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感染源（4）
那天晚上打电话给他的刘香香只是一个开始。
同一天晚上，有超过十人都给自己相熟的亲友打了电话，透露出一些不轻不重的隐秘念头。
郭队道：“你发信息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找刘香香了，但还是迟了一步。”
一个人有心躲避的时候，想要找到她就会变得困难起来。
而在这起事件里，目前已经有了超过十名主动躲藏起来的事件人物。
宋天：“这些人不重要，你听到了鬼的声音，感染源大概率就在刘香香身上。”
他抢过郭队的电话，并不怎么在意陆清时给出的情报。
郭队：“…宋天，这起事件的负责人是我，需不需要和陆先生联系，也是我来负责。”
特殊事件局里的普通人并不少见，作为辅助人员也很多。
只是，对宋天而言，他不爽的是，一个养老院护工有什么值得打电话请教的？
他是会照顾孩子，还是能起到什么感化作用？
陆清时没有在意他：“我听刘香香说了一个词语，‘感染’。这个词用的很奇怪。”
南潮市的那起a级事件被称呼为“审判”，这无论如何和感染扯不上关系。
因为确实太违和，陆清时听到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这个词语。
郭队嗯了一声：“这确实是一个重点。具体的信息要等对那十多名人员的归总出来再判断，但是你提供的消息很重要。”
能判断出刘香香身边有鬼，接了电话之后却没有被“感染”，反而还有空打电话来做后续的分析。
郭队可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人物，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些事情。
“举手之劳。还有一件事，想看看能不能麻烦您。”
陆清时客气道：“我有一个朋友的弟弟，在平成高中上学，能麻烦帮忙查查这个学校吗？”
宋天：“嗤，你这家伙倒是很自觉啊，帮个忙就来公器私用给自家孩子谋福利了”
电话那头，郭队语气严厉的制止了他，才又说：“可以，是哪两个字？”
“平凡的平，成人的成。”
现如今因为特殊事件局的情况特殊，他们的要求一般是最迅速批复的。
像是陆清时询问的事情，简单不费劲，郭队一口答应下来，承诺之后会给他回电话。
挂断电话，陆清时看向对面：“那只鬼已经连续两次，算是盯上我了？”
“大概是吧。”快递员压了压帽檐，耸耸肩，“昨天那通电话，我如果不打断，它就会来找到你了。”
跟随在刘香香身边的鬼，毫无疑问就是曾经跟着徐青青的，也是最初闹事的那只鬼。
陆清时拉开椅子坐下，一言不发的打开wps，活动着手指。
“你在做什么？”季重映好奇的跟过来，“只要你不自己作死，我暂时能保证你的安全。”
同样都是鬼，季重映虽然只是e级恶鬼，性格脾气却都还不错。
“反正也只有你能和我交流了，你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变成鬼呢。”
“不过哥们儿，打个商量，季重影是去世了，但是他家里还有个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妹妹，我…痛痛痛，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季重映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恼火的对着空气讲话。
陆清时分神听着那边一人一鬼的吵架，在思维导图里输入名字排列。
他知道那天参加聚会的有多少人，也从郭队那里拿到具体的名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感染”了。
他的视线迅速的从这些名字划过，大部分人，陆清时也不太熟悉。
从徐青青，到孙顺杰，再到目前确认鬼在她身边的刘香香。
假定徐青青是“1”号，那么感染的顺序，恐怕是按照“徐青青事件”的参与程度决定的。
这里面有三个例外。
他们的参与程度同样很深，却似乎没有和这件事扯上联系。
其中一个就是陆清时自己。他在教学楼已经被盯上了，但是恶鬼却在当场放弃了他。
虽然之后又通过打电话的方式想要接触他，但是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放过他？
这里面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陆清时站起身，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看见上面“刘香香”三个字，一顿。
