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破釜书院
“诸位，我是姜恒，也是破釜书院的院长。成立破釜书院，没有任何别的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为我人族，守国门。作为人族的先驱者与破浪者，我对想要加入我们书院的学生，只有两个要求：会修行，不怕死。关于这第一点，人族之所以为人族，绝对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强大，而是全体人民的强大。之所以要会修行，一来我们的敌人都是修行者，我们可以不怕死，但是我们不能枉死，送死。再者就是，不会修行的人民，你们的任务会更重。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们也需要吃喝，需要各种各样的补给，这些靠你们，有你们在我们身后，就是我们抗争下去的底气。”
“这注定会是一个流血与牺牲的过程，所以死神可能会是我们破釜书院的常客。但是三元界何处何时不在经历着死亡，然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生得渺小，亦可死得伟大。这一次，我从乾坤城而来，出发的时候，是陛下亲自送行。他交给我一物，里面是大亨万万年间收于国库之物的一半，而另一半是我们大亨的根基。陛下只说了一句话：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所以，资源，我们很富足，我们缺的，是战士，是勇士，是人民的护卫者，是国家的先驱者。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的副院长，是国师，副院长，会参与教学。我们学院，没有逃兵。从此刻起，破釜学院开始面向整个人族，招生。”
姜恒话音刚落，下方响起了激烈地讨论声，但是却不能够清晰地听见到底说了些什么。下方主要是附近的乡民，真正修士其实在少数，当然，排除那些站岗的士兵。过了半炷香，竟是无一人敢于上台。虽然都在意料之中，但是不免让姜恒有些失望。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一瘸一拐走上了报名处。他每向前一步，地上的泥土就微微向下陷一分，场上也仅有姜恒发现了这一点。毕竟这破釜城是他督促着建造，他太明白这一砖一瓦的含金量了。姜恒亲自走到了报名处，亲自给这位勇士，录入信息。
“姓名？”
“李元。”
“实力？”
“启念境。”
“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我，而且我也没有家。”
“这是你的身份令牌，也叫破釜令，收好。那里，是你报到的地方。”
“谢谢。”
李元拿到破釜令之后，一步步朝着那报道处走去，脚步不快，但是很坚定，给人一种视死如归之感。姜恒对破釜书院的首位学生，有些好奇，他一眼就看出李元身体的骨骼，竟全是命甲而造，但唯独左腿缺少一块髌骨，而缺的那一块髌骨，在李元右手中盘着。他猜测，李元应是将所有的时间以及精力，都放在了这一身的骨骼之上，所以如此毅力之人，如今才堪堪启念境。此人，或可入国师法眼。
李元从清水村到破釜城，这不过二十里的距离，他用了一个月。当他将一块块骨头，取下，替换，那初为人的那种身体带给念的痛觉，让他一直游离在坚持与放弃状态。在只剩下最后一块髌骨的时候，李元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那一个月里，他将那一整株净世之莲，从莲子到莲花，莲径到莲台，最后是莲藕。但是这些都还不够，他将那数百份的兽人脾脏生吃进嘴里，最后将那咬不动的命甲含在口中，直到换骨完成。他李元，时隔多年，终于是再次有了一具，真正的身体。
这具身体的重量，超乎李元的想象。再一次次进行绘念之后，终于是吸入了一口真正不曾迅速消散的源气。这说明，李元真的成功了。后来的一个月，最初的三天，他都是趴着度过的，地上被他挣扎成一个怪异的人形。随着源气不断蕴养他的躯体以及念，终于在第四天爬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途。第十天，他爬到了三座土堆前，第二十天，他首次站起身来，第二十九天，他来到了破釜城门之前……
这破釜书院，来的第二和第三个学生，竟然还是李元唯一熟知的两人，阮茯苓和石无锋。阮茯苓现在一心只想为母亲报仇，而且在之前已然成功踏入启念境，所以加入破釜书院，不足为奇。至于石无锋，或许是有着与小苓儿同样的想法，亦或是想要去补偿些什么。在他们知晓第一人是李元的时候，神情不一，石无锋只觉得是一个同名人，而小苓儿却觉得，就是那个李元。而此时的李元，正站立在那偌大的校场上，他的前方，是一位中年男子。男子面容俊朗，却又显得历尽沧桑，一言一行，神情以及眉宇间，都写满了故事。
