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宅旧事
修真界无人知晓他的师尊是何方神圣，夏云扬亦是初次听他提起。
“师公一定待师尊很好吧。”
“他是这世上最好之人，救了我的命，又赋予我新生，遇到他是我三生有幸。”
他又咬下一颗，好酸。冰糖在口中化开，却怎么也盖不住山楂的酸。酸得他红了眼眶。
见他此番，夏云扬一时手足无措，他从未见过师尊流泪。
原本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不重要了。
除了眼前之人，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泪痕，温声道：“以后师尊的糖葫芦，我来买好不好？”
完全是哄孩子的语气。
易冰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控住情绪，恢复如常，左右忘了往来往的人流，见没人注意到他，才放心。
睫毛上还沾着点点泪珠，眼睛还湿漉漉的，很亮，像黑夜中闪烁的繁星。
夏云扬有些心疼。不知如何逗他开心，只能先安抚他。
此时，迎面走来一支迎亲队伍，敲锣打鼓，好不热闹，让本来拥挤的街道变得水泄不通。
众人的目光皆被引了去。
夏云扬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直勾勾盯着易冰清，打趣道：“师尊既说要与我结为道侣，那……师尊打算何时娶我？我不要聘礼，白送。”
“青天白日，说这些做什么……”
“那听师尊的，天黑了再说。”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那么贫！还有些无赖。
适才的不快被抛之脑后，易冰清双耳通红，目光闪躲，拂袖而去。
夏云扬追上去，继续逗他：“白送都不要啊，那倒贴呢，或者我娶你也行啊……师尊等等我……”
他非但没等，反而走得更快了。
晚间，二人在一家客栈落脚。
要了些吃食，寻了个靠窗的桌落了座。
似乎是玩笑开的过了，易冰清半头没理他，但点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夏云扬盯着桌上的饭菜，没动筷，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胜过那开得最灿烂的花。
“你傻乐什么，吃饭。”易冰清边说边往他碗里夹菜。
“师尊也吃，多吃点。”他这才收了他那呲着的大牙，往易冰清碗中夹了块肉，然后埋头吃饭。
邻桌的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热火朝天的谈论声，引起了易冰清的注意。吸引他的是他们所讨论之事。
“哎，听说了吗，林家那废宅又闹鬼了！”
“是啊，死了好几个人呢，活活被吓死的，眼睛瞪得老大。”
一位青衣白冠的青年仰头饮下一杯酒，道：“还有人亲眼见过那鬼呢，面目丑陋，舌头那么长，可吓人了。”边说边比划。
“嘘，别说了，小心晚上被找上。”
此时店中伙计来上菜，夏云扬把人拦下问起鬼宅之事。
“二位客官是外地人吧，这事可不兴打听。”
易冰清在桌上放下一锭银钱，示意他说下去。
伙计拿了银钱，满脸堆笑，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二人。
十几年前，誉城林家是本地有名的富户，世代从商，经营茶叶生意。
林氏一家积德行善，灾年开仓放粮，救济附近的难民，平日也常帮扶老弱。方圆百里的城村都知晓其善行，林家也因此备受敬仰。
从林老太爷林苍海开始，林家便开始收养被遗弃的幼童，还建了书院供他们读书。
到最后一任家主林之敬，此善行已延续长达百年之久，桃李遍天下。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林敬之捡回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那少年唇红齿白，长得很是好看，但偏偏生了一双翠色瞳孔，如玉如碧。
于是谣言在城中传开，说林老爷养了个妖怪。
据说是城中另一户商贾嫉妒林家，恶意造谣，在百姓中煽风点火。真相不得而知。
林敬之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也没有把少年丢弃，一直养在身边，并为之取名林齐。
林家的无视并未使事态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起初，城中百姓还顾念着林家的情面，指桑骂槐，暗中讽刺。
后来，胆大之人开始在宅院外的墙上涂画，写一些“妖怪千刀万剐、滚出誉城”等之类的言论。
再后来，见林家依旧无动于衷，干脆撕破脸，直接上门，要林敬交出林齐。
林敬之无奈，只得出面解释，但没人信他，一人之言怎能与千万悠悠之口相抗衡。
林家的名声就此被毁了。
赶上荒年，百姓依然心安理得地接受林老爷的捐助。都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而一些人仍背地里说三道四。
林老爷心胸宽广，并不与人计较。倒也相安无事一阵子。
直到一年后，誉城中闹了瘟疫。
疫病席卷之处，遍地皆是死尸，烧不尽，灭不绝。
染上瘟疫者，不死也没了半条命。
城中人心惶惶，万巷皆空。短短数日，誉城成了一座空城，不见人烟。
这年，林敬之的夫人诞下一名女婴，此女手心处有一块红色花朵状胎记，远看整个左手掌心都是殷红的。
城中纷传此女是灾星，欲除之而后快，不然誉城将永无宁日。
林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便成了众矢之的。
百姓将天灾统统归罪于林家，认为林家包庇妖魔，惹怒了上天，天神降灾到誉城。
他们认为妖物不除，灾星降世，天怒不熄，瘟疫不消。
于是，上百人拿着木棍、锄头涌到林家宅院门口，瞋目切齿地要求林敬之交出林齐及刚出世的女婴。
林敬之依旧不肯，他知一旦把人送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林家上到家主下到女仆小厮一致对外，严防死守，誓要保全二人。
就这样，双方对峙了数十日，场面僵持不下，毫无进展。
瘟疫越来越严重。
突然一天晚上，林宅起了大火，家中老少几十口人葬身火海。
当晚，誉城东南角火光冲天，火声，风声，混杂着人的惨叫声，在城中久久回荡。
无一人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