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夸父逐蛇
月升日落，日出月隐，有起有落，有始有终。天长地久有时尽，却是不知，究竟是何人能够看到它的尽头，如若没有，谁能证明天地有尽头呢？会不会天地也如那时间一般，会有下一秒的到来，也会有下一天的到来……
却见这上下之间，一身高三十丈的巨人，分持青黄二蛇，矗立在天地间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死死盯着天边那方红日。红日在这目光中，竟是直接失了色，红光不见，转而入夜，漆黑一片，将昔日惨白的月光也遮蔽住。不到一刻钟，就又恢复了赤色，一个时辰之间，反复了数次，似在挑衅，或是玩弄。
“嗬……”
但听一声或可翻天覆地之声，携着万般威势向着八方而去，那静默的巨人，右脚忽然陷进大地之中，然后顺势借力跳起，怒目着向那方红日而去。远方的赤日似是动摇了几下，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物，笑弯了腰，随后不住颤抖。
说来这巨人也算是有身份，他名夸父，乃幽冥神之孙。幽冥神何许人也，后土娘娘是也。这也是这三千年才出现的强大人物，与玉皇大帝齐名，齐位，两位便是传说中的天公地母，同为天地之间的至高神。而神的概念，也是从这天和地都有了掌管者才出现的。只是并不完善，甚至是有些简陋，像是有人刻意为之。天公主管云行雨施，日升日落，月圆月缺……而地母则是主管阴阳生育，万物之美，山河之秀……而最初只有两位，或是得到了指引，亦或是两者并不能很好地将天地管理好，以两人为首的天地势力便出现了，一为天庭，一为地府。
夸父既是后土之孙，后台可谓是坚硬，但是却不知因何如此。既是在天空之下，天公可知，又是在大地之上，地母亦知，只是却未曾去为之做何事。直到夸父一步一步之下，造成的天摇地动，生灵涂炭。仅是初始那一借力，大地便裂开了一道宽十数米，长近七里且深不见底的口子，临近的山体崩塌，川水顺势灌入，在山不见鸟兽，在水不见鱼虾。仅此一脚，数以百万计的生灵无辜丧命。
“道友这是何意？”
“玩个游戏而已，不必紧张。”
“以万族的生命作为你们游戏的棋子？”
“万物本为天地生，死后又归于天地，众生不过刍狗，死生何妨？”
“那生灵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意义。”
“如果我偏要去阻止你们呢？”
“勇气可嘉，不过，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你……”
……
类似的对话，在另一处上演，只是要单调许多。
“见过道友。”
“嗯。”
“道友此来，应是那夸父在下界作乱之事，而道友实力必然是能够阻止，所以道友并不是为了止乱而来。如此……我已备下薄宴席，望道友能够赏脸。”
“善。”
下方的追逐之战尚且还在继续，夸父双眼通红，每一次从地面弹起，都越发接近那赤日一分，历经数十日追逐，再跃而起，离日不过三尺，而身躯已然超过了千丈。想来按此进度，不过十日，定能成功逐日，并且将其从天空拽下来。这时的天地，万族那些族群之生灵，百不存一，甚至有些族群在此过程中被灭族。大地不见高山，天空不见禽鸟。此时的大地犹如一块被践踏破裂的玻璃，四处可见深深的裂纹，只是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力量，不让其裂开四散而去。
……
“他们在逼你出现。”
“呼……”
“你就真的不在乎这些生灵的死活吗？毕竟，那其中有你曾经的族群：人族。”
“呼……”
“倒是谢谢他俩，让我不费丝毫力气地收割了那么多寿命，而且，还是他们自身的气血分化出来的万物。他们也是这天地间的生灵，大不了全死光了，再砍他们两刀，放点血再造一些生灵，我坐收渔翁之利，简直美哉。如此往复百次，那该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吧。”
“呼……”
“那就不打扰你睡觉了，晚安。不，午安，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夜晚了。”
“呼……”
消失的话语声，依然可闻的呼噜声，像是从未出现过什么，而那沉睡的身影，也从未醒来。
……
花神谷。
“花神，花屏或只能撑不到一天了。”
“我知道了。”
那被称之为“花神”的，是一个长发且面容姣好的女子，其长发在头顶上方盘成一个花环，花环周围开着一朵朵颜色与形状各异的花朵，只是此刻显得萎靡许多，完全不见那种生命应有的朝气。而花神谷，方圆不过百丈之地，却是挤满了各族生灵，但是看见那颜色暗淡的花屏，眼中忧色夹杂着死寂，似是此等生活，不如就此死去，还免受折磨。哀莫大于心死，说的便是如此了。
