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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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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昭见自己这皇帝弟子一脸的严肃,便知此事非等寻常,遂挥手示意周围的杂役散去,莫要紧跟着,而后才对颜瑞道:

    “不急,你我师徒二人且走且谈。”

    说罢,二人便向天剑宗府的深处走去。

    那颜瑞见周围没了闲人,便收起手中折扇,沉吟道:

    “元武国君高易借以除妖之名想出兵过蜀道,入蜀阳,虽说得是除妖,可弟子私以为,那高易是一统南瞻部洲的枭雄,目的绝非如此单纯,恐此举意欲夺取西贺牛洲。”

    宋昭听罢,只是点点头,似乎清楚了颜瑞的意思,“这朝中大臣是如何看待此事?”

    没等宋昭说完,颜瑞便摆摆手,脸上写满忧愁,道:“有的主战,有的主降,一半对一半,各有各的说法。”

    听到此等焦灼处,宋昭不由得皱起眉头,而后便望向自己这万人之上的徒弟,道:“颜瑞,你意下如何?”

    被宋昭这么一问,颜瑞便停住了脚,微微一愣,脑海里没来由想起那日夜晚同宋钰在高楼之上时,宋钰拍拍胸脯做保证的模样,随后便摇摇头,缓缓道:

    “早些时候,素有元武国‘虎狼之师’称谓白马军来过一次蜀阳,看那架势,颇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

    说罢,颜瑞抿着嘴唇,眼里似有些无奈,继续道:

    “那统帅白马军的人,是天下皆知的剑仙薛子白,说来也怪,当时城外碰巧有妖修集结,后来才查明那领头的大妖,正是北地七十二妖王之一的螟虫夫人喜姒。”

    “这喜姒已是天字境,可那薛子白对上她依旧是面不改色,一剑退之……”

    颜瑞越说,眉头便皱的越紧,最后只得情不自禁地摇起头来,摆手道:

    “我蜀阳乃是小,不过是仗着蜀道艰险得以免受外界侵扰安居乐业,论兵力不如元武,若真打起来,必定是血流成河,弟子以为毫无胜算,。”

    说完,颜瑞突然便向宋昭拜手鞠躬,行礼道:“故弟子已私自备好马车,斗胆请师父带着家眷先行一步,逃出蜀阳。”

    宋昭听了颜瑞的话,便也停住了脚,虽只是看着颜瑞,嘴上不置可否,心里却起伏万千,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

    “那元武的兵马,大概还有多久到?”

    颜瑞见宋钰发问,立刻回答道:“近些日子京城里从元武来的人,无论是商贩还是旅客都变多了,估计最多一个月,元武便会兵临城下。”

    “嗯……”听了这话,眉头凝重的宋昭稍稍松开些,而后又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此事甚大,急不得,你先同我来。”

    说着,宋昭便领着颜瑞向天剑宗府的深处走去。

    二人越向里走,周围的竹林便更加枝繁叶茂,连光也不曾射入,此时,那几点挤过层层竹叶落在地上的光斑,反而显得格外弥足珍贵,一切都笼罩在似明似暗的袅袅轻纱薄雾中,若虚若幻。

    此处人迹罕至,阴冷无比,弄得颜瑞心里有些手足无措,浑身抖动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恐惧,唇齿打颤,身后的宋昭听见了,只是缓缓道:

    “安静些,莫惊扰了鬼神。”

    由此,颜瑞便心头一紧,不敢有动静,只是迈着小碎步,靠宋昭近了些。行至某处,宋昭便停住了脚步,望着静谧的四周,喃喃道:

    “是这里了。”

    说完,宋昭便俯下身子缓缓扒开地上的草皮,一处巨大的老旧木门便徐徐出现,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中。接着,宋昭转过身去朝颜瑞招手,示意他走上前来。

    随后二人一起蹲下身子,合力将厚重木门拉起。伴随木门的嘎吱作响声停止,一道石梯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颜瑞望向那石梯,深不见底,通往比外面还黑暗的幽遂地下,由此,他便忍不住伸出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在天剑宗的那些日子,从没来过这个地方,更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正想开口发问,一旁的宋昭却早已取来放于石梯两旁的裹着油布的火把,似乎是有意备放在此处的。待宋昭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后,便递给了颜瑞:

