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两年
方礼颖头部受到重击，失血过多，被发现之时身体已经僵硬。
那天早上，方创大楼在刘玟佩的一声尖叫之后陷入了混乱。
方礼颖倒在自己的办公室，肩颈和散开的头发之下全是暗红色的血迹，血迹有明显的移动，而移动的方向则是地上那支手机的位置。
伸出的手和地板上的手机相隔只有几厘米。
方礼颖最终没有这个机会。
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人，刘玟佩最先被警方带去问话。
施芫和陈闻乐赶回繁于的时候，方礼颖办公室那层楼已经全部被封锁。
方礼颖的尸检报告显示她因头部遭受重创而导致失血过多，死亡时间推测为前一天晚上的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
刘玟佩因为前一天晚上不在市区，很快被排除了嫌疑。
方礼颖的房间内并没有打斗痕迹，但她头上的伤口却实实在在存在。确认他杀除了凶器消失还有一个巨大的疑点，方礼颖死亡当晚方创大楼处于断电状态。
据值班的保安说当晚九点左右大楼突然断电，之后的十几分钟里公司加班的职员逐渐离开，并没有听见异常响动，几个值班保安都不知道方礼颖还在公司。
能够出入方创大楼的人太多，再加上没有电源所有的监控失效，警方没有找到证据只能从动机上查找。
从现场并未有打斗痕迹来看，此人一定是和方礼颖认识，极大可能在谈话之中突然发难。而出事地点是方礼颖的办公室，对方一定熟知方创，大楼里的员工最为可疑。
警方及时调查方礼颖生前的财务状况、近期接洽的项目及职场关系网。
然而在尸检报告出来的第二天，方家就对外宣称方礼颖是意外死亡，于暗中频频阻止警方的调查。
因为警方没有找到既有作案动机又有作案时间的人，方家又不断施压，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方家放出“方礼颖意外去世”的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
不知内情的人也就以为方礼颖是因意外离世。
人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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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礼曚在电脑室上课，右下角弹出一则广告形式的推送。
白礼曚曾经见过图片里面的人，她木然地移动鼠标，点击。
【惊！只见新人笑：方创新任管理人与方礼颖未婚夫夜半幽会！】
粗字标题下是几段文字和相应的配图。
【方礼颖是繁于市优秀的年轻企业家，其上任之后将日渐式微的方创重新整改，短短五年就把方创带上繁于市领先企业。其公司产业遍布多个省市，在家具、装饰、雕刻等方面都有深远发展。然而天妒英才，佳人薄命！在方创蒸蒸日上之时，方礼颖因劳累过度在月初意外离世。】
配图两张：方创大楼图片、方礼颖出席某活动现场图片
【方家大小姐与许家二少爷许灵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于年前确定婚讯。】
配图一张：方礼颖与未婚夫许灵铖同框图片
【16日晚上，方礼颖未婚夫与一女子先后出现在某某大厦，其后同行，进入同一家酒店。】
配图三张：一女子与方礼颖未婚夫说话图片（推送主图）、一女子与方礼颖未婚夫上了同一部车图片、一女子与方礼颖未婚夫进入同一家酒店图片
【据悉，此女子为方礼颖生前工作伙伴施某，也是方创新任管理人。】
配图一张：方礼颖出席某活动现场图片（施某在角落被红圆圈出）
白礼曚觉得十分好笑，那个说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唯一的家人在半个月前去世了，而她竟是在一则网页推送里面知道这个消息。
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白礼曚最了解自己，她是一个不会流泪的人。
但当她浏览这篇推送，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片，无比悲伤而又陌生的不曾属于她的浓烈的情绪席卷着全身。
不知道怎么哭，此时的她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白礼曚好像失去了这个环节。
自十四岁被方礼颖接回繁于已经过去了六年，期间白礼曚接受着方礼颖在物质与亲情上的弥补，但是她从不主动联系，从不好奇自己的身世，甚至不曾问过自己为何被遗弃。
知道就会更好吗？
