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罗李新
罗李新住的房子离咸水福利院很近。
推开门，一面两人宽的镜子摆在中间，本来可以容纳四五人的入口，硬是被隔成了左右两侧每次都只能经过一个人。
镜子的底部是红木，两侧方正的台子边缘镌刻别致的雕饰。
顶上的气楼大开，透进来的日光照射在深色的墙面，驱散昏暗。
罗李新这些天已经熟悉了里面的布置，他打开几盏灯，对白礼曚说道：“这里以前是一个酒吧。”
灯光大白，明亮地照着叠放整齐的桌椅和浮夸的装饰。
看着不太像能住人的地方，白礼曚眉头微皱：“你就住在这里？”
如果这里是罗李新邀请她住的地方，还不如继续住在酒店。
罗李新点头，这个房子的空间很符合他的需求，而且价钱合适。
“上面的包厢已经被我清理出来，每一间都可以住人，现在就带你去看。”若不是因为白礼曚昨晚到达咸水的时间太晚，昨天罗李新就会把白礼曚接进99号。
“99号”是地址鲜牛仔路99号，也是这家酒吧以前的名字，因为朗朗上口罗李新将其延用。
上层的包厢经过一番修整和楼下的风格大不相同，白礼曚很满意房间的密闭性。
她喜欢安静。
安排好住处后罗李新开始进入正题。
他推着白礼曚的肩膀让她坐在高凳上，自己则绕了几步坐到白礼曚的对面。
“姐，我们是什么关系？”罗李新试探着问。
虽然只是一个称呼的改变，但对于白礼曚来说是久违的温暖，这亲昵感能把人带回从前。
“我们是——”白礼曚短暂停顿后，像是思考出了答案，她调侃说道，“福利院院友。”
也没错，这就是白礼曚和罗李新的关系。
“姐，你严肃点！”罗李新挪动着凳子，郑重其事道。
白礼曚在凳脚和地板的摩擦之中听到罗李新的态度，她将双手交叉放于桌面，认真地看着罗李新，等待他的讲话。
罗李新整理了自己想说的开头，重新说：“姐，你有看到中午那群孩子吗？”
白礼曚点头，也许罗李新很喜欢那群孩子。
“我觉得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两人面对面坐着，罗李新时刻能看到白礼曚的表情。
也许罗李新是想到了小时候的经历，白礼曚说道：“你做得很好，你已经在帮助他们了。”
“那姐你会帮助她们吗？”绕了几圈，这才是罗李新最想问的问题。
白礼曚没有说话，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像他们一样需要帮助，我想组建一个志愿者团队。”罗李新向白礼曚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他需要白礼曚的帮助，“姐，我需要你的支持。”
如果直接拒绝会不会伤害罗李新？
“你希望我做什么呢？”白礼曚问，这件事情听起来跟她毫无关系。
“创建一个网站。”罗李新目光灼灼。
白礼曚马上明白了罗李新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回答道：“我可以帮你建这个网站。”
“真的吗？你同意了，太好了！”罗李新从高凳上起来，他很激动，“谢谢你，姐。”
他今天一直在观察白礼曚，旁敲侧击地问白礼曚对福利院的态度，其实就是想从其中获得白礼曚的认同。
罗李新代替同事去繁于市福利院拍公益照的时候就有了这个想法，他犹豫过，直到这次来咸水，在咸水福利院罗李新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白礼曚和他有相似的经历，罗李新觉得白礼曚或许跟他一样，会产生相同的想法。
小时候在一起很快乐，如果现在也能在一起那就太好了。
他把白礼曚约到咸水，现实跟他的想法有很大差别。
白礼曚很平静，他能感觉到白礼曚的心情还不如上一次他们一起喝咖啡来得愉快。
回想一周前他自己来到咸水市的心情，尤其是找到咸水福利院和见到慧院长，那种激动久久不能平复。
他以为这对白礼曚来说也会是一个惊喜。
人和人的感受与表达自有千千万的差别。
罗李新没有在白礼曚脸上看到他预想的表情，他感到失落，因为面前这个人是白礼曚。
刚进福利院那天，罗李新一直在哭，没有小朋友搭理他，是白礼曚总是跟他说话，之后也是白礼曚一直在保护他。长大后，当这个名字越来越模糊，她又从天而降，像是那些话本里面的重要人物，再一次解救了罗李新。
如果缘分这一词真可深究，罗李新觉得他和白礼曚可以很好地代入。
人会对有血缘的亲人带着与生俱来的情感寄托，而“白礼曚”这三个字就像罗李新的父亲母亲一样刻入他的生命。
他希望获得白礼曚的支持与认可。
当听到白礼曚的同意，罗李新很激动，悬空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李新，你有规划吗？”白礼曚问，如果能让罗李新自己放弃是最好的。
