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真好看
李砚尘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嘴角上扬,挂着不羁的笑,矜贵而华丽,雍容而高傲,那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霸气。
随着李叙白后知后觉一声快乐的欢叫,李砚尘收回目光,眨眼功夫便策马奔出数十米。
他像领队的狼王,永远奔袭在最前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姝楠站在原地,心头仿佛被什么击中,愣了片刻。
也难怪如此多女人愿意为他吼破嗓子,这样的男人,不论情场还是战场,又怎会让自己吃亏!
昨日听他说要聚聚,今天便搞出这么大的排场来,由此可见此人狐朋狗友还真不少。
李砚尘带着皇上奔出好一会,后面的人才跟上来,谢池羽纵身下马,嘴里念道:“跟王爷比马术,我等真是自取其辱。”
“是是是,王爷威武,王爷霸气,王爷最牛。”文世杰嘴里念着酸话,满脸不甘,发泄似的将马鞭扔到地上。
姝楠的抬眸在此人身上短暂停留,撞见了沈佳的眼神。
她顺其自然转眸,注意到谢池羽身边多了个女子,美丽动人,娴雅端庄,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女子给谢池羽递水,还垫起脚体贴为擦拭汗珠。
“那是他夫人,夏侯莺。谢公子是兵马大元帅之子,功勋世家,家室好,妻子也是全京城最好的女人,只可惜他自己,有点不求上进。”沈佳来到她身旁,自顾自说道,“这是小国舅爷跟我说的,你爱听不听。”
昨日踹了她一脚,倒是把人踹服气了,文世杰连这些都跟他讲,看来很得宠。
姝楠般想着,又往夏侯莺身后看了眼,沈佳继续道:“那是刑部侍郎郭云的夫人,郭侍郎今日也来了,喏,紫色衣衫那位就是。哎我说,这种场合你好歹要认识几个人吧?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姝楠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举目看着远方,没与她搭话。
沈佳翻了个白眼,“只怕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是这幅有恃无恐的行头,还真执拗。”
之后她又喋喋不休介绍了几个高官夫人,姝楠默默听着,时不时看两眼那位刑部侍郎郭云。
见李砚尘和幼帝迟迟没回来,谢池羽一伙人又策马追了出去,于是场上又只剩下一群女眷。
姝楠素来与欢歌热舞格格不入,她之身站在最边上,像及了被遗忘的稀世珍宝,美丽又孤傲。
夏侯莺主动过来给她打招呼,她微微欠身,唤了声:“见过姝娘娘。”
伸手不打笑脸人,姝楠朝她回礼,“夫人多礼。”
“皇上最喜欢摄政王带他射箭骑马,估计要有一会儿才会回来。”她细心说道。
姝楠轻轻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从夏侯莺眼里看见了一丝莫名的神伤,那感觉很熟悉,许多年前她在自己娘亲的眼里见到过。
紧接着郭云的夫人也走了过来,张口就跟夏侯莺打听他家男人,“妹妹,你可要跟姐姐说实话,有没有看见我家大人跟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
夏侯莺礼貌性地微笑,“姐姐,男人心里若有你,不用天天盯着也会视你如心肝;他若有二心,你纵是栓在身边,那颗心也能自己跑出去。”
郭夫人叹气,“我家大人哪比得上您家那位,谢大公子又疼老婆又顾家的。”
夏侯莺笑笑不语。
“我要不看紧点,别哪天被什么狐狸精勾去魂都不知道……哎哟这,这是新来的姝娘娘吗?”郭夫人后知后觉,行了个礼,“妇人失礼,失礼。”
姝楠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没在意她的咋咋呼呼,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郭夫人见两人无心与她讨论御夫的奥妙,便转头找别人去了。
“看来我与娘娘都是喜静之人,不知以后可还有机会找娘娘说说话。”夏侯莺打破平静道。
“当然可以,”姝楠回她,“随时恭候。”
正交谈着,忽闻声声嘶鸣,有马自远处奔袭过来,那马周身红色,异常彪悍,不是发狂就是不服被人驱策,正发着颠,边跑边尥蹶子,逢人就踢。
上面座着个女子,被烈马甩得东倒西歪,她一路高呼:“闪开,快闪开……”
场上登时乱成一片。
烈马如箭,闷头窜了过来,方向是姝楠她们这边,速度快如闪电,常人根本来不及闪躲。
夏侯莺下意识抓住姝楠的手,刷一下脸色变得惨白,千钧一发的时间,姝楠手心里也全都是汗。
剑客应该死在剑下,被马踩死太没出息。可一旦出手……
后面是李砚尘和谢池羽的马。
看谢池羽狂奔的速度,已没了方才赛马时的懒散,带着风,透着嗜血。
谢池羽肯定会救他妻子,这毋庸置疑。
而李砚尘,速度虽没减,面上表情却过于平淡,他似乎在等什么。
电闪火光间,五步,四步,三步……一步,烈马前脚在她们的头顶高高扬起,那是危险甚至是死亡的气息!
