可选软煎饼、脆煎饼。
当日清晨,一位日日来买煎饼的面无表情清秀侍从去了又回,他问询了软脆煎饼之分,又回了轿前。
再之后,面瘫侍从又都是要上两份煎饼了,一份素馅咸口脆煎饼,一份带肉辣口软煎饼。
至于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问就是软煎饼配辣口更入味。
某日,王爷的轿子日常落在小街上。
只是今日,不远处,本应冉冉炊烟的煎饼车摊忽然没了踪迹。
可能是起晚了罢。王爷想着。
只是再过一会儿,街巷间行人都多了起来,煎饼摊依旧没有出现。
戚风前去问询,接连访了对岸几个小吃摊铺,回来时,脚步有些急。
“回公子,今日煎饼怕是吃不成了。”
“怎讲?”
“那小摊,被监市带走了。”
公子手中折扇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