“你觉得，练剑最重要的是什么？”
“以前不知道，现在，大概知道了。练剑最重要的是，能拿得起剑。”
“对，练剑最重要的，便是执剑。你短期内的任务就是，将此剑执起，直到能够让它如臂使唤。”
“好。”
李元双手将剑柄握紧，但是却无法让其一端离开地面，仿佛他前方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巨大的山峰。看着这把七尺黑剑，剑身是普通长剑的三倍之多。李元身体的骨骼本就极重无比，再添上这把重剑，身体多少有一些不堪重负。但是放弃从来都不是李元该有的想法，再痛苦能够比砍下一块念？再痛苦能够比得上清醒地替换掉全身的骨头……李元拼尽了全身力气，终于是让剑柄离地，左脚却在这时一软，剑柄又回到了地面。李元并未松开手，所以被剑带着半跪而下。
“为何不将那块髌骨放回去？”
“他们补好了他们的天，但是我还没有补好自己的天。”
骨头过于坚硬，但是血肉却是要脆弱太多，以至于一天下来，李元浑身都是血，还有磨得见骨的碎肉。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不知是累的，还是痛的。他也是首次看见如此不要命的年轻人，算是有些明白，姜恒为何要将此人带来给他，此人若是成长起来，绝对会成为敌人的噩梦。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将此物收好，切记，七日一杯，不可贪杯，等到何时你达到了我的要求，我会再次出现。”
李元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然不在。这是院长给他找的导师，李元却是对这个导师一无所知。导师留给了他一个葫芦，葫芦里泡了一根手指长短的白色不知名物，李元倒了半杯，随后一饮而尽。一种极为上头的烈性气息，从口腔侵入鼻腔，刺激着他的泪腺，随后直冲天灵。李元顿觉天旋地转，昏倒的前一刻，还不忘将呼噜嘴柠好，放入典方之中，就这么和那把剑，躺在了一起……
次日清晨，李元猛地从床上跳起，不知是梦到了什么东西，却是将身旁两人吓了一跳。李元定睛一看，正是阮茯苓还有石无锋。
“大哥哥，是你吗？”
“你们认错人了，还有，谢谢你们在此守了我一夜。”
“我们守了你三夜。”
“呃，我在地上睡了三天了？完了，三天没有练剑，导师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谢谢你们了，不过我要开始练剑了，有机会再报答你们。”
李元不顾那两人，握紧剑柄就开始围绕着校场而行，他的心里有些凌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俩，尤其是小苓儿。他不知道因何而愧疚，或许是，他还活着。李元走得格外认真，却是忘记了，三天前他只能将剑柄从地面提起一点点距离。李元身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那剑身前方堆积的泥土也让这剑变得越来越沉重，李元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一样，终于是停了下来。接着就看见一位老者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脸不悦地开口道：
“这位少侠，力气很大嘛。”
“大了一点点了。”
“我不是在夸你，限你今天之内，将校场恢复为原来的模样。最后是惩罚，以后校场的硬化，都交给你了，有没有问题？”
“呃，尊令。”
李元将泥土都堆了回去，随后在上方踩了几脚，明显硬实了许多，但是却是显得有些凹凸不平，而且这里的土，要比其余地方的，矮了几分。李元试着将剑抽离地面，但是显然还不能够做到，若是可以的话，或可借此来硬化地面。接着李元选择用一只手提起剑柄，另一只手则借着站立后蹲下的那股力量，顺势一拳垂在地面上，整个校场在这一拳之下，竟产生了轻微地震动。李元不断地练习着同样的动作，每挥出一百下，则换另一只手，就这么，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身体接受不了这等强度的时候，就喝上一杯，睡上一觉，醒来又是生龙活虎。
一月之后，李元已能够单手将此剑持平于地面，继续站立，蹲下，出拳。这一月之间，校场的地面向下陷了三尺，皆是被他一拳一拳打下去的。这也让新来的众多学员苦不堪言，但是却也无可奈何，李元从未显示过实力，但是凭借身体的力量，就做到了如此地步，想来实力也不会弱。所以这一月下来，竟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只是那两个人，就这么在不远处打坐修炼，也是持续了一个月。而今，校场的站台之上，多了一人，台下也多了很多修士，这是破釜书院的第一届学生，共计一千二百五十六人。而这一千多人，竟也只占用到了整个校场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方。
