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玉龙寒
蜀阳国京城外，数以万计的妖族修士集结在沙场上，个个长得青面獠牙，不似人形，仅仅看一眼便让人恐惧，势又如黑云压城，吓得墙上兵役顿觉胆寒，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我等奉殿下之命出城降妖，速速开启城门！”
城墙两头的兵役向后望去，只见城内不远处，一支骑着白马的小队正朝着朝城门这边赶来，为首的，正是薛子白。
由此，两边兵役不敢耽误，连忙降下城门，薛子白见城门已开，不由得夹紧双腿，身下的银锦玉麒麟立刻明了他的意思，四蹄健步如飞，眨眼便越过护城河，横刀立马站于妖族军阵之前。
见状，一小妖赶忙跑回军帐中，拜手通报道：“禀告夫人，城门已开，出来个骑白马的，身后还跟着一队轻骑。”
“哦？骑白马的？”
军帐之上，一位头戴金钗玉簪，肤白貌美的妖艳女子正慵懒地躺在卧榻处。只见她衣衫褴褛，胸前春光微露，风姿卓越，朱唇轻启道：
“喜进，听你说不光妖祖在城中，那元武国的薛子白也在此处？”
座下的喜进听后，赶忙出列道：“回夫人的话，确实如此，估计那出城之人正是薛子白。”
得到了喜进的肯定回答，那妖艳女子顿时坐起身来，羞赧道：“妾身曾听闻那薛子白不但武艺高超，人也长得文秀俊俏，是个可人的小白脸，一直想见见，不曾想今儿个便遇上了，当真是缘分。”
“待找回妖祖后，本夫人就把他抓来，给你们当老爷。”
说罢，那千虫窟的夫人便满心欢喜地飘然至军帐前，刚欲掀开帷幕，忽然便觉得头顶一凉，似有冷风灌入，不由得伸手一摸，却见手上全是殷红血迹。
那夫人不明所以，转头看去，只见支撑军帐的梁柱上，一柄飞矢正牢牢插在上面，飞矢的箭身已经没入梁柱三分，末端箭羽上还带着血迹。
“这是……”那夫人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她精心画了好些时日的脸皮便裂开来，化作一滩肉泥落在地上。
军帐中的妖臣们见状，立刻埋头跪下身去，浑身战栗着不敢去看夫人满是腐肉，只有蛆虫不停蠕动着的真面目，耳边却传来那夫人令人胆寒的嘶吼声。
“啊——！”
那怒不可遏的千虫窟夫人捂脸咆哮着，身上的妖气也因盛怒而变得咄咄逼人，竟把军帐彻底掀翻，直冲天际。
只见那夫人腾云驾雾般高高跃起，定眼一看便瞧见远处的薛子白手里握着弯弓，身体还保持着拈弓搭箭的姿态。
身居左侧的薛蛟将手中银头枪高高抡起架在肩头，搭手放于眉梢上，眯眼瞧了瞧妖族大军上空的那团紫色妖气，不由得哑然失笑：“嘿嘿，子白，你这一箭射得妙啊！”
“想必定是射中了那妖族头头的心窝子，不然它怎会如此气急败坏。”
“薛子白，我要你的命！”
只听得千虫窟夫人一声怒号响彻天际，下一刻便化身漫天螟虫，遮天蔽日般朝薛子白冲杀而来。座下群妖见夫人已经出手，纷纷举起武器，咆哮着跟随夫人冲向薛子白的白马军。
“哼，此等鼠辈，也配同我家将军过招。”右侧的魏拓兵脸色铁青，拖着一柄宣花重斧御马走到薛子白面前，道：“将军，我先去试试水！”
说罢，魏拓兵牵着缰绳调转马头，双腿夹紧，御马随即冲向群妖。
“喂喂，等等我！”薛蛟见状，赶忙放下肩头银枪，拍马追上，“别想着出风头！”
见状，薛子白便放下手中长弓，高高抬起右手，身后的白马军立刻拈弓搭箭，声如落雪。
“放。”
薛子白淡淡说道，随即右手落下。他身后的士兵随即放手，满天箭矢如雨落下。
在箭雨的掩护下，魏拓兵与薛蛟二人一前一后，策马扬鞭。
只见魏拓兵高高甩起手中千斤重的宣花斧，舞得虎虎生风，随即重重挥下，似力劈华山，如入无人之境，横扫千军。
见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杂鱼，魏拓兵没有停留，继续快马跟上，直逼那千虫窟夫人的妖气而去。
那薛蛟也是舞着枪花挡下妖族修士的攻击，突然又抖动枪身，用力横扫一圈，势如灵蛇出洞，轻若飞鸿一点，枪尖便精准划过身下妖族修士的咽喉，仅此一击便了结数十人性命。
“呵，当真是些破烂货色。”薛蛟又舞个枪花抖去枪尖血迹，一脸不屑，“浪费小爷精力。”
抬头望去，这才见魏拓兵已经快同那千虫窟夫人交上手了，便急忙御马赶去支援。