白礼曚很多年前就明白，知道并不会更好，有时候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白礼曚想起方礼颖毕业晚会那天朗诵的诗。
方礼颖的感情很充沛，但当时她却觉得方礼颖朗诵的诗和她毕业晚会的主题格不相入。
此时白礼曚有些后悔，她不该吝啬对姐姐的回应。
方礼颖曾不止一次对白礼曚说：“小曚，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是，方礼颖背后却有一个方家。
白礼曚感到迷茫，她知道姐姐在方创工作，但她并不知道方礼颖是方创的管理人。
方礼颖是意外死亡吗，白礼曚从推送的报道里面读到一些不同寻常的消息。
那些企业和家族总是有无穷无尽的争端，夺权篡位、感情纠葛、利益冲突，会有一个词和姐姐的死对上吗？
白礼曚想要一个答案。
第二天，白礼曚伪装成一个外送员，把咖啡和一个正在通话的手机放在茶水间。
此时距离方礼颖离世已经过去半个月，员工私下谈论不像刚开始那样热烈，但亦有谈论的人。
将几波对话拼拼凑凑，白礼曚知道了方礼颖的死因和当晚的情况。
并非简单的意外死亡！
白礼曚想要去问刘玟佩，因为刘玟佩是第一个发现方礼颖死在办公室的人。
但是她要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去呢？
一个刚刚得知姐姐去世半个月的妹妹吗？她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就像她不知道为何方礼颖说只有她一个亲人，而事实上还有整个方家。
得知警方已经调查过刘玟佩，白礼曚打消了念头，在关注刘玟佩时白礼曚知道了另一个消息，人事部在为方创新任管理人招一位接送司机。
这是一个深入方创的绝佳机会，也可以观察施芫的为人。
如果施芫真的和方礼颖的未婚夫有不正当关系，那白礼曚不会让她在这个位置坐得安稳。
虽然白礼曚和方礼颖不常见面，但在那些见面的时间里，白礼曚经常听到“施芫”这个名字。方礼颖看起来是那么地相信施芫，一直培养她并把她当作重要的工作伙伴。
考虑到自己的年龄会被直接拒绝，白礼曚注册了一个账号，做了一份简历投到方创，因为反馈太快白礼曚李代桃僵的计划来不及准备，当天只好先去方创，见机行事。
路过方创附近的商场，两名穿着相同工作服的女生把一筐宣传卡片倒进垃圾桶。白礼曚在她们的谈话中知道这些宣传卡片因为标语打错而成为了废品，白礼曚心中一个念头闪过，捡了一小叠握在手里，再次朝方创走去时她已经有了盘算。
方创大楼门口，白礼曚东张西望的样子很快和刘玟佩对上眼，她默默跟着刘玟佩上楼，又默默地填写资料，在相对适当的时机挑明自己的身份，接着又利用身份让对方产生同情，白礼曚极力争取这个机会。
白礼曚得到了这个机会。
虽然成为了施芫的司机，但她面临着随时被替换的危机。
白礼曚把驾车打理得干干净净，在接送时间上也绝不耽误施芫，她认真工作希望能够留下来。
施芫对于这些毫无感触，却对方向盘右前方的透明水杯产生了兴趣。因为驾驶经验不足，白礼曚想借水杯里面的水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行车安全。
过了两天白礼曚又在方向盘右前方放了一个白盒，施芫果然注意到了。
无论什么原因，最终白礼曚如愿留在了施芫身边。
这一待就是两年。
两年里白礼曚掌握到一些零碎的信息，但是每当联系到方礼颖的事情里，就总也不对。
毕业，白礼曚辞去这份工作，因为司机这个身份带给她的便利已然局限。
离开施芫家里的时候白礼曚撞见了卓雨蓉，不是因为曾经见过而认出卓雨蓉，而是因为她在关注这些人的动向。
白礼曚已经把方礼颖在明面上可见的关系尽数了解。
白礼曚认出卓雨蓉，那么卓雨蓉也可能认出白礼曚。
放在两年前白礼曚会无措，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最要感谢的还是她的姐姐，方礼颖留给她很多筹码。
白礼曚体会到了这份亲情中的参与感与被珍重感，即使带给她这种感受的人已经去世两年。
白礼曚接送施芫往返七里原与方创多次，但自己从未独自去看过方礼颖。
也许，她依然是漠然。
也许，她想要用另外的方式去回应。
人的记忆可能会随着时间更改，现在不仅外面在传方礼颖是意外去世，方创大楼里面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白礼曚决心要为方礼颖找到凶手，即使目前没有任何证据，但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出现，事情做过了就会存在。
白礼曚人离开了繁于市但是她的眼睛没有离开繁于市。
有时候离开是为了等待更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