陆清时接通电话，不是简单的语音通话，对方弹过来的是一个视频。
镜头有轻微的晃动，似乎拿着手机的人正在发抖。好半天，才稳定下来，似乎是很昏暗的室内，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
“陆、陆清时，”刘香香声音变调的厉害，“你看得见吗？”
她似乎正在声音的指示下调控镜头，被蒙上水雾的镜头晃晃悠悠，转向一面镜子。
是浴室会有的镜子，就在洗漱台的上方，上面被人涂了血红的几个字，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选项a：】打电话给下一位“感染者”，告诉他自己所有的秘密。
【选项b：】听他人言，行他人决。
而那个“a”选项则是被人画了一个刺目的红圈。
镜头转换，晃动着，逐渐露出一张憔悴青白的脸。头发散乱，目光仓皇，比乞丐都要狼狈。
刘香香短促的抽泣了一声，她整个人都不堪重负到极点：“我，我小学时候不懂事，霸凌过我最好的朋友！”
“初中时，因为嫌弃我爸妈穷，没有钱，谎称过他们是我亲戚！”
“高中对我暗恋的男生说过他喜欢女生的坏话，过后还假装不知情去安慰她…”
“大、大学时，”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喘不过气，“大学，大学我…”
陆清时一直静静的听着她说话，直到她突然停下来。
她的背后，逐渐出现一道瘦长的影子。
不像是人，更像是雾气凝聚的什么东西，那道影子渐渐，渐渐地成型。
刘香香毫无察觉，低着头，声音呆板：“大学时，我偷拍徐青青的照片发给林业他们，和她吵架，我嘲笑她是清高的表…”
影子趴在她的肩头，露出瘦长尖利的下颚线，中性笔涂抹的细线五官，像是剪裁怪异的白纸。
陆清时一顿，立刻意识到事情出现了变故，眼神一利：“季重影！”
鬼的影子悄无声息的从他背后浮现，带着滴答滴答的血迹出现在宿舍，血腥味席卷整个空间。
刘香香那边一静。她还低着头，而她背后的鬼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然切断视频。
“它跑掉了。它的附身对象没能讨要到想要的东西，它暂时没有办法转移到你身上。”
季重影的声音阴沉沉的，鲜红的云通制服破破烂烂，成色却很新。
鲜血顺着他血肉模糊的躯体往下流淌，给人的视觉效果相当恐怖和惊悚。
他病恹恹的下结论：“我帮你转接了你们的郭队，他回复马上就会去行动。”
在陆清时和刘香香对话的同时，他背后的季重影也在做别的事情。
现代科学技术是发达的，还有逃生者们的协助。利用通话来搜查对方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没有那么难。
陆清时坐在椅子上，点头：“这回谢谢你。不过，你能不能把滴下来的血收拾一下？”
他维持着冷静的表情，礼貌的指了指地面。整个瓷砖地面都积着一层薄薄的血色，脚尖无法沾地。
季重影没说什么，眼看事情完成了，血迹渐渐变淡，直至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也同样消失在这间宿舍里。
陆清时看着恢复如常的宿舍，这才站起身，活动了下发麻的身体。
请季重影他们帮忙并非没有代价，起码接下来，陆清时就要考虑替季重影照顾他的妹妹。
没有办法。灵异事件缠身，要不是季重影会出手，他早凉了不止一次。
陆清时安慰自己，起码他比大部分的逃生者们要占优势，他可以选择付出的“代价”。
【郭队：】我们找到刘香香了。在一家小宾馆里，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郭队：】她的生命体特征很微弱，最糟糕的是，事件的鬼不在她身边。
【郭队：】那只鬼，不能确定会接着去找谁，目前的情况下，我认为有必要把更详细的资料发给你。
他行动很利索，这回干脆直接传过来一份大文件。
点开这份文件，陆清时的眸光一凝。从徐青青到刘香香，没有图片，只是对现场有更详细的概括。
刘香香因为咬断自己的舌头而失血过多，但是她自己显然不会这么做。
孙顺杰表面上是跳楼，实际上他全身的骨头都被折断了，全身的血几乎流干。
最复杂的，也是一切的起/点，是在于徐青青的死因上。
根据鉴定结果，徐青青的直接死因是惊吓，间接死因太多，无从判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尸体受损太严重，不仅仅是跳楼造成的。像是双目受损，手脚折断，这些伤势都很触目惊心。