可千虫窟夫人已是怒火攻心，眼里只有薛子白一人，却不曾想一柄巨斧突然从天而降，顿时战场上黄沙弥漫，尘土飞扬。
被尘土迷了眼的千虫窟夫人不得不停下步伐，周围的黄沙里却频频传来妖族修士被丧命的哀嚎，由此便警惕起来。
下一刻，果真有一柄重斧劈开尘嚣，朝她砍来。
“哼，匹夫之勇！”千虫窟夫人冷哼道，随即大手一挥，万千螟虫便涌上前去，化形为巨手将重斧生生擒住。
魏拓兵见自己的攻击被挡下，丝毫没有一刻犹豫，大喊道：“薛蛟！”
“小爷来啦！”
伴随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电光火石间，只见尘烟里杀出一使银头枪的勇猛少年，咧嘴大笑着将手中长枪刺向千虫窟夫人，迅疾如雷。
那夫人不及躲闪，只得生生吃下这一枪，在腰腹上留下一个窟窿，却不见血流出，疼得她咬牙切齿。
待尘埃落定，这千虫窟夫人才看清左右两人一个是黑面魁梧的壮汉，一个是古灵精怪的少年郎。
“嘿嘿，让你瞧瞧小爷的能耐！”
薛蛟嬉笑着搅动手中长枪，眨眼间跟着打出一连串的戳刺，又在那夫人身上留下几个窟窿，还是不见血流出。
“咦，这是什么妖法？”
就在薛蛟惊讶之余，那吃痛的夫人却是身躯一震，妖气大盛，将左右二人掀飞数丈远，人仰马翻。
见二人不备，千虫窟夫人也不追上，而是转身对军中喊道：“小的们，这两只杂鱼交给你们！”，随即化作虫群冲向薛子白。
城墙之上，那先前与薛子白比试的青衣少女，此刻已立于城头，一言不发地看向城外沙场。
一眼望去，狼烟滚滚的战场上，倒下的竟全都是青面獠牙的妖族修士，目测已有百余头，而做到这般结果，薛子白的白马军却也才仅仅出了两名大将。
看到此景，青衣少女不由得皱起眉头：“二人联手便可斩妖过百，这便是元武国的虎狼之军？”
下一刻，便见天边妖气森森，化作螟虫群的千虫窟夫人覆盖苍穹，张牙舞爪欲吞下整个蜀阳国。
“坏了！”青衣少女见势不妙，心道这薛子白果真信不得，正欲唤剑飞下城墙应敌，却听见那面若清霜的薛子白道：
“姑娘，看好这一剑！”
瞬间，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笼罩战场，所有人不禁打起寒颤，青衣少女皱起眉头往下望去，只见城墙之上，已经爬满一层厚厚的白晶。
“嗯？”
心生疑惑的青衣少女俯下身去触摸，指尖顿觉寒意，不由得惊愕道：“这……这是雪？”
“这春末的时节，怎么会有雪？”
难以置信的青衣少女望向战场，却见刚才还黄沙漫天的沙场，如今却是千里冰封，一片银装素裹，连那天边的螟虫群和远处的妖修，也一个不落地全被冻住。
接着，便是寒光一闪。
战场上，所有妖族修士被齐刷刷斩作两截，就连一只小小的螟虫也不例外，接连掉落在地，一时间全是冰块落地碎裂的声音穿入耳中。
再看那薛子白，已是收剑入鞘，正歪着脑袋回首望向城墙上的青衣少女，一脸笑意，仿佛在问她看没看明白。
大道精简，一剑述之。
被薛子白喂了剑的青衣少女震惊地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不由得喃喃自语：“一剑飞霜，天下大寒，敌人虽众，一击皆斩……”
“好精妙的一剑！”
话刚说完，那青衣少女便忽然瞪大眼睛，仿佛想明白什么事般，惊愕道：“如此能耐，这薛子白，莫不是已入天字境？”
青衣少女望向薛子白，内心也早由先前的震惊变为恐惧。先前的比试，估计最后一剑那薛子白用了点劲，其他剑招只怕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喂！这招叫什么名字？”城头上的青衣少女鼓足勇气喊问。
青衣少女看得真切，只觉得瞬间通透可了一般，可见那薛子白这一剑确实透着剑道真意。
“玉龙寒。”薛子白摇了摇手，仿佛是在道别，又像是在说这一剑不足为奇，接着便提剑纵马徐徐向前走去。
“玉龙寒……”青衣少女听后，不由得点了点头，受益匪浅，目送着白马军离开，喃喃道：“衣袂障风金镂细，剑光横雪玉龙寒……这下，只怕那三层的胜算也没了。”