    “拿好,跟我下去。”

    见颜瑞伸手接过火把后,宋昭才举着火把缓缓走下石阶,身后的颜瑞亦是不敢停留半分,紧紧跟着宋昭走了下去。

    颜瑞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发现四周墙上开凿的痕迹早已变得老旧泛黄,可见其存在的年代相当久远,此外,除了空气略显浑浊,便再异样。二人走了好长时间,忽然便见底部传来一道光亮,由此宋昭便吹灭了火把,道:“行了,走到底了。”

    头一次来此处的颜瑞颇有些好奇,他走下石阶后,转角便望见两列排开的供桌,似长龙状,上面放着长明灯和数以千计的灵牌,远远望去,香烛烟雾缭绕,密密麻麻,尽是一片高低不平的星火,乍一看颇有些渗人。那灵牌下压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坛子,若是眼力好,还能看见坛子和灵位牌之间还隔着一枚玉简坠牌。

    坛子里放的什么,不用宋昭多说颜瑞也清楚,这才明白此处乃是天剑宗的祠堂。

    祠堂内的长明灯静静燃烧着。宋昭任由颜瑞四处观望,自己则是在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走到最里面的供桌前,在最高处,那写着“王十七之位”的灵牌下插好香烛,随后缓缓道:

    “颜瑞,你也来上炷香。”

    听见宋昭在吩咐,颜瑞便乖乖走上前,可看见那灵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师父,这人是……?”

    宋昭也不避讳,直言道:

    “此人便是百年前天剑宗开门立派的大能,论辈分,我也得叫他一声剑祖。奈何不知其真名,只知道他姓王,剑术非凡,仅凭一身剑意,便滋孕出全身足足十七柄本命飞剑,驾驭起来更是如鱼得水,说他无敌都显得差点意思,由此世人皆甘愿尊称他一声王十七,把他纳进了武庙十哲内,可惜人再怎么无敌,终归有一死。在他死后,天剑宗的后辈便立此牌,撰此名,聊以祭奠。”

    颜瑞默默听着,手中的香烛缓缓插上后,脑袋突然生出一个疑惑,道:“他这么厉害,怎么没有修得长生大道呢?”

    可宋昭却闭上眼,摇摇头,“百年前,人间的四位武道魁首,与天上的两位仙人一同联手诛杀妖族先祖,王十七便是人间四圣之一,大战过后皆是两败俱伤,从此王十七也杳无音讯,没人知道他有没修得长生,只当是死了。”

    说着,宋昭又指向两便的灵牌,道:“打那以后,人,妖两族便汇聚仙魔疆,争纷不断,但凡起了战事,身为四圣后人的天剑宗弟子,自然是义不容辞赶赴战场,这些,还有那些,都是你在争斗中战死的师爷,师叔们。”

    颜瑞一边听着,一边望向灵牌,心里不免沉重起来。

    这时宋昭才推出先前拖着回来的那尊棺材,费力将其揭开后,才见里面足足有八十六坛骨灰,全都标有姓名籍贯,整整齐齐叠放着。

    “来,搭把手。”宋昭一边朝颜瑞招手唤他过来,一边苦笑道:“还有这里的,都是你师兄们,你早早便离开了宗门,可能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

    “把他们同天剑宗的先祖们放一块儿,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省得来梦里抱怨,扰我安睡。若是无聊时,指不定他们还会相互吹吹牛,比比谁生前杀的妖多哩!”

    说完,宋昭又干涩地笑了两声,便沉默了,只是弯下身子,轻轻拿起一坛骨灰,一边缓缓擦拭后,一边道:

    “像这样,取出坛子,而后从那堆玉简坠里找出对应的人名放在坛子上封顶,最后压上灵牌。”

    “那玉简坠是……”颜瑞一边照宋昭说的做,一边问。

    “那是北地发与去仙魔疆修士的凭证,算是一种对实力的认可吧。”宋昭放好一坛后,又仔细看了看摆放,见一切都正常,才缓缓弯腰取出下一坛,“你的师兄们常年练剑,又没什么大作为,可有了那枚玉简坠子,若是到地下遇见同辈的剑修,那可就显面儿了。”