只是厄运好像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因为那拥有巨大身躯者，朝着他们走过来了，因为那赤日此刻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只见一只极其粗壮的脚掌遮天而来，瞬间让整个花神谷陷入黑暗之中，众生的眼中也布满了绝望，最后都选择闭上了双眼，坦然赴死。这其中，有的双眼噙着泪水，有的已经是发出了呜咽声，而有的，就这么面于天，背于地，以天为土，以地为棺。
花神的头发顷刻间变得枯黄，那些花朵也瞬间凋零，花神谷刹那间被吸去了所有生机，但是依旧无法抵挡那可破天碎地的一脚，花屏应声而碎，花神眼神黯淡，感叹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如此，那便同归于尽吧。随后拿出一颗蓝色圆珠，然后时间仿佛停了下来，圆珠蓝光瞬息照亮了整个花神谷，然后从中发出一道蓝色光柱，竟是直接击穿了脚掌，然后一分为二，向着那巨人的双眼而去。夸父吃痛，向后倾倒而去，躲开了那灭绝之光。此光一向着那赤日而去，瞬间将其赤色掩埋，天地瞬间变为蓝色，而后天地陷入黑暗。另一道则直接向着那一张玉桌而去，但只是将桌子一分为二，便消失不见。
地母前方的那人消失之后，她急忙将夸父拉入了地府，然后将其放入了一个黑色的鼎之中，随后在鼎前盘坐了下来，不再理会外界之事。而天公在端起了茶杯，慢慢靠近了嘴唇，而前方的玉桌，在此刻，才倾倒而下。此刻花神谷多了两道身影，除了花神之外，其余生灵皆看不清，只道是这场灾难，过去了吧。
“此物，你从何而得？”
“前辈来此，便是为这？”
“算了，我自己来吧。”
说着盘古直接向着花神擒去，只是被一截蛇尾挡住了手。随后又探出另一只手，而这只手也被那蓝色圆珠推回。这时盘古拿出了那把开天之斧，势要在这花神之上，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却见此时蓝色圆珠又向着自己攻了过来，盘古开天斧顺势一劈，而尤捐，蓝色圆珠，以及花神，都消失在了他眼前，但是开天斧的攻势却是未止，瞬间花神谷那些幸存者，连带着花神谷，一同消失在天地之间。
“尤捐，你必死。”
“爬。”
那些尚未被波及的幸存者，便只是听见了那么简短的两句对话，就瞬间昏倒了过去，又被针对了一次。之后的日子便是，太阳照常升起和落下，而四季也正常的交替，东边的海岸，再次出现了一个蓝裙女子，蹲在地上，熟练地做着那之前刻入了灵魂的事。而远处，一人首蛇身的生灵，正默默注视着她……
……
“胚晖啊，我给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你以前肯定都没见过，那必然是没有吃过的。我给你介绍一下吧：这第一道啊，是以龙骨，龙鳞与龙角熬制九九八十一天，配上龙宝，龙肝，龙血，龙眼，龙髓以及龙筋烩制而成，算得上天下独一份，我给它取名：龙身九子。这第二道啊，用的是北海玄武的心脏，然后经过上万拳不断的捶打，然后捏成的肉丸，因为制作的过程极具观赏性，所以我为它取名：龟心四溅。这第三道，之前那个叫啥尤捐的，它不是被砍掉了一截尾巴嘛，我偷摸着弄来了一点，再配上我精心寻到的雪莲，以及我高深的厨艺，终于是不负所托，做成了这道：蛇绽莲花。还有……”
“你烦不烦，能不能别影响我睡觉。还有就是，你做就做，为什么要给它们取名？这是人能取出的名字吗？”
“我不是人。”
“你……”
“哎，胚晖，你去哪儿啊，好歹尝一口啊。”
“洗手，然后吃饭。”
“……”
如今的李胚晖和当初还在大学的那一个，一模一样，再没了那嗜睡以及短命两疾的同时，也多了一些神奇的能力，更多的表现在，他现在能睡很长很长时间，最低也是以年做单位了。坐在那张还算平稳的石凳上，拿起了筷子，开始品尝那些名副其实的菜品。味道确实好，可以算得上是往今之最了，然而脸上却未露出什么表情，反而时而凝重，时而忧郁，让身旁的那存在，看不清到底如何。
“不合胃口吗？”
“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以后我慢慢改进。”
“嗯。”
“呃……以后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你连杀我都做不到，能给我什么？”
“确实杀不了你，因为你是这天地的念，除非这方天地毁灭，否则谁都无法杀死你。这也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能够帮助我的原因。因为我作为这十方乾灵玉的念，按照以往的惯例，应是我，成为这天地的念才是。但是这一次，竟然是你，我能想到杀死你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毁了这方天地，另一个就是，你离开这方天地，然后用一些手段将你的念，彻底杀死。”