话虽如此，青衣少女的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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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冻……冻死我了！”
战场上，薛蛟攥着手中长枪立在原地不停颤抖，口中有白气哈出，正等着魏拓兵牵来马匹骑上。
二人碰头，那薛蛟见魏拓兵面色自若，不由得哆哆嗦嗦问：“喂，魏……魏拓兵，你……不冷吗？”
“冷？”魏拓兵看了眼哆哆嗦嗦似猴子的薛蛟，便直言道：“连我身下的白马都不嫌冷，你觉着冷，说明平日定是懈怠，境界退步了，还得练。”
“呸呸……你这人怎么老是变着法地骂人啊。”薛蛟皱起眉头，嘴硬道：“依我看，分明是你和子白……背着我修炼武学，境界……升了不少吧……”
“看着吧，等小爷回去了，一定——阿嚏！”
薛蛟话还没说完，便先打了个喷嚏，瞬间战场上顿时地动山摇。
“啊，这是什么情况？”薛蛟牵住缰绳安抚受惊的马，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做出什么大动静来，却忽然听见苍穹之上传来先前那千虫窟夫人的声音：
“好个玉龙寒啊！可是薛子白，我喜姒早已合道天下五虫，肉身乃不腐不化不败之躯，你真以为一剑就能杀得了我？”
薛子白听了这话脸上神情却并无波动，只是驻马仗剑，开口道：“你若觉得能打的赢我，可以试试。”
“哼，狂妄小儿！”
那千虫窟的喜姒话虽如此，却依旧不肯现身，依旧藏匿于天幕中开口道：
“我自从领着麾下孩儿进了蜀阳国境，一路上未曾作过一丝恶，不曾想你这白头煞星见了我们，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剑，伤我孩儿性命，毁我元气，这是什么道理？”
“道理？”薛子白皱起眉头，“我挥一剑，上可斩九霄灵主，下可断十殿阎罗，便是这人间最大的道理，还需和你个妖精讲什么道理？你若再这般聒噪……”
薛子白话未说完，手却已经放在了腰间“净雪”上。藏匿中的喜姒见势不妙，随即化作一阵妖风卷起地上死伤的妖族修士遁走，临行前不忘留话道：
“薛子白，这笔账我喜姒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看你能狂妄到几时！”
望见那喜姒逃走，薛蛟和魏拓兵便驱马至薛子白身旁，异口同声问：“还追吗？”
却见薛子白将手从净雪上拿开，摇了摇头：“皇上交代过，巡完蜀阳国便速速班师回朝，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免得延误军机。”
说完，薛子白便领着军队向前走去，一旁被冻得发抖的薛蛟实在冷的受不了，裹了件貂裘皮后便向薛子白问道：
“子白，你下次出剑能不能给我透点风声啊？对了，方才你对那妖女说得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薛子白听后，扭头看向嘴巴被冻得发紫的薛蛟笑而不语，纵马前去，反倒是一旁的魏拓兵开口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要是有一剑开天辟地的本事，肯定不会在人间安心当个将军。”
“诶，好像有点道理……”那薛蛟听后，皱着眉头细品魏拓兵的话。
魏拓兵见他迟迟不开窍，只得无奈摇了摇头：“自个儿悟去吧你！”，随即快马加鞭追上薛子白。
望着白马军离去的马蹄印，立于城墙之上的青衣少女缓缓摘下面具，露出面具下那对极为好看的秋水眼眸，蹙着绣眉，好似同自己赌气般喃喃自语道：“这薛子白敢喂我剑，那下次见面，我可就不会输了。”
说罢，少女正欲跃下城墙，不经意间余光却瞥见远处的小山上，有道金光一闪而过。
“嗯？”少女抬起头来，却见那小山顶上云气翻腾，电闪雷鸣，“那是……青阳宫？”
少女正纳闷出了什么事，却见远处一兵役正骑马火急火燎朝自己奔来，手里还舞着诏书，扯着脖子喊：“宋姑娘，京城里又出乱子啦，皇上着急喊你回去呢！”
听到这话，宋钰不敢怠慢，随即施展起腿上功夫，乘花踏叶好似蜻蜓点水般朝京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