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可以给我一根么?”自称裴欢案子负责人的周一瑜坐在裴景右手边,伸出去讨烟的却是左手,右手背方才不敌墓碑棱角,这会甚为恐怖。眼角瞥见周一瑜打量自己,又不耐烦地说:“我成年了。”
“我知道,看过你资料。”自我介绍了一通,也不知道旁边这个小姑娘听进去多少,没成想开口就是这么一句。略思索了一番,看着眼前与方才状态判如两人的女孩,还是从烟盒中抖出一根,没等点上火,手中一空,连烟带打火机都没了。
周一瑜十年老烟龄,抽得不是什么好烟,又烈又猛,裴景吸得急,咳得脸涨红。躲过周一瑜抢眼的手后第二口从容许多。
“想问什么?直说吧。”
这话说完,两人谁都没再开口,空气却不沉默,鸟鸣虫叫不绝,太阳罩在云雾间脱不开身来解救远山近树,炎炎夏日难得的凉爽清晨。
“裴欢,我姐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家里锅坏了,她买了套新的,让我记得收货。”
“具体什么时间?”
“刚到家那天吧,家里那锅把手坏了,抹布包裹着,凑活用了快一年了,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没再说别的么?”
“别的?”裴景歪头想了一阵,夹在指尖的烟头燃尽,被躺得一激灵,霍地站起来就往山下跑。
“裴景!”
“你找什么?一进屋就乱翻!”裴母倒好茶后跟在裴景身后问,不时抱歉地转过头冲周一瑜笑笑,“不好意思好周警官,我们家裴景不大懂事。”
整个屋子能放下那套锅的地方裴景翻了个遍,可那日亲手放在厨房储物柜中的美的锅连个影子都没有。
“姐买的那套锅你放哪了?!”
不防裴景突然转身,裴母被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顺了会儿气,眼神躲闪,“什么锅?”
“我刚回来那天,饭都没吃下楼拿上来的快递,你放哪了?”
“你这什么语气,质问我吗?我怎么知道什么锅不锅的。”仰梗着脖子吼完,裴母佯装进厨房做事,绕开裴景就要走。
“里面有姐留给我的东西,你放哪了?!”眼眶盈的一汪水话还没说完就往下掉,裴景跺着脚,几近于恳求地低吼。
“我我昨天来了个人说是你姐的朋友,跟我讲那套锅是你姐帮他买的,给了笔钱把那锅拿走了。”“没事,小景,别哭了,钱还在床头柜好好放着呢,一分没花,咱去找她再买回来,大不了妈再加点钱,咱买回来,啊。”裴景从生下来就不在身边养大,再接过去已不太亲近父母,打小什么都不愿意同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讲,闷在心里,主意又大。那年被以为她偷拿了钱,细细的藤条抽在皮肉山愣是一声不肯辩解。这是裴母第一次见裴景哭,手忙脚乱地哄着。
裴景一把推开凑过来试图帮自己擦眼泪的母亲,收拾完了情绪,只是讲话仍生理性抽噎,“给了你多少钱?”
“你瞪我?你再瞪一眼试试?”裴母还没来得及酝酿出来的温情被那一推冲淡,裴景挑战一家之长的眼神更让人怒火中烧。
“给了你多少钱,啊!那是我姐的东西!你凭什么卖了!那是我姐的!!!”裴景犹嫌不够,冲她妈歇斯底里地吼。
‘啪!’
周一瑜没赶得及阻止,裴景被那一巴掌扇得头歪至一边,脸上泪水粘连这头发糊在一块,看不清表情。
“阿姨,有话好好说,孩子大了,不好动手打的。”
打人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裴母向来色厉内荏,外加总是觉得欠着大的两个,从未对裴景动过手。“两万,都在床头柜里,我去给你拿,左右你姐从小到大都护着你,你拿着她也安心。”
“我拿着安心。”裴景轻嗤一声,“你安心么?那锅值不值两万,你心里不清楚?你就这么爱钱?”
裴母本已走到卧房门口,闻言两步走到裴景身边,指着她鼻头骂,“我爱钱?你有没有良心,是,把你两丢家里是我不对,但要不是我和你爸在外头挣钱你们上学的钱哪来,一家六口都指着我两赚钱吃饭,就靠你奶奶一年到头养的那头猪,连给老人家自个治病的钱都不够!就这样你奶奶还嫌我没给你们老裴家接上香火,过年统共就回家三四天,天天摆脸色给我看,是我爱钱吗?啊!”
手指都快点到裴景脸上,裴景还挣扎着要往上凑,半边脸手指印分明。
“裴阿姨,裴景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沙发上的茶我还没动过,您去喝口茶消消气。”气氛剑拔弩张,裴景还待还嘴,周一瑜连忙捂住她的嘴。
家丑不可外扬,一时气上头说了这许多,周一瑜开头裴母找回自尊心,狠狠瞪了裴景一眼照着话做了。
‘唔’,裴景闷声叫了好几声,周一瑜没搭理,怕她又说话惹恼沙发上刚安抚好的裴母,不妨手指被她张嘴咬了一口,手一松,被裴景跑了。
裴景并未再同她妈拱火,冲进房间开始收拾。开学就研二了,这次回来本来就只待几天,兴许明后日导师就会催人,衣服没带几件,加上电脑一书包就能收完。
一手将书包甩到背上,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传来裴母冷漠的询问,“你去哪?”
“回学校。”搭在门把手上的动作没停,又听她妈,“你等会。”
伴随着那扇无窗铁门发出锐声,裴母三两步追上正下楼梯的裴景,不由分说地拉开书包拉链,“这钱你拿上,我一分都不要。”
裴景没挣扎,书包一合急急地就往下走。