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而若是一方天地的念，在这天地之外被彻底杀死，这方天地会在百万年之间，重新诞生一个念。而若是要杀死一方天地的念，可要比杀死一个普通生灵的念要难上万倍之多。而且天地一旦形成，便会受到这寰宇之间的规则所保护，这天地仅是一个雏形的时候，那时的盘古和那尤捐，仅是砍了一道口子，就被那红色雷霆劈成那样。若是没有选择进入这方天地，他们一定会被劈死。而现在一方天地已然形成如此年月，即使有毁了一方天地的能力，也只能算是同归于尽。而一方天地的形成时间越久，里面的生灵越强大，自然守护的规则也越强，也就更不容易被毁灭。”
“那我怕是死不了了。”
“死得了的，目前就有办法，就是出这方天地。”
“我有病吧。”
“你可以有。”
“切…你还是说说，你需要我怎么帮助吧，尽量一口气说完。”
“我需要寿命，所以我想要你和我，一起离开此界，去收取外界人的寿命。因为他们大都是伪长生者，所以寿命接近于与界同寿。我们可以悄然之间，就能抽取他们个两三成来着的，对他们不影响。此界虽然生物的寿命极长，但是和外界之人比起来，相差甚远，连伪长生都算不上，一般不会超过十万年，这也是我给那两个神下达的限制。之所以需要你的帮助，一来是因为你是我看到了除我之外的作为一界的念，并且契合十方乾灵玉。没有你，我现在似乎寸步难行。这方天地是你的根，我并不想借你的手，收取这方天地生灵的寿命。”
“有何不可？一个生灵抽取几年，长得丑的多抽点，像夸父那样的，直接抽干，我又不在意。甚至于说，我甚至不在乎这片天地的存灭，只当那是这天地的命，也是我的命。无为，也是作为这天地的念的一种准则。”
“那花神？”
“我知道那花神与陆憕婉有着十二分的相似，也知道那是你刻意为之，甚至于你可能将她的念也带来了此界。但是这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甚至于我知道，这其中有的，是你，还有盘古以及尤捐三人的设下的局，而我能想到的就是，那两个或者你们三想离开了，所以借用此等方式逼我出现。先是以女蛙作局，先是造出人族，此针对的是盘古，所以应是尤捐所为。再者夸父入局，应是出自盘古与尤捐之手，便是想着以灭杀天地生灵，引起我的注意。”
李胚晖看向远方，接着言语：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天是尤捐的蓝色圆珠所化，这地是你的杰作吧，这中间的生物，就是盘古的血液所生，这些我都知道。而有一些特殊的生物，是这天地所生，这和我一个天地的念有关系吗？半点没有。我需要做的就是冷眼旁观你们自以为是的局而已。还有盘古的新局，伏羲，以及那些和女蛙，人族，很多的牵扯，都和我无关。我现在，只是一方天地的念，一个无欲无求的念。”
“如此，我知道了，我会把我们的想法，转告给那两位的。”
“嗯，什么时候想离开了，和我说就行，我会送你离开的。”
“好。”
李胚晖看着消失的器念，就这么直到夕阳西下。李胚晖身处之地，是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山，名中山，此山下怀阴，上呈阳，只会在月圆夕阳将下，双星同显之时才会显现，而仅持续半刻。如何能不恨呢？它带走了自己的父母，奶奶，甚至于最后带走了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却对它无可奈何。这天地确实任他李胚晖遨游，但是他却从未出去看过，嗜睡不再是病，但是却越来越离不开。而对它，渐渐地也恨不起来了，或许是时间真的能够冲淡一切，而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它改变不了他们的最终结局。只是不曾想，竟是改变了自己的结局，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念，能不能在未来，再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奶奶，还有……
他李胚晖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意外。他不知道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连死亡对他来说，都是如此可望不可及。他们的最终归宿是死亡，那李胚晖的呢？如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他将永远在这方天地存在着，没有任何存在价值地存在着。天地，生命，善恶……这些对于不同的生命来说，都有着他们不同的意义。李胚晖算生命吗？什么才算是对他有意义的呢？这个问题他从天地未开之时便开始想了，直到现在也没有答案。他其实也想，如果陪着它出去，会不会找到一些意义呢？但是想了想，便摇了摇头，转身走向那个不知躺了多少年的躺椅上，不一会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它，会是我这个意外能够存在的原因吗？”
李胚晖摸了摸手上那并没有什么东西的手腕，只是他还记得，这里以前，有一个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