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装神弄鬼
夜里，一场暴雨伴着闪电雷鸣，席卷了誉城，浇灭了熊熊烈火。
大雨足足下了两天一夜，久久未停。
可笑的是，雨一停，地未干，便有一群百姓冲进林宅，搜寻未被烧尽的银钱珠宝，完全不顾惨死的林家人。
废墟中还有未烧完的尸身、遗骨，姿势扭曲，表情痛苦。甚至能感受到他们被烈火焚烧时的窒息、痛楚、绝望。
生前做尽善事却不得善终，死后骸骨被众人践踏被，不得安息。
林宅成了一片废墟，誉城中再无林氏。
真真是造化弄人。
雨停后一月有余，瘟疫消失了。
誉城又恢复了生机，百姓一片祥和喜乐。
事态平息之后，城中一位大户要在林宅旧址上新起一座园子，还未动工便怪事频发，去过废宅的工匠皆死于非命。
从此，林宅旧址成了凶宅，近十年间几十人在那一带丧命，本地人宁愿绕路也不从附近经过。
“客官听了便全当解闷，切勿过去，那凶宅里现在还能看到死人骨头，别提多吓人了。”
夏云扬问道：“没请能人异士去瞧吗？”
“怎么没请过，十年间不知请了多少大仙，来的不是死了疯了，就是空手而归。还做过好几场法事超度亡魂呢，林家的厉鬼太凶了，镇不住。”
见二人都沉默了，伙计点头哈腰道：“客官慢用，小的先退下了，有事再唤我。”
易冰清眼角微红，神色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吃好了么？”
“嗯。”
“去看看。”
天色已晚，二人提了两盏灯便向城东南方向出发。为了不惊动附近的百姓，他们没有问路，只朝着伙计说的方向就走就寻。
入了夜街上行人很少，几盏残灯挂在路旁，地上有些潮湿，很静，能听到虫鸣。
两人并肩行走，谁都未开口说话。
行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废墟旁。
这应该就是林家旧宅遗址了，毕竟城中如此好的地段荒废着，太不符合常理。
房屋基本已经全部倒塌，围墙保存的相较完整，偶有几处残破坍塌形成的缺口，墙面上还有火舌舔舐过的痕迹。
就连林宅周围的屋舍，也是多年未有人住，倒的倒，塌的塌。
大门和牌匾还在，门上已锈迹斑斑，写着“林宅”的匾额上遍布蛛丝。
“进去看看。”
二人轻轻一跃，便进落到围墙之内。
院落中立着几棵光秃秃的树，荒草野蛮生长，只有原先铺的石板路未遭侵占，一片破败，毫无生气。
宅子很大，能依稀看出房屋的分布，一些屋子的外墙、柱子还未倾倒，孤零零地立着。
夜黑风高，偶有几只不知名的鸟扑棱着翅膀飞过，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教人后背发凉。
二人来到院落深处，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枯木，砖石。
易冰清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还是能从细微处感受到那场大火的惨状。
恍惚中，他甚至能听到烈火燃烧时的噼啪声、众人的呼救声、孩子的哭喊声，仿佛身临其境，还能感受到烈焰的炙热，火舌蹿到身上的灼痛。
要窒息了。
霎时，手中的灯笼熄灭了。
易冰清顿时神经紧绷，手脚慌乱，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夏云扬亦在迷迷糊糊中，慢慢反应过来，摸索着抓住他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
手心传来对方的体温，易冰清镇定了不少，抬手施法用灵力照亮了四周。
亮起来的瞬间，他分明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一晃而过。
“跟上。”他对夏云扬丢下两个字，便迅速朝那道残影追了上去。
二人追到一片废屋，白影便消失了。
夏云扬冲着黑暗处喊到：“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出来。”
未有人应，接着道：“再不出来便把此处夷为平地，说到做到。”
仍未有人应。
易冰清纵身跃到空中，灵力照亮了废屋中的阴暗处，他温声道：“自己出来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道白影缓缓现身，走近了细看，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袭白袍，下半张脸被一层白布遮住，他的眼睛竟是碧色的，翠玉一般。
易冰清淡淡道：“你是林齐吧。”
那少年身躯一震，显然是没想到身份会被识破，即刻又恢复冷漠，道：“是他们找你来抓我的？”
“我们只是路过，来看看。”
林齐未接话，眼神中透漏着惊讶，更多的是怀疑。
易冰清问道：“那些人是你杀的？”
“是。”
“为什么杀人。”
“我恨他们，恨这里所有的人，”林齐愤愤道，“只有林爹爹对我最好，我的家被他们一把火烧了。几十口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甚至襁褓婴孩都不放过。”
林齐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他的母亲原是妖族之人，与他父亲相恋后自愿吃下隐丹，隐去妖族身份，做个普通人。
林齐出生后，因瞳孔与常人有异，不被世人所接受，父母双双被逼死。
他五岁便过上了东躲西藏、四处流浪的日子。六岁时，他被心善的林敬之遇到，林老爷给了他姓名，给了他家，教他读书做人。
后来，他意识到林家人被百姓咒骂、排挤皆是因为他。
林齐不想连累他们，于是留下一封信便悄悄离开了。林敬之带着家仆寻了他一天一夜，在城外的废屋中找到他，又把他带回了家。
林老爷告诉他，一家人就是风雨共度，自此他再也没有任何逃跑的念头。
林齐在林家过了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那是他记忆中最快乐的几年。
失火当晚，他睡不着爬到屋顶看星星。亲眼见几十个人鬼鬼祟祟将干柴堆到墙下，泼油，点火。
林齐吓得魂飞魄散，想下去喊人，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下，滚落到院外燃烧着的柴堆上。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也被烧成重伤。
火势迅速扩大、蔓延，围住了整个林宅。睡梦中的林家人被惊醒时，已深处火海，惨叫着被大火吞噬。
林齐忍痛跑到大街上，挨家挨户拍门求人救火。他绝望地哭喊，直到声嘶力竭，可无一人开门，无一人应他。
他眼睁睁看着林宅被烧成灰烬，无能为力。
事后那些人不仅毫无悔过之心，还贪得无厌来林宅寻不义之财，甚至想侵占林家的宅基地。
林齐暗暗发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