“我想先建立一个网站，然后建立一个团队。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平台找到需要帮助的人，他们或许是孤儿、老人、不能自理的人…我们也可以通过这个网站找到需要帮助的事情，小到维持秩序，大到救灾救援。还有像我一样被拐卖的孩子，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共同寻找亲人。如果…”罗李新有很多的想法。
“李新，你没来之前，小朋友们是怎么盛汤的？”白礼曚在罗李新的一个话点前后打断。
“嗯？福利院会安排人在那里，如果她们没有来，那么小朋友们会自己踮着脚，食堂的人也会帮忙。”罗李新不明白白礼曚为什么有这个疑问，但还是如实回答。
也许接下来的话会伤害到罗李新，但是白礼曚觉得自己必须要打断罗李新。
白礼曚的语气平缓：“李新，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们都是普通人，你要做的事情过于远大，现实里我们什么也没有，你想过吗？”
的确，空空如也。
“当然想过。虽然我有很多很多的地方不懂，这件事情听起来不着边际，但我是认真的。我们可以从最基础的…”罗李新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这几天他一直与咸水市里的几支志愿者团队接触。
“就算没有你，也不会影响那些小朋友。”白礼曚再次打断罗李新。
罗李新感受到了。
他的心瞬间跌落谷底，罗李新情绪低沉，问道：“你是要我放弃吗？”
“李新，每个人都会有英雄梦，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成为英雄。”白礼曚希望罗李新能明白。
“姐，我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你明白一种感受吗？就是你生活着，你每天都生活着。你的生活，你的工作都很好。但有天，当你想做这件事，你有了这个意识？难道推开吗？”
去做一名志愿者，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组建一个志愿者团队，哪有那么简单呢？
“姐，我想试一试！没有做到我一定会难受，但是我自己推开了会更加难受。这是我想做的事情。”罗李新坚定道，他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白礼曚明白了。
“就算你去做，也不一定会成功。”白礼曚仍是泼着凉水。
“这件事情没有成功的定义，除非是我自己放弃。”这也是罗李新对自己的告诫。
最开始的炙热也许不会改变，但会随着时间变淡甚至消失。
未来会遇见很多志同道合的人，无论是为了心中的善念、兴趣，还是为了个人的充实、情绪感受…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做为生活的重心，反而会慢慢耗尽。但一定存在一直坚持、一心如初的人，罗李新希望自己是其中一个。
罗李新的执着，白礼曚觉得繁琐。
但眼前之人是她幼年那段时光里珍视的玩伴，白礼曚最后没有拒绝。
“你想做的事情很伟大，我自愧不如。”既然决定不再阻止罗李新，那么白礼曚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他，她想此刻罗李新最需要的是认可。
罗李新努了努嘴，想再确认一遍：“姐，你跟我是一起的。”
“我支持你，但我建议你再多了解一些，任何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白礼曚回答道，既然要做当然要往好的方向发展。
罗李新有很多话想对白礼曚说，却全被堵在了眼眶，他想先控制自己的泪腺，掉眼泪会显得很脆弱和不可靠。
罗李新手擦过眼眶，目光移动，把一旁的纸袋拆开：“姐，你吃蜜枣吗？”
红艳艳的枣皮上面一层晶莹的蜜汁，白礼曚用竹签插了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糯糯里带着的咸味恰好能淡去枣肉的甜腻。
白礼曚插上一颗递给罗李新。
“和外面吃到的不一样吧？”罗李新咀嚼着问道，这是她为白礼曚特地准备的。
小时候蜜枣是街边最便宜的零食，可以以颗卖，但即使是最便宜的他都买不起，今天终于可以分享给白礼曚。
罗李新完成了自己小时候的心愿。
“那位老人家还在街头卖枣吗？”白礼曚问道，当年挑着扁担的老人年纪已经很大，如今应该很难沿街摆卖。
“没有，这是我在城东的一个街铺上买的，据说是老人开的店铺。”罗李新去过两次，他道，“卖枣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