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喝酒吗师尊
他白天在城外的荒山修行，试着驱使体内微弱的妖力，晚上便回到林宅废墟，与家人待在一起。
他用山上的草药融合妖力炼成致幻散，遇风不散，遇水不化，撒在林宅的每一寸土地上。只要在此停留超过半炷香，便会产生被火灼烧的幻觉。
让那些贪婪之人也体验一下被火烧的滋味，然后在恐惧中慢慢死去。
他仍觉得不够。
林齐讲完他的整个遭遇后，已泣不成声。他揭开遮脸的白布，脸上，脖子上全是烧伤痊愈后留下的伤疤，触目惊心。
若非意外，他原也是个相貌清朗英俊的少年。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他却被人人喊打，家破人亡，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林齐将二人带到一棵枯树下，树下有个小土包，他蹲下，抓起一抔土撒了上去。
“我从灰烬中捡出家人的骸骨，葬在此处。”他说话时带着鼻音，嗓音有些颤抖。顿了顿，又愤怒道：“誉城中人全都该死！”
易冰清不知如何安慰他，抬手轻拍了拍他的左肩，轻声唤道：“琳琅。”
月黑风高，在一片废墟中的坟冢前，易冰清拨动了琳琅的琴弦。
空灵的琴音在林宅上空回响，荡起层层碧色的涟漪。接着，从地底涌出点点绿色的荧光，开始时很少，慢慢越聚越多，形成一片碧色的汪洋。
光点如飞舞的萤火虫，围绕着三人转了几圈后方慢慢升空，在林宅的上空盘旋良久，方依依不舍地散去。
一曲终，荧光尽散。林宅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林齐再也绷不住，失声痛哭。
“此曲名安息。斯人已逝，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多谢你。”
易冰清缓缓开口道：“你跟我走，今后我照顾你。”
林齐显然没想到，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低头道：“可我相貌丑陋……手上杀孽很重……”
“重新来过，不晚。”
他抹了一把眼睛，迟疑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不，我要留下来，这里有我的家人，爱在这，恨亦在。”
“如果你想通了，来青云山找我，我叫易冰清，”转头对夏云扬道：“我们走吧。”
二人离开了林宅，往客栈去。
林齐望着两人模糊的背影，喃喃道：“谢谢，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师尊就这么放他走了？”
“这是人间恩怨，我没资格多管。他放不下，纵然我强带他走，他也会想方设法逃走。”
“他还会继续杀人吗？”
“我不知道。这事倘若放在我身上，我也未必能一笑泯恩仇。”易冰清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也是凡人，亦有无能为力之事。”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夏云扬还是不死心，问道：“若是他寻来青云山，师尊也会收他为徒吗？”
“会。如果他愿意的话。”
回到客栈，易冰清的情绪依然是肉眼可见的低落，他一声不响地回到客房。
“你这个怪物！滚啊！杀了他！”他想到林敬之，林齐，那个刚出世的女婴，脑海中的声音久久挥之不去。
“笃笃笃。”思绪被敲门声打断。
“师尊睡了吗？”
“没有，进来罢。”
门被打开，夏云扬探了个脑袋进来，双手背后，冲他神秘一笑。
“师尊，陪我喝一杯。”他从背后拿出一坛酒放到方桌上。
“我不会饮酒。”
夏云扬打开酒坛倒了两杯，一杯送到易冰清面前，道：“我也没喝过，凡事总有第一次，试试就会了。”
说完，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拿起酒杯胡乱喝了一口。
“这酒名扶桑，师尊尝尝？”
易冰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很烈，入口甘醇，仰头一饮而下，酒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一股热流流遍全身，温暖了脏腑。
“听说酒能消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边说边将他面前的酒杯倒满。
“你小小年纪愁什么愁，任何事都别放心上，一切都有我在。”
又一杯酒下肚，眼神迷离，头有些晕。
“那师尊呢？”
“什么？”
第三杯，意识模糊，身体轻飘飘的。
易冰清忘了自己的身份，卸下了所有的负担，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眼前之人逐渐模糊。
他未等夏云扬回答，便自顾自又饮下一杯，“这酒很好。”
第四杯酒下肚，眼眶微红，两行泪顺着脸颊悄悄滑落。
夏云扬见他连喝了几杯，脸色依旧如常，正要感叹师尊好酒量，见他突然流泪了，才发觉他已经醉了。
他一哭，夏云扬整颗心都碎了。
“师尊？”
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夏云扬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为他擦眼泪，却没想到他哭得更凶了。边哭边自言自语道：“他们都欺负我，把我关在吓人的黑屋子里，我怕。”
“谁欺负你？”夏云扬心中软成一片，师尊这副柔软脆弱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易冰清没理他，哭着还要去拿酒。
夏云扬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道：“你醉了，别喝了。”
“还给我，你也欺负我，呜呜呜……”
夏云扬莫名觉得他有些可爱，怎么回事？打住打住！
他小心翼翼把人扶到床上，为其脱去外袍和靴子，盖好被子，又去寻了一块打湿的帕子，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夏云扬收拾好一切后，正要离开，榻上之人一把拽住他的一片衣角，口中还喃喃道：“师尊，别走……别丢下我……”
他主动握住那只抓着衣角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安抚道：“我不走。”
夏云扬嘴角上扬，看着易冰清的脸，低声道：“师尊，是你先动的手，不是我故意要留下的。”
又不放心，问道：“师尊，你同意我与你同睡一张床吗？”
回答他的是易冰清均匀的呼吸声。
“既然师尊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说完，顺势躺在了床的边缘。他刚躺下，易冰清一个翻身抱住了他，口中呓语不断：“别走……”
心跳如捣鼓。
夏云扬就势把他拥到怀中，静静欣赏着近在咫尺之人：柔和的侧脸，好看的眉眼，睫毛上未干泪珠，唇上的朱砂痣……
怎么看都不够。也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夏云扬才能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不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