    颜瑞听完默默点头,不再言语,倒是一旁的宋昭又开始絮叨起来:“仔细想来,我这个做师父的也有罪过,上未弘扬宗门,对不起列祖列宗,下未照顾好弟子……”

    说到此处,宋昭沙哑的喉咙便哽咽起来,但干涸的眼眶却怎么也流不出泪水,呜咽道:“一百零二,我天剑宗弟子足足去了一百零二人啊,可就只见我一个回来的,连这骨灰坛我都没……”

    悲痛欲绝的宋昭放下手中坛,颜瑞见状,刚想上前安慰,宋昭却摆摆手背过身去,双手放在供桌上撑住身体,紧绷着肩膀,许久后才舒出长叹一声,身体也再度软下来,才继续神色自若道:“无妨,人老了,一激动就这样。”

    颜瑞见宋昭缓过劲儿,这才放下心来,问:“师父,为何我们非得和妖族真个你死我活啊?”

    “呵,这恩怨可就多了去了。”宋昭缓缓道,“起初那妖祖与众妖啸聚于北俱芦洲,那是个土薄地贫的寒冷之地,那妖祖便想着效仿当年的玉帝,意图修得大道,鸡犬升天,连同自己座下的群妖一并成仙,摆脱现状。”

    颜瑞听罢,歪着脑袋,道:“这不是很好吗?”

    “当然好啊。”宋钰点点头,“可是那妖祖急功近利,想在百年之内便修得长生成仙,由此就不得不借助外物的气运修行,可那北地本就贫寒,没过几年便被那妖祖吸干了气运,故而他转眼便看上了人族居住的东,西,南三洲,这才有了百年前的一战。”

    说完,宋昭见颜瑞还在听着,便继续道:“百年前人族可不像现在这么厉害,亦是各个分崩离析的小国,方才我便说了,就连打那妖祖一人,也得加上四位当时的人间大能,外加唤来两位仙人助阵,才有资格碰一碰。”

    “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可如今人族不照样兴盛起来了,不比那动了歪心思,群龙无首,苟延残喘的妖族强多了?”

    “哦,原来如此。”颜瑞低下脑袋,若有所思。

    宋昭见颜瑞低头沉思,便有意点拨道: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当年人族弱小,可就是要同那妖祖争一争,气运这东西是上苍给的,就放在这儿摆着,谁都可以抢走,公平的很,可你若是不争,虽然避免流血,别人就拿走了气运,长此以往,自然你弱他强,到最后能不能活下去都得看别人脸色;但你若是争了,流血便必定发生,可只要你打疼了他,他便会记着,短时间内没有绝对的把握便不会找你麻烦,你留住了气运,勤加修炼,自然会越来越强,总有打回去的一天。”

    “若是斗的两败俱伤,那就更不怕了,咱以小换大不落下风,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见了咱也得斟上香茶,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爷,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怕个逑?”

    听罢宋昭一席话,顿悟的颜瑞瞪大眼睛,喃喃道:“争,可活一,不争,则必死……”

    “对,是这个理。”宋昭见颜瑞开了窍,便欣慰地拍拍颜瑞肩膀,替他掸去衣上漂浮的香灰,道:

    “照理说你当了皇帝,依据天剑宗的规矩,你便不算我宋昭的徒弟了,可你见了我,却照样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师父,还替我们想好后路,说实话,我宋昭有点受不起,所以我带你来了这祠堂,也算是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再认了你一回徒弟,便不能再当外人看了。”

    “这元武兵进犯乃是国事,我不在君王左右,亦不是朝堂相臣,没这个能力为你分忧,倘若你问我,必然说不出什么高见,可你要是需要我帮忙,不论身为臣子还是师父,我宋昭都是用剑的匹夫一枚,必会竭尽全力相助。”

    说完,宋昭又看向颜瑞,眼里满是肯定,道:“颜瑞啊,师父没你聪明,也知道管一个宗门比不上治理国家,所以我只能是一门宗主,你却是九五之尊,可这蜀阳乃是天剑宗立派的位置,也是个钟敏灵秀的福地,你的师兄师祖们都在这儿,保家卫国的道理师父懂得,你也该懂得。师父在这也住习惯了,你那备好的马车就免了吧。”

    听罢,这位蜀阳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缓缓跪了下去,虽脸色平静,声音却异常的铿锵有力,开口道:

    &34;瑞,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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