风停了,众人的尖声卡在脖子里。
一切发生得太快,作为常人,姝楠理应避不开!
——她在赌,赌李砚尘疾风一般追上来的步伐,会阻止这一切。
她在生死一线间,与男人有过短暂的对视,他瞳孔微张,透着愤怒。
就在马蹄里她们头顶只剩一片叶子的距离时,夏侯莺被谢池羽拉开,与此同时姝楠的手臂一疼,也被扑过来的黑影猛力拽住,她因此撞在了男人冰冷的盔甲上。
是李砚尘。
紧接着那厢单手撑在地上,飞脚朝马背踢去,吼了声:“接着!”
在烈马双膝跪地踉跄滚出去时,策马的女子“啊”一声痛呼,先于马着地前飞了出去……
因为速度太快,力道太大,姝楠不受控制与他一道抱着往坡下滚,高速度的旋转,导致她胃里翻山倒海,随时都会吐出来的可能。
可李砚尘却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掌在她软腰上的指腹如磐石般坚固,她感觉骨血都要被揉碎了,比被砍上几刀还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噗通一声响,两人双双掉进水了里。
姝楠被呛了好几口水,红着脸晕晕沉沉靠在李砚尘的胸膛上。
男人鼻腔里喘着沉沉的粗气,一手抓着岸上的野草,一手搂着她。
片刻后姝楠才收整好心情抬头,李砚尘没比她好,秀发湿透,水珠顺着他洁白的下颚线往下滴,平添出几分珍珠落玉盘的美意。
他眉头微蹙,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女人,那戾气,好似要把满池湖水烤干。
姝楠全身上下没一点是干的,轻薄的衣衫紧贴着身体,任何一处轮廓都显得十分清晰。
李砚尘目光往下移……
“想看什么?”姝楠直接了当,语气冰冷。
李砚尘慢条斯理对上她的眼,不以为然道:“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她始终记得他救人前眼里投射出的冷漠等待,好像是要确定什么。
此人对她的试探,从来都没有松懈过。
又或者说,他对身边的人,从不会有真正的信任,包括今日在场的诸多狐朋狗友。
见她沉默,李砚尘单手用力,直接将她提去岸上坐着。
离开水后,姝楠更是狼狈。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露了出来,她凉漠地扫了眼看戏的男人,抱着双臂挡在胸前。
李砚尘就这样站在水里,拉丝般的眼神顺着她看,女人如出水芙蓉,玲珑剔透,白瓷一样的颈项挂着珍珠似的水,轻衫半遮半掩,旖旎春色若隐若现。
他僵了僵,静默片刻,似笑非笑道:“看来北辰的面食营养确实不错,你真好看。”
看就看了,看完竟还发表了一番她前凸后翘发育成熟的浪荡言论。
姝楠终究是个女人,听到这话肯定动气了,不然那天也不会没有任何思考,抬脚就踹!