“诸位同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就在今日，陛下与兽人族的女皇，共同出力，将两族之间的结界，取消了。结界消失之后，重现了一处秘境，目前已然开放，不过显然只是初开，我们也不知道里面会出现什么。此秘境仅有一个入口，处在原来的交界处，入口处是一片赤色，陛下猜测此时仅启念境能够进入，确实也如陛下所说的那样，目前启念境能够进入此秘境。作为人族的先驱者，我们必须一马当先，先行未人族的后来者探索。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出列。”
“左青云，伍晓念，……，龙破云。你们十二人作第一批进入的人族，明日正式进入秘境，等会解散你们十二人随我来，我有要事交代。”
“下面是第二批，将会在七天之后进入秘境，陈元，黄一然，……，殷淳。第三批，十四天之后进入秘境，李元，阮茯苓，……，秦碧妆。其余人好生修炼，待开启了下一个阶段，还需要你们去打头阵。解散。”
李元在典方之中找了一本剑诀，是最基础的剑法，挑，刺，陷……他目前的想法便是，做好练剑最重要的那一环，执剑。执剑不能只是呆呆地拿着剑，一动不动，而是能够熟练地将基础的剑法，练出来。如今只剩下半月的时间，就要进入秘境，那不止是要面对秘境的各种未知的凶险，那必然也要与兽人族交手。只是导师一直没有出现，那就是说，自己还未练到家。李元将葫芦中的最后一杯酒倒入杯中，一饮而尽，带着醉意，开始练剑。早在半月之前，身体就不会因为骨骼的摩擦而擦伤血肉，这具身体，越来越像是真正的身体了。李元这一练，就从白天练到了深夜，直到累倒在校场之上。
“起来，对我出手。”
“是。”
李元看到导师出现，随后迅速站起身来，他的衣物，干了又湿，随后又浑身的热气蒸干，如此往复。而如今导师出现，他毫不犹豫对他出手，这是在检测他这一月，都有何收获。李元双手执剑，瞬间跳起一劈，向着导师砍去，导师仅是略微偏过身体，就躲开了这一剑。当他觉得这一剑不过如此的时候，这一剑并未顺势而下，而是停在了半空，随后横锋砍向他的脖颈，他却也并未慌乱，眼中多了一分赞赏，身体后仰而去。然此一剑却是砍空之后又斜劈而下，向其腰斩去，丝毫没有顾及师生的情面。只不过却是被其左手一击击在剑刃之上，一股巨力将李元打飞出去，李元双手执剑，在快要落地之时，向着右后方直插而去，借力稳稳站在了地上。
“随我来吧。”
李元随他来到一处院落之中，在院里，李元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阴阳转生炉。这玩意儿，不是兽人族的吗？怎么会在他的手上，而且李元发现，这阴阳转生炉没有盖子，炉身也多了几个拳印。
“把我的葫芦给我，衣服脱了，进去。”
“好。”
“你一个月把我一葫芦酒都喝光了？”
“呃，我先进去了。”
李元知晓大事不妙，一跃而入其中。初入不见奇异，慢慢地开始热了起来，李元无事可做，便就地打坐，开始绘念，这是他目前所熟知的，修行念的唯一方式。李元沉念修行，却未曾发现，一道金光从自己的头顶进入，随后在游遍全身之后，从脚底穿出，不过穿出之后竟变成了黑色。如此往复，李元也感觉身心越发舒适，不由更加努力地一遍遍将自己的身体刻入念中。每进行一次，自己的身体就越发沉重，而那些以命甲镌刻而成的骨头，此刻竟然开始产生了一些新的变化，那一遍遍地绘念，竟是让那些骨骼，真正地成为一体，而不再排异。
李元忽然觉得很不舒服，却是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何方，看到身体之下已经有着不少的黑色液体，这是绝阳液？李元仔细检查，却是发现问题出现在左膝盖上，那里少了一块骨头，所以他的左边小腿以下，与之上的身体失联了。随后他迅速将髌骨装了回去，此刻的李元，觉得自己是真正地完整了，一切都是那种原装的感觉。李元突然想起了他曾经问起那位陛下的问题：
“您远道而来救晚辈于水火之中，只是因为晚辈是人族的一员吗？”
还记得那时，姜凌丝毫没有迟疑，答案也很是肯定。那时他李元也不相信，但是确实是因为十七殿下，以及陛下的那个对赌，才有了现在的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他亏欠了很多很多，走到如今，似乎没有一件事，是不需要别人的帮助而完成的。为什么会这样呢？就连真正契合这具身体，也是导师带来了阴阳转生炉，这段时间，他又经历了什么？石无锋，誓死保卫清水村的村民，也是如此，原因似乎也很简单，只因为他们是人族，而自己也是人族。原来，很多事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原因，最简单的便是，我们都是人族。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