粗略估计，她的死因至少有十多个疑点，也全部无法解释。
咚咚咚。
咚咚咚！
厨师用力的锤开门，被挤成一团的五官全是不满：“快到中午了，小路先生要用午餐。你怎么还在偷懒？不去做饭？”
鬼来找他或者不来，干活的日子都等着他。
陆清时握着门把手，态度还是很客气礼貌：“抱歉，有点事耽误了一下，我现在就过去。”
鬼的下一个目标不一定是他，陆清时冷静的分析。但是他也不能因此给同事和雇主们添麻烦。
没有哪个用人公司会想和灵异事件扯上关系。灵异复苏后的社会里，这样的劳务官司也发生的不少。
只能希望那只鬼能够管控住自己，尽可能不要波及到他的这份工作了。
除此之外，陆清时还很在意一件事。
这起事件里，每个人的死亡方式，都太奇怪，鉴定结果和表面死因都不一样。
判决，审判。
听他人言，行他人决。
短短的八个字，蕴含的信息量也不少了。
“郭队，你真的相信这个姓陆的给出的消息？”
特殊事件局内，宋天一脚踢开面前挡路的椅子，站到郭队面前。
他摘了口罩和帽子，年轻气盛的脸上满是恼怒：“你也不想想，他怎么就能躲过鬼的袭击？他说不定已经被鬼感染了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三番两次的被鬼找上，这个叫陆清时的还能安稳避过去，甚至能够反击。
当他瞎吗？
和他的怒气相反，郭君的视线从手机上挪开，对他摇摇头。
“我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他的语气不重，却很稳妥，“但是他给出的信息都是有用的，刘香香也找到了。”
宋天怒道：“那鬼早就离开了！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一个要死不活的刘香香有什么用？！”
“宋天！”
郭君厉声呵斥他，神情冷下来。看到他这个态度，宋天虽然不服气，却也没再继续说话。
“那不是一个要死不活的谁，那是一条人命。”郭君冷冷的说，“就像是被你断言被鬼附身的陆清时一样，那也是一条命。”
“我记得之前签署编制协议时，我们已经说过，这里和游戏不一样，我也多次警告过你，这是有区别的。”
“我不管你们这些逃生者在游戏里都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地位。在现实社会，法制永远还是法制。”
在短时间内，逃生者们确实通过能力得到大量的财富，甚至变得贪婪。
可他们到底是个人力量，再强大又怎么样？只要国家还在，挡在普通民众前面的，永远都有人在。
宋天还是不太服气，不过却也低着头老实下来。
他进入游戏的时间还不到一年，就已经通关了八口井，排名进入前五百。
这个成绩相当亮眼和优秀，也不怪他会傲慢，能达到这个地步的，确实没有那么多。
要不是临江市为了挽留人才，开出相当优厚的条件，加之他自己的一些观念，宋天现在很大概率不会在这里。
到处都需要人才，处处都缺逃生者。
中年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性还需要磨练。
像是那个叫陆清时的普通人，和宋天年龄相仿，遇事的判断力却甩他不少。
可惜了，他要是一个逃生者，能远远比现在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也说不定。
郭君顿了顿，才说：“我前两天接到消息，黑鲸的总部已经被全部剿灭查获，只有残余的人在流窜。”
“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披露出来。”
宋天猛然抬头，惊讶道：“黑鲸？他们不是中部这一块儿最有名的黑市吗？”
在灵异复苏之后，不服从政府统一管理的，除开想自己过平静生活的逃生者，也有会组成“黑恶”的一方。
这其中，就宋天所知，在中部折腾的最有风声的，就是“黑鲸”组织。
违法犯罪的事情没有少做，仗着加入其中的逃生者的数量多，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了政府头疼的难题。
传闻他们之中，最高等级的逃生者已经过了九口井，连宋天都比他少上一口井。
“是，”郭君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宋天，你还年轻，潜力也很大，我不希望你走歪路。”
“我们临江的情况，你也知道，这里只是一个三线小城市。临江市感激你肯留下来，我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