李砚尘胸口狠狠挨了一脚,闷声咳嗽两声,不怒反笑。
总算在她脸上眼里看见了不一样的神情,即便是恼羞成怒,也比之前的空无一物有趣。
“你挺喜欢踹人。”他说。
姝楠面色更冷,“你挺浪。”
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胆大妄为,李砚尘也不脑,没所谓道:“本王又不是柳下惠,美人在前,实话实说而已。”
姝楠有样学样,目光顺着他从上往下移,最终大胆地定在李砚尘的某处,嘲讽一笑,“王爷倒是实诚。”
他说的实诚,是他男人的血性。
李砚尘额角陡然一跳,说不出话来,此情此景,他虽热朝澎湃,但还不至于……
被她这话噎得不轻,他半晌才开口,看着她的眼沉声道:“那你可看仔细了,本王有没有像你想的那般……”
说罢他作势要起,模样尽显不羁。
毕竟有过一夜……姝楠脸皮厚不过他,终是她先偏头,对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撒癔症。
这厢却不容她躲,伸手强行把人的脸勾来对着自己,冷声言道:“遇马发狂,为何不躲?”
“雷霆万钧之势,”姝楠面无表情看着他幽深的瞳孔,“无力闪躲。”
李砚尘放开她自行上了岸,抬眼打量着四周,“方才踢我的力气不是挺大么?”
“遇强则强。”姝楠背对着他说道。
半响没听见吱声,她狐疑着侧头,才觉眼前一黑,一件玄色披风当即“劈头盖脸”落到她头上。
李砚尘沙沙的声音再起,“看两眼就对我嫉恶如仇了,不是说对我一见钟情么?”
听见远处有人过来,姝楠也不客气,忙用他的披风将自己裹住,起身自觉退出半步,垂眸时认真审时度势了翻,仰头道:“叔说侄媳没资格。”
接触这些天,他发现她不是个会喜欢争论的人,李砚尘怀疑,此女是把仅有的怼人的话都用在了他身上。
他问她想怎么为自己卖命。
她记仇,用“叔也说了,侄媳尚不够格”反将他一車。
她对他言语撩拨,不惜行孟浪之举,现在她又拒他于千里之外?
昨日还上赶着往他身上贴,转眼就一脚把他踹开了?
李砚尘半阖着眼看她,两道眸光忽明忽暗。
呵,平生第一次被女人耍。
不,上次是孤烟。
如此想来他渐渐收起嘴角笑意,就连眼神,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
这时谢池羽等人来到跟前,小皇帝陡然惊呼道:“叔你手受伤了?太医,快传太医。”
“小伤而已,无妨。”李砚尘轻声安慰他。
“这还没开玩呢,怎么就受伤了?”谢池羽的声音。
姝楠顿了顿,瞳孔稍稍往下移去,适才李砚尘披风挡着没看见,这下才发现他左手掌上全是血。
再把目光移到岸边,她看见草上也粘了血,那种草的叶子像刀,锋利又坚硬,他刚才用了大力气去抓,想必被割得不轻,她不动声色蹙了下眉。
一般这种场合太医都会时刻待命,姝楠朝李砚尘方向看了眼,云祁正在为其包扎,他身旁还围了好几个女人,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这些女人不住王府,之前姝楠没见过。
李砚尘的手掌被划得很深,他却跟没事一样,有女人递水给他,他便低头凑过去,就着水壶抿了口水,嘴角还挂着少见的迷人微笑,模样尽显邪气,惹得递水的女人脸色娇红,痴迷得移不开眼。
在李砚尘抬眸撞上姝楠的目色时,她回了他一个“当真不缺女人!”的神色,面不改色地看他如何在百花丛中周旋。
四目相望,惹得诸多女人当即往这边看来。
“她谁呀,王爷竟然为了她而受伤。”
有人醋意大发抱怨道。
谁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连李砚尘,好像也在等答案。
“姝楠?真的是你吗?”
尖锐的声音打破平静,来人自陡坡上奔下来,拽着姝楠转了两圈,欣喜道:“你不记得我了?三年前我随父兄出使北辰,你还带我去看你养的小狼崽。”
女子问出这话后,又有几人来到她跟前,“公主还记得我吗?那年我也去了,还问你借了本书。”
“还有我,临走时偷偷拿了你大皇兄的宝贝,他后来没生气吧?”
余光里的李砚尘,翻脸比翻书还快,他此时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又像初见时那样,充满了炽热、灼烧和试探。
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一旦猎物进入包围圈,他便立马汹涌地扑过去,不给猎物任何还手和辩解的机会。
几年前……姝楠放在披风下的手紧成握拳